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你覺得……我哪裏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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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城回到辦公室就被劉曲一個電話叫上樓,討論完昨晚大劫持事件,又談了談兩個女孩兒丟失的事,下樓已經在一個小時之後。
回辦公室一推門,就看到顏回坐在黑色皮革的會客沙發上,閉目養神。
“來多久了?”仲城進去,反手帶上門。
顏回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微微坐正了一些,“沒一會兒,你又上樓和劉局匯報了?”
“恩。”仲城過去在辦公桌後麵坐下,手中資料扔在桌上,“談了談昨晚那兩個案子,劉局也挺關心的。”
“談的怎麽樣?”
“實話說,心情沉重。”仲城麵色凝重的看著她,“你知道李慶國為什麽劫車嗎?”
“……”顏回搖了搖頭。
昨晚事發突然,他們隻顧著解救孩子,然後就是找人,今天一早又發生和陸見深的事,她也沒心思打聽案子或是看什麽資料。
渾渾噩噩的趕到局裏,聽李萍說仲城讓她過來,她便過來了。
至於在沙發上等了多久,應該不是和仲城說的一會兒,隻是她已經迷茫到記不清時間了。
“為什麽?”她順著仲城的話問。
雖然明知仲城就算解釋了,以她現在心情也沒什麽能分析的出來。
“剛上去,劉局和我細聊了一下昨晚劫車的那個李慶國,據說他女兒在民樂小學就讀。”仲城說著,歎了口氣。
“她女兒在學校被初中部的女生欺負,不敢告訴家裏,幾次三番被打後,又被錄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視頻,那女生受不了,在放學初中部的人再找上來的時候,從教室窗口跳了出去……”
“跳出去?”顏回眉心微擰。
“對,跳出去。”仲城嘲弄一笑,“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你說現在校園暴力都這麽猖獗了?這才初中小學,居然打人還敢拍視頻,這幫孩子膽子是不是也太大了?”
“……”顏回默然。
她想起來到陸家前,甚至到陸家後的一段時間,她也是那般被欺負過來的。
校園暴力這種東西,像仲城和陸見深這種上學期間能在學校當老大的人沒經曆過,根本無法理解和體會。
越是被欺負,越是孤立無援,而越是孤立無援,欺負這個人的人,也就越多。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一旦養成了習慣,班裏每個人都會欺負那個最好欺負的,生怕他們不參與欺負,就會被劃到挨欺負那個人的一黨。
她過了很多年那樣的日子,學會的除了降底存在感就隻有忍耐,直到陸見深從陸依凝手裏拯救她,直到陸見深教會她如何自強……
想到陸見深,又想到今晨和昨夜的迷亂,顏回心裏糾悶的不行。
“其實教室樓在第五層,並不算特別高,但李慶國他女兒就是比較寸,傷的重,送到醫院沒搶救過來人就沒了。”
仲城轉了下椅子,“當時誰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李慶國也沒想到會是因為校園暴力,校方更是直接當成失足處理,直到李慶國收拾女兒遺物的時候,發現她曾經寫的日記。”
“上麵記錄了她如此被那些女生欺負,想告訴家裏又害怕不敢說出來的矛盾心思,李慶國知道前因後果,就去找校方要說法,但因為他沒什麽錢也沒什麽關係,欺負人的那個孩子又剛好有對背景不錯的父母,校方隻讓雙方私自處理,不插手其中……”
“李慶國求告無門,想教訓那兩個欺負人的孩子,偏偏對方有司機接送無從下手,他逼急了想到劫車這種辦法,隻希望用車上孩子的命,威脅校方把那兩個欺負人的孩子殺了,為他女兒報仇。”
沒想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把自己賠了進去。
這種事在做警察之前足夠讓仲城暴跳如雷,但在做警察之後見的多了,雖然同情,卻也無可奈何。
欺負人的熊孩子罪該萬死,但車上的孩子又是無辜的。
李慶國用這種方法意圖以惡製惡,本身就是愚昧的走了偏執的道路,又因為衝動傷了帶隊老師,就更不應該。
至於那些個縱容熊孩子“行凶”的家長,希望經此一事能長些教訓,不要隻懂得給孩子錢花。
“哦對了!”仲城想到什麽,又道,“恬恬和另一個女孩子兒也沒事了,市局那邊的人在她們醒來後問了一下情況,兩個孩子都有點說不明白,恬恬隻是看著那個男人不像壞人,就跟著上了車,誰知上車後就被那男的迷暈了……”
事實和猜測差不多,顏回聽著都為兩個女孩兒捏一把汗,問,“之後呢?”
