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深微有錯愕。

    他沒想到自己幾天沒回來，會發生這麽多事，難怪顏回會突然住寢。

    陸依銘似乎言盡於此，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

    陸見深將顏回抱進房間，放在床上，顏回仍舊沒醒，這次看樣子比上次醉的還厲害。

    他幫顏回把鞋和外套脫了，被子蓋到肩頭。

    床上顏回被他左右擺布，似醒非醒的睜開眼睛，輕輕喃了一句，“小叔……”

    “嗯？”陸見深在床邊坐下，手輕輕撫過顏回額頭。

    顏回動了一下，半閉著眼睛往前爬了爬，頭枕在陸見深腿上，手圈著陸見深的腰，“別走……”

    陸見深有些無奈，卻沒有再避開，溫聲答道，“恩，不走。”

    “別不理我……”顏回似乎是在夢中的呢喃，手緊緊摟著陸見深不放，“別躲我……小叔……對不起……”

    這般柔順可憐的模樣，是陸見深都沒見過的。

    他輕輕握住顏回的手，“我沒有不理你……”

    顏回沒再說話，呼吸漸漸平緩，很快睡了過去。

    陸見深靠在床頭，低頭靜靜看著顏回，修長的手指在她發間穿梭拂過。

    他突然想到顏回自從來到陸家後，都沒再剪短過頭發。

    隻因他一句把頭發留起來吧，顏回就再也沒剪。

    他怎麽忘了，他的話顏回從來都很當回事。

    那天在樓下見麵，他下意識的閃躲，顏回當時在想什麽?

    他隻是害怕自己會給顏回錯覺，才盡量避開顏回，卻忘了自己一點舉動，在顏回眼中都是無限放大的在乎。

    顏回可以忽略顏初雨的虐待，陸添海的漠然，卻無法忽略自己的躲閃。

    因為她在乎。

    或許有一天，失望積累的太多，顏回對自己也會像對顏初雨一樣漠視。

    但那會是他想要看到的嗎?

    陸見深心中有後悔也有自責，還有些不知該如何對待顏回的茫然。

    他希望顏回忘掉那些不該有的感情，卻不想看到這樣讓人心疼的顏回。

    他想對顏回像從前一樣好，又怕顏回會越陷越深。

    ……

    顏回第二天醒來時感覺頭昏腦脹，太陽穴裂開了似的疼。

    她撐床坐起，半天才緩過來一些，這時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陸見深走了進來。

    顏回怔了怔。

    她現在腦中還不是特別清楚，隱約記得是在陸程麵前發了瘋，而陸程好像有被她嚇到。

    但之後的事，她就記得不是很清楚，隻記得自己一直在跑想躲開什麽，最後……好像直接睡著了?

    “去洗漱，下樓吃早飯。”陸見深朝她走過來。

    顏回往床頭櫃上掃了一眼，不禁吃了一驚，掀開被子下床。

    居然已經十點了！

    她在床邊找到脫下的外套，伸手拿起就往外麵跑。

    陸見深抬手攔了攔，“你去哪?”

    “遲到了，今天是周三，而且早上我值日。”顏回穿上外套，想到陸見深上次的閃躲，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合適的距離。

    “小叔，抱歉昨晚給你添麻煩了。”她很鄭重的開口。

    陸見深怔了怔，有些不習慣顏回這樣的語氣。

    他淡淡道，“沒有。學校那邊我已經幫你請假了，今天不用過去了，下樓吃飯。”

    “不用了，我現在去還來得及，第二節課趕不上我可以上第三節。”顏回將拉鎖拉上，道，“我先走了。”

    “回來。”陸見深回手拉住顏回背後衣料。

    顏回本來已經邁步，被這一拉帶回原位，衣服在身上緊了緊，拉鏈險些崩開。

    陸見深轉過身，去拉她的手。

    顏回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

    陸見深突然理解了那天自己躲開顏回時，顏回的心情。

    從把顏回接回陸家，他和顏回這兩年一直相處的很好，頗有“相依為命”的感覺。

    本是親密無間突然變得疏遠，難怪顏回昨晚意識不清都要他別不理她。

    他原來拿捏不好“親密”的界限，如今同樣拿捏不好“疏遠”的界限，這擾人的臨界點到底該定在哪裏，他自己都不甚分明。

    陸見深定了定神，朝顏回笑了笑，“已經幫你請假了，下樓吃飯。”

    “……”顏回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

    陸見深食指在她唇上輕輕一點，道，“請一天假不要緊，和我下樓吃飯。”

    顏回怔住，眼睛微微睜大了看他。

    或許是因為他下意識那一碰，陸見深心想。

    習慣有時候不容易改變，彈一下額頭，捏一下鼻尖，這些親密又帶點寵溺味道的小動作，是他和顏回從認識就開始有的習慣，一直持續到現在。

    這個動作是不是太親密了?

    那個動作又是不是過頭了?

    哪個動作可以有，哪個動作不能有?

    臨界點在哪裏?

    他根本不知道。

    所以索性全都躲開，卻也因為這樣無形中傷到顏回。

    他為人一向灑脫，卻在這件事上生出二十多年不曾有過的無限矛盾，進退維穀，反複捉磨。

    顏回最終還是和他下樓。

    劉姨見到陸見深回來，早餐做的很是豐盛。

    知道陸見深不愛吃甜食，她特地做了素餡的烙餅，配上鮮香的魚湯，口味相當不錯。

    際見深坐下給顏回盛了碗魚湯，對劉姨道，“劉姨一起吃吧。”

    “我五點的時候就吃過了。”劉姨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嗬嗬道，“你們吃，我去收拾廚房，想吃別的就叫我。”

    “這些已經很夠了。”顏回道。

    劉姨朝她笑了笑，轉身去了廚房。

    顏回在陸見深對麵坐下。

    這個時間陸程早就去了公司，沒在餐桌上見到特別不想見到的人，讓她微微鬆了口氣。

    但和好久不見的陸見深一起吃飯，心情也無法輕鬆。

    顏回不記得昨晚自己說過什麽做過什麽，有沒有進一步惹小叔厭惡。

    她在陸見深的注視下小心翼翼拿起一個流沙包，咬了一小口。

    顏回的動作略顯拘束，雙手捧著白白胖胖軟軟的包子，咬下去時眼眸微微上抬，像隻囤食的倉鼠，又像隻奶狗，看得陸見深直想上手揉一把。

    他克製了自己做出惹人誤會舉動的心思，用餐刀將烙餅切成小塊，對顏回道，“一會吃完，我陪你去學校把東西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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