這時，聽到這屋動靜的費玲從小屋過來，進門時隨手按亮了燈。

    二老被燈光刺的眯了眯眼，顏回這才發現，姥姥眼睛是腫的。

    姥爺倒不像哭過的樣子，隻是麵色灰敗。

    “不是開學了麽?怎麽突然回來了，小深……”姥爺話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什麽，默然低頭。

    “小叔不知道我回來，我也是午休時才接到費玲的電話。”顏回上前一步，“姥，姥爺，我不知道大姨怎麽和你們說的，但她說的不是全都是事實，我知道騙了你們是我不對，但我希望你們能再聽我說一次。”

    二老聽她這麽說，不約而同抬頭朝她看過來。

    “你媽是不是早就死了?”姥爺問。

    “是。”顏回點頭，“在小叔第一次陪我回來的之前，發生了命案，我知道你們知道後會難過，所以我沒有說，媽媽從不回來看你們，我知道就算一直隱瞞你們也不會懷疑。”

    “你這兩年一直生活在陸家?”姥爺又問。

    “是。”顏回道。

    “他們家的人……真的像你大姨說的那樣嗎?”姥姥問這句話的時候，眸中隱藏不住的擔憂。

    顏回雖然不知道顏初雪說的“那樣”是哪樣，但也能猜到她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她如實道，“陸家是有些人不太好，但我和他們沒有交集，我平時隻和小叔和仲城叔叔在一起，你們見過小叔和仲城叔叔，你們知道他們是什麽樣的人。”

    仲城和陸見深的為人，二老這兩年可以說非常了解。

    由其仲城的性子，坦率暴躁，發脾氣都像隻噴火龍似的可愛，深得姥爺喜歡。

    想到他，姥爺麵色才和緩和下來，“所以，小深其實是你親小叔?”

    親小叔三個字重重砸到顏回心上，但現在她沒時間眼冒心星，咬牙道，“對，其實我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小叔真的是爸爸的弟弟，除了媽媽死這件事，別的我都沒有隱瞞。”

    事情解釋到此，二老已經很清楚顏初雪的添油加醋。

    但心裏的坎兒卻不是一時間就能過去的。

    他們何嚐不明白顏回隱瞞是為了她們好。

    因為知道，所以在顏初雪突然回來，劈頭蓋臉說了那麽多紮心的話的時候，他們沒有找顏回確認。

    結果已經擺在眼前，他們不想讓顏回跟著擔心，本想就這麽裝做不知道的過下去，誰知顏回卻在這時回來了。

    有些疑問不吐不快，說出後心中反而輕鬆許多，但心底的難過減輕不了。

    “唉，瞧我們，晚飯都忘了做了，費玲一天沒吃飯了吧?”姥姥強顏歡笑的動起來，往門外走，“我去做飯。”

    “我去生爐子。”姥爺也站了起來，風燭殘年的身子經不住久坐，微微有些駝背。

    顏回心疼，卻沒有跟出去。

    她知道二老需要一點“忙碌”和“空間”。

    不難過是不可能的，但隻要二老別鑽牛角尖，總會慢慢想通，接受……

    “顏回，今天的事對不起，是我媽媽的錯。”費玲走過來，“我事先不知道姥姥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我以為媽媽真的隻是有錢了來看他們，才跟過來。”

    “恩，我知道。”顏回明白費玲的軟性子通常不會和顏初雪“同流合汙”，道，“今天的事謝謝你，第一時間通知我。”

    “我也要謝謝你，那天在陸家幫我說話……”費玲說到這兒，突然哽咽。

    她吸了口氣，慢慢低下頭，眼淚接二連三的落下來，打濕了手背。

    半晌，她無助的小聲問，“顏回，你覺得我該把孩子生下來嗎?”

    顏回震驚的看著她，啞然的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費玲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她鼻音濃重的說，“我媽要我把孩子生下來，她說孩子生下來就以做親子鑒定，證明是陸依銘的，以後就能要求陸家給生活費，等孩子長大我還能和孩子一起進陸家……”

    費玲說著，吸了吸鼻子，微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著顏回，嚅囁道，“就像你一樣……”

    像她什麽?被陸家接回來嗎?

    “顏回，你知道我媽那個人，那一百萬她很快就會輸光的，到時候生活又會回到以前一樣，我不想一輩子都在飯店裏打工，不想一輩子都活在最底層，我也想像你一樣改變自己的命運。”

    費玲拉起顏回的手，“顏回，你覺得我如果生下孩子，陸依銘會把我接到陸家嗎?”

    會嗎?

    這個問題不用考慮，雖然殘忍，但顏回不想說謊，“陸依銘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清楚。”

    費玲好似被人重擊了一下，黯然的垂下眸，語氣卻透著股不甘心，“可是……他也有對我很好的時候，剛認識的時候，他帶我兜風，開車開到半夜，他帶我去酒店，吃我從沒吃過的東西，他還帶我去買衣服……”

    顏回不想一遍遍打擊告誡費玲認清現實，她知道一個人不想醒，你說什麽他都不會醒，就像當初顏初雨。

    “我還是那句話，陸依銘不是什麽好人。”她道。

    費玲沉默下來。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二老做好的飯菜，四人上桌簡單吃了一點，誰都沒吃進去多少，幾乎原樣端了下去。

    十點，各自回屋準備休息的時候，外麵車燈一晃，一輛車開進院子裏。

    顏回怔了怔，隨即想到什麽，披上外套下了床。

    費玲知道農村的院子不嚴實，生怕是進賊了，害怕的拉住顏回一隻空袖子，“顏回你別出去，萬一是小偷怎麽辦?”

    說話間，外麵傳來關車門的動靜，須臾，門就被敲響。

    “姥姥姥爺，我是仲城！顏小回！你們睡了嗎?”

    “沒有。”顏回揚聲應了一句，匆匆跑出去開門。

    門打開，白茫茫的寒氣撲麵，兩個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後進門，是仲城和陸見深。

    “小叔……”顏回沒想到陸見深會這麽晚過來。

    “不打聲招呼就跑，等會再收拾你。”陸見深在她額頭上狠狠彈了下。

    這時，聽到動靜的姥姥和姥爺披著衣服出來，費玲也從小屋出來。

    “怎麽這麽晚過來！”姥姥見到裹著寒氣的兩個人，忙過去心疼的幫仲城和陸見深捂手，“唉，這都半夜了，你們倆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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