“之後她們也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麽。”仲城無奈道,“醒來已經在醫院了,那個叫一一的孩子被嚇的不輕,說不明白什麽,恬恬比她稍好一些,但也沒法根據她的描述給那男人做心理畫像。”
他頓了頓,繼續道,“劉局懷疑那男人有拐賣孩子嫌疑,隻是不知後麵為什麽又把人丟在路邊,大體上推測可能是因為全城都在找那兩個孩子,怕惹眼,但因為沒什麽證劇和方向,目前也隻能先止於猜測。”
畢竟人販子和每年被拐卻找不到的兒童太多,無論刑偵還是市局都不可能因為這件沒頭沒尾的事,一查再查浪費人手和警力。
“那李慶國呢?”知道那位歇斯底裏父親的遭遇,顏回突然很同情,有些後悔昨天那一槍打的太準。
“李慶國暫時被刑拘,他這次鬧的事比較大,估計會判的很重。”
仲城說話間眼睛往顏回脖子上掃了一眼,突然往前傾了傾身,“唉你脖子上怎麽還貼個創口貼?傷到了?”
顏回下意識的一捂,表情一下子僵住,過會兒才道,“沒事,刮了一下。”
“怎麽這麽不小心。”仲城嘖了一聲,“女孩子破相了可不成,對了,昨晚咱們說的相親你還記得吧?”
聽到“昨晚”,顏回心中一凜,聽到“相親”,才把心稍稍放下。
努力回憶了一下,似乎是有提到什麽相親,她點點頭,“記得。”
“記得就好。”仲城把手機拿出來攤在桌上,手指點了點,“你看看,我昨晚聯係的三個,照片都在這裏,資料我都讓他們傳過來了,你要看著不錯,咱們下班後見見。”
顏回現在根本沒什麽心情看照片,又怕走近了仲城會發現她身上別處貓膩,堅持在原地道,“你決定就好,我沒意見。”
“真沒意見?”
“恩。”
“那行,我就定了,晚上下班這三個咱們都見見。”仲城拍板定釘。
……
離開仲城辦公室,顏回緊張的神經總算放鬆一些,然而內心迷茫卻絲毫沒有消減。
昨晚的事,從開始到結束再到後續處理,她無人訴說,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對陸見深,對八年前,對現在,她已經越來越迷茫沒有方向,一件又一件的事超出預計透支著安全感,她如今剩下的就隻是逃避。
裝做什麽都沒發生過的逃避,欺騙自己。
這樣或許懦弱,卻是把自己保護在殼裏最安全的辦法。
身上酸疼有些難受,顏回打算回辦公室休息一會兒,然而迎麵走過來一個人,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顏回!”
那人穿了一身米色風衣,身材姣好,臉上戴了個墨鏡,露出的皮膚膚色白晳,聲音也很耳熟。
隻是顏回腦中有些亂,一時沒聽出是誰。
“你是……”
“是我啊仲含!”
仲含在對麵跺了跺腳,隨手摘下墨鏡,露出和原來相比沒太大改變的臉,隻是眼角處多了一顆淚痣,倒襯出些楚楚動人的意思。
“仲含?”她變化太大,顏回有些不敢認了。
“不然你還認識哪個姓仲的這麽漂亮?”
仲含大步走上前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絲毫影響不到她的速度,在顏回背上拍了一下。
“才兩年沒見你就認不出我了,你個小沒良心的。”
“啊,抱歉,我沒想到……”顏回目光在她那顆淚痣上停留,忍不住伸手在上麵點了點,“你這是…貼的還是戳的?”
“什麽戳的啊!這是點的!”仲含沒好氣的白她一眼,“點淚痣都不知道,你怎麽和我哥一樣落伍,還戳的,怎麽戳啊?拿香戳?”
“……”顏回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太懂這些。”
“算了,想也知道你和我哥一樣就知道抓小偷。”仲含笑了笑,目光四下掃,“我哥辦公室哪間?我來報案的。”
“報案?”顏回警惕起來,“報什麽案?”
仲含回頭看了一眼,神神秘秘的湊到顏回跟前,壓低聲音道,“我覺得有人跟蹤我……”
……
仲含點淚痣不過兩個月時間,就連仲城都不知道,看到的時候和顏回一樣嚇了一跳,將人拽過來好一通訓。
“你能不能正常點,還點個痣,你是想當媒婆啊!”
“哥,你懂什麽,我是主播,沒事唱個歌露個臉,大家都說我有淚痣會更好看,這以後也會是我的鮮明特色!”
“露點,你敢露點!”
“露臉!哥!你怎麽這麽汙啊!”
