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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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王氏禮節性地見過賈敦,來了幾句不閑不淡的問候,便出到屋外,立時被賴嬤嬤拉到了她屋裏。

    見桌上一盤時鮮果子,竟還有這季節難見到的葡萄,王氏倒笑了,“瞧著也快冬天了,您老可真有福氣,連我們太太也未必能瞧得著這好東西。”

    “我剛才看大姑奶奶屋裏放著,便拿了過來。”賴嬤嬤大言不慚地道:“聽說是從東宮五百裏加急送來的,瞧著她也沒這麽好胃口,我便代勞了。”

    “瞧得出,您老在這馮府可是通打。”王氏抿嘴,太太身邊的人這德行……

    賴嬤嬤“哼”了一聲,“果然還得國公太太出麵,瞧瞧,如今這一家子聽話得很,太太三言兩語,大姐兒乖乖地把那春夏秋冬四個丫頭全收下了。”

    王氏好奇地道:“那四個不是咱園子養的小戲子嗎?如何送給大姐兒,又不會侍候人,”隨即,王氏恍然大悟,拍手大笑道:“明白了!竟是……”

    賴嬤嬤湊近了道:“這幾個可是專門找了人□□過,您瞧出來沒,一個個從骨子裏騷得很,太太說了,這大姐兒她根本信不過,總得有人在旁邊盯著,另外呢,不能單靠大姐兒把太子爺和咱榮國府死死係一塊,就盼這幾個丫頭裏能有一兩個出息的。”

    “太太思慮甚嚴,隻是這些丫頭要是不聽話怎麽辦?”王氏疑惑。

    “您放心,小戲子們都有把柄擱太太手裏,不怕她們蹦躂。”

    王氏忍不住感歎:“太太的精明能幹,怕是我這一輩子也學不會了!”

    賴嬤嬤忙恭維她:“二奶奶忒會自謙,您可是太太跟前最得意的媳婦兒,加上您那出身,闔府上下,除了太太,可不就是您論了第一,少不得日後這家會讓您當。”

    “借嬤嬤您吉言了,”王氏不免歎了一口氣,“出身好有什麽用,您瞧我那哥哥,要去蜀中了,這會子薛家妹夫也不得好了,皇商名號保不保得住且不說,怕是連腦袋都要沒了。”

    “此話從何說起?”賴嬤嬤好奇地問。

    “我那妹夫上回托人尋得了西北引鹽權,這才幾個月呀,便被那起子眼紅他掙到錢的人告了,說他哄抬鹽價,克扣灶民。”

    “這事可大可小啊!”賴嬤嬤道。

    “我妹子都急得哭,到處求人打聽,結果聽說人已然入了獄,隻等著聖裁了。”王氏越發覺得頭疼。

    “要不,您讓大姐兒給東宮遞個話兒,”賴嬤嬤出了個主意,“說來都是自家親戚,這忙該當幫。”

    “我才懶怠找她,”王氏一時站起身來,麵子上掛不住,說道:“還不讓那母女倆得了意,以為賈府如今倒求上她們了。”

    這時賴嬤