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有意識已不知是多久之後。

    她感覺到陸見深高挺的鼻尖有時會抵到她臉上，微涼，然而呼吸卻是截然不同的火熱。

    顏回不是沒親過陸見深，也不是沒被陸見深親過，然而這次卻是完全陌生又親密的感覺，好像力氣都隨著喘氣的動作在朝麵部湧來，力量卻從口腔被另一個人搶走。

    粘膩不分的纏綿中，顏回突然覺得恍惚，她甚至腿軟的有些站不住，天地黑暗一切事物都隨之飄遠，隻剩陸見深包裹在她身邊讓人無法抗拒的強勢味道，顏回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直到樓下傳來砰砰上樓的雜亂腳步聲，顏回的意識才被拉回了現實，也在這時，樓下傳來仲城邀功似的高喊。

    “深子顏小回你們在上麵麽，老子抓到了！”

    兩人觸電似的分開，顏回慌亂中甚至往後退了兩步，而月光下陸見深的臉表情複雜。

    心慌意亂低著頭的顏回根本不敢看他，卻是沒注意到。

    反之陸見深卻一直盯著顏回，半晌，低低開口，“我……”

    一句話才開頭，仲城已經上樓來。

    他身邊拐著個男孩，身後跟著仲淺。

    陸見深看了眼那男孩兒的臉，微有錯愕，而後了然。

    “就是他！”仲城將男孩往前推了一把。

    男孩兒被迫站在月光盈盛的窗下，一張臉暴露無遺。

    他身高和陸依銘差不多，臉上半邊完好，半邊坑窪不平的毀了容，完好的那邊臉上細看之下，還能看出殘留過的化妝痕跡，想來之前也和右邊半臉上一樣。

    顏回愕然，唇微張，“這是……”

    “旅館老板雇的人，為了讓這邊名聲傳出去，好讓那些閑出屁想湊熱鬧的人慕名而來，把旅館的名聲打響。”仲城頗為不恥道，氣憤難平。

    “我早就說能搞出那個恐怖病院的人絕對不是什麽好鳥，我看現在這人為賺錢都瘋了，雇人裝鬼，都他媽什麽事啊，純是耽誤老子時間！”

    關於平郊和陸家同時鬧鬼這事，仲城曾有無數猜測，費了恨不得一年的腦細胞去想去假設，卻沒想到答案原來是最簡單的——根本就不是一夥人！

    他最初在樓下抓到人時別提多興奮，以為抓住溫故一並拿住了陸程的把柄，卻沒想到這人就是個為了錢什麽都敢做的初中生。

    男生將左半邊臉上的妝都擦下去呈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仲城甚至都沒時間感歎如今的化妝技術太牛逼，滿腦子都是罵娘。

    從鬧鬼抓鬼到現在，自己就像個跳梁小醜一樣。

    “大哥，我隻是想賺點錢，真沒害過人，你別把我送警局啊，我媽年紀大了，她會受不了的。”男生莫明其妙被抓被罵又被拉上樓，以少對多膽怯頻生，不得已開始賣慘。

    “我看算了吧哥，就是一場烏龍，別跟小男生過不去了。”仲淺在後勸道。

    顏回聽明白了來龍去脈，眼前的男生讓她想到以前在小鎮上打力所能及零工賺錢的日子，也跟著勸了一句，“這件事說到底是旅館老板做的，別為難這個哥哥了。”

    仲城本來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嚇唬過男生也算發泄，轉身道，“放你可以，以後不準再做這種事！”

    “不做了，肯定不做了。”男生被抓一次已經嚇壞了，一疊聲的保證之後趕緊逃也似的下樓了。

    一場烏龍，如此收場，雖然在意料之外，卻可以確定陸家那隻鬼，百分百是溫故所扮。

    此處已沒什麽可查，四人決定下樓。

    仲淺餘光掃到角落一團毛發漆黑的小動物，眼前一亮，“是貓！”

    她三步並兩步跑了過去，將一隻通體漆黑的黑貓從角落抱了起來，蔥玉般的手指陷進漆黑的毛裏撫摸，“好乖好乖，這貓好乖。”

    貓咪確實很乖，隻是愜意的眯起眼，掙也不掙叫也不叫，發出滿意的呼嚕聲。

    顏回想到之前的尷尬，陸見深說的對，那幾個罐子果然是小動物弄出來聲響。

    “這貓好可愛，抱回家裏給仲含養吧。”仲淺用衣服一兜，將貓抱著下樓。

    仲城跟了上去，“你怎麽知道仲含會養?她不都說了不喜歡小動物。”

    “她口嫌體直你又不是不知道。”仲含撫順貓毛。

    陸見深與顏回心事重重落在後麵，無意間對上視線……

    顏回慌忙轉開目光，陸見深也不自在的錯開目光。

    前麵仲城突然想到什麽，眉心一擰道，“原來還真有人為錢不擇手段，扮鬼這種事都想得出來！”