顏回看那兩人在窗前吵的不可開交,隻能默默站在一旁觀戰。
她上次和仲含見麵還是在兩年前老家,仲含那時候已經從久捧不紅的小演員一枚,開始轉行直播。
仲家不缺錢,但仲含就喜歡這些拋頭露麵被人追捧的行業,所以也沒人勸得住她。
顏回平時不上這些社交網絡,不知道仲含現在混成什麽樣了,但看她戴著墨鏡,估計是混的不錯——出門上街偶爾會被認出的那種。
“總之你快別管了,我今天是來報案的,報完了我還得走呢,下午和朋友有約。”仲含懶得和仲城再磨嘴皮子,一撩頭發,過去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仲城沒訓完有些不甘心,又因為她的話一頭霧水,問,“報什麽案?”
“還不是你妹妹我太漂亮,紅顏禍水……”仲含歎了口氣,將剛才和顏回在走廊說的話,添油加醋詳細描述了一番。
其實這件事攤開來說也很簡單,仲含平時做為平台主播,唱個歌露個臉什麽的,有不少粉絲刷禮物。
有的粉絲神通廣大,還會往公司酒店給她寄禮物,這本來都沒什麽。
但是,一個月之前,突然有一位特別瘋狂的粉絲,不知怎麽知道了仲含的住址,每天往那邊寄信,寫一些十分露骨的話和情詩意淫她。
仲含看著惡心,將信都給丟了,換了個公寓住。
誰知,沒過三天,那位粉絲竟又找到她的新住處,繼續寄情詩。
且在那不久之後,仲含偶爾出門,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窺探著她。
被跟蹤過的人都有微妙的預感,但其他人卻感覺不到這些,仲含和幾個朋友說了,那些人都覺得她是太敏感了。
仲含雖然不這樣認為,卻也找不出什麽證劇,且每天寄來的信越來越露骨,仲含不堪其擾,隻好來報案。
仲城聽了她的想法,麵色嚴肅,沉吟後道,“你這個應該去市局。”
“我去市局,爸知道不是會很擔心?”仲含不以為然,“爸擔心,媽也會跟著擔心,本來她就不同意我做什麽主播,要是聽說這件事不更要讓我回家了?”
“知道媽不願意,你就不要當什麽主播,說不定也沒什麽粉絲給你寫小黃文了!”仲城沒好氣道。
“都說了是信,不是小黃文!”仲含氣的直跺腳,“你這個人怎麽越來越汙了!”
“汙你還來找我?”仲城把百葉窗簾放下半邊用來擋太陽,道,“刑偵不管這個,你來這報案我也不能越權派人天天跟著保護你,隔壁二百米刑警大隊,去那報案,爸在市局日理萬機,我以前上班能看見他的時候都少,你報案他也發現不了。”
“可是……”仲含私心裏總是更依賴仲城一些,並不怎麽想去市局找那些不認識的警察。
顏回見她說的有板有眼,也實在有些擔心,問,“那些信你留著了嗎?拿給我看看,還有跟蹤,一般在什麽時間段你能感覺到?”
仲含本來還在沮喪,聽顏回有幫忙的意思,立時眼前一亮,忙道。
“留了兩封,開始的我都扔了,後來這不是打算報案麽,我就留下兩封沒扔,至於我感覺到有人跟蹤的時間,大多都是在晚上。”
因為直播並不是什麽正經工作,仲含的作息時間通常是中午起床,晚上半宿不睡,夜晚出去的時候就比較多。
大晚上的,地下車庫昏暗安靜,是最怕人的地方,這種時候感覺有人跟著自己,那真是毛骨悚然的。
仲含因為這事,已經從心大變成了敏感,最近和別人一起走在街上也總忍不住疑神疑鬼的回頭。
“信你拍下來發到我微信裏,我看看,至於跟蹤……”顏回想了想,問,“要不你搬來和我和仲城一起住?出入什麽的也安全些。”
仲含下意識點點頭,忽而想到什麽,詫異的看著顏回和仲城,“你們……住一起呢?”
“恩,不過我那就兩個房間,你來得和顏小回住一起。”仲城深知自家妹妹的公主病,“要不你搬回家去住算了。”
“我才不回家呢,媽看到我就要說我。”仲含撇撇嘴,笑嘻嘻的伸手捅捅自家哥哥,“不過你和顏回居然住一起唉,我看你倆幹脆結婚得了,這麽多年感情居然還這麽好,七年之癢都沒你們日久情深吧?”
類似的話仲含以前也虧過仲城和顏回,二人早就產生免疫,根本沒把她的話當回事,解釋都懶得。
相較之下,仲含的人身安全更讓人擔心。
仲城雖然說的雲淡風輕,心裏還是十分擔心妹妹,耐不住仲含撒嬌,答應讓顏回搬過去陪她住幾天。
“你和她住千萬小心點,我看現在社會變態多,小學生都有校園暴力了,那些個什麽宅男的,變態起來也是不容小覷,前年那個殺人藏冰箱的案子就足夠駭人了,別總覺得自己身手好就不當回事。”仲含走後,仲城不放心的勸顏回。
“沒事的,我會注意。”顏回笑了笑,讓他寬心。
……
仲城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晚上約好的時間一到,相親三男其中一位律師精英已經在飯店準備就續。
仲城為了讓顏回展現最普通的一麵,下了班連警服都沒換,直接帶顏回過去預訂的西餐廳。
因為事先已經答應好,顏回再不想見麵也不好爽約,隻能乖乖跟隨。
到了約定地點,律師先生已經等在那裏,見顏回和仲城便起身相迎。
“你好,顏小姐,仲先生。”
“抱歉久等了。”仲城和他握了握手,把錢包放在桌上,尋了個隨意的坐姿。
顏回也跟著坐下。
律師先生叫南風,三十歲,相貌中等,舉止斯文,看的出教養很好,點菜前先把菜單交給顏回,唇角勾勒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不知道二位喜歡吃什麽,又有什麽忌口,隨意點,我什麽都吃。”
“謝謝。”顏回接過菜單,準備隨便點個菜應付一下。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忽促的腳步聲。
沒等顏回轉頭看清來人是誰,桌上便砸下來一束巨大的玫瑰,紅鮮紛香的花瓣直接擋住她全部視線,在鼻翼間飄起一道香氛。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身旁椅子被拉開。
“抱歉來晚了。”陸見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顏回詫異的轉頭看著,一時忘記桌上擋住南風注視她視線的花束。
仲城也怔了半天,才叫來服務員將花束拿走,怒眼瞪著陸見深,“你幹什麽來的?”
“你說呢?”陸見深勾了勾唇角,眼底笑意漸冷。
他好不容易等了一天,等到顏回下班,結果代表歉意的玫瑰沒送出去,卻先等來了顏回被拉著相親的事實。
在警局有劉年止於愛慕也就罷了,來這裏被目地明顯的別的男人看個沒完,真不知道仲城是有多想和他作對,才想出這麽糟糕的辦法。
“我說是你來搗亂的!”仲城湊近,咬牙切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就是看不得顏小回好。”
“她隻有和我在一起才會好。”陸見深冷冷瞟著他,聲音沒有刻意壓低。
他確定對麵律師先生應該是聽到了,可這男人情商高的很,直接裝沒聽到,笑問顏回,“這位是……”
“我叔叔。”顏回冷冷道。
“……”陸見深一怔。
“哦……”南風笑容散開在臉上,“那顏小姐的叔叔還真是很年輕。”
“也沒什麽,保養的好罷了,隻是臉看著年輕而已。”顏回端起桌上的水低頭喝了一口。
“是啊,也就臉年輕。”仲城捧場的笑了笑,別有深意道,“身上其他硬件早不行了,隻剩一張臉能看了。”
陸見深被連番噎了兩下,也不惱,身子一歪靠近顏回肩頭,刻意壓低的聲音磁性十足,“你覺得……我哪裏不行?”
熟悉的低語撩撥心弦,讓顏回想到昨夜纏綿,抓著水杯的手有些僵硬。
“哪裏都不行!你給我坐回去!”對麵仲城一拍桌子,惹得服務生和其他客人都看過來。
南風擺手示意無事,然後朝陸見深笑了笑,“叔叔不必太較真,小輩開個玩笑罷了,何必這般……”
“等等,你叫我什麽?”陸見深眉心一擰,坐了回去,上下打量麵前男人,“你看著似乎比我還大吧?”
“可能。”南風笑意從容,“但我是和顏小姐相親來的,她的叔叔我也該叫叔叔,禮貌上來講,我該跟隨她叫。”
“說的對。”仲城心道果然是律師先生,一張嘴居然這麽利。
陸見深也沒想到這男人直接朝自己炮火集中,淡淡一笑道,“那南先生準備叫顏回什麽呢?”
“當然是顏小姐。”南風笑了笑,一雙眼別有深意的盯著顏回,“也不排除以後若是發展更近一步,有別的親密稱呼。”
“別的稱呼眼下就有,隻是南風先生還不知道,那我也無妨告訴你一下……”陸見深將手輕搭在顏回右手上,讓兩人無名指上的戒指完美的暴露在燈光和對麵二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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