    “當錢和名利與權勢皆能掛鉤的時候，錢就不隻是錢了。”

    仲淺垂下的目光漠視著腳下仿佛沒有盡頭的陡峭樓梯，目光微淩，“是證明自己成功的象征，也是爭名奪利的工具。”

    ……

    幾人回到旅館，仲城便直奔前台，一通恐嚇威脅，要到了老板的電話。

    陸見深沒再參與這件事情。

    無外乎是個為了賺錢找人扮鬼的老板，即是與陸家無關的事，他也不想去費這個神，且以仲城的性子，這種事他能夠管好。

    相比之下，倒是在舊樓裏那接近於情不自禁的一吻，更讓他覺得煩心。

    在自己房間門前停下，轉身，看著低頭慢慢走在後麵的顏回，無數情緒在心裏提起又放下，陸見深開口時難得也猶豫了一下。

    “要……談談嗎?”

    顏回抬起頭，看著他。

    “如果你……算了，先回房休息，有事明天再談也不晚。”陸見深其實自己也沒有想好談什麽，隻是不想在發生了那樣的事後，給顏回一種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的忽略。

    但貿然談起這件事，想來也容易談崩，畢竟連他自己都不夠明確自己的想法與衝動，又能和顏回說什麽呢？

    “小叔早點睡。”顏回朝他微一點頭，轉身打開自己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她過於平靜的反應，讓陸見深摸不著頭腦。

    顏回一直都是心思很敏感細膩的人，對他的事還要比平時敏感十倍不止。

    她連偶爾一點過界的行為都會及時克製自我，為什麽對他之前那個衝動之下的吻……可以如此平靜?

    回到房間，陸見深將外套脫掉，掛在床邊牆上支出來的一根血淋淋的假肢上。

    他反複想了想今天的衝動行為，和一直以來與顏回的相處方式。

    他喜歡和顏回在一起，也喜歡顏回這個人，最初是因為有相似的境遇，後來則是個性使然的引吸。

    因為都是陸家的人這層關係，他給自己和顏回冠上“親情”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有了這層關係，他“肆無忌憚”對顏回好，不需要像普通異性一樣避嫌，喜歡的也順理成章。

    因為他是顏回小叔，那麽所有的喜愛與寵溺都隻可能是出自於親情，他先入為主給自己的感情冠上了這樣的定義，從來沒想過這些“喜歡”還可以有其他出發點。

    因此，顏回那晚喝醉後的告白，他震驚又覺得不可思議。

    可也因為顏回打破了他所認為的“親情”關係，在他心裏無形中劃出一道經渭分明的線，讓他不得不注意顏回的喜歡，不自覺陷了進去，發現自己心中隱藏的感情偏差。

    親人之間是不會那樣親吻的……

    更不會有那樣的心動……

    陸見深不受控製想到在月光下的那個吻。

    溫軟甜膩的觸感，兩相交纏的呼吸，顏回無意識的回應，緊緊抓著他的手。

    不由自主的心猿意馬起來。

    他這一刻突然清楚了自己之前假設到一半便不敢再想下去的那個問題——如果顏回不是陸家的人，他可能真的會動心。

    然而這種結果想清楚也是無用，因為顏回是陸家的人，那他就無論如何都不能動心。

    明明不可能有其他可能，卻還是在衝動下對顏回做了那樣的事，陸見深隻想抽自己幾巴掌。

    然而還沒來得及實踐，仲淺便在外麵敲響了門，“見深哥，你在裏麵嗎?”

    “在。”陸見深應了一聲，下床去將房間的門打開。

    仲淺站在外麵，探頭往裏麵看了一眼，“顏回不在?”

    “她……回房間了。”仲淺從前也不是沒問過他顏回的事，但經過之前那個回味起來都讓人心猿意馬的吻，陸見深的回答不自覺頓了頓。

    仲淺沒多注意，道，“我聽我哥說她比較怕鬼什麽的，這個旅館房間都挺嚇人的，我本來想說陪顏回一起睡，還以為她會在你房間。”

    “她房間在隔壁。”陸見深道。

    “哦。”仲淺往後退了一步，走之前突然想起身什麽，又道，“抱歉，你讓我幫忙找柳姨，我在那邊的朋友能力範圍還是不夠，暫時沒什麽消息。”

    “沒事。”陸見深道，“我再慢慢找。”

    柳眉帶他到陸家時，陸程已經不住在陸家。

    要說陸家接連出事是陸程對陸家展開報複，那麽也絕對牽扯不到他和柳眉身上。

    所以柳眉的失蹤，他總覺得和陸程關係不大，因此並不是特別擔心。

    相比之下，更值得擔心的，是他在那個衝動的吻之後，明天再見該如何麵對顏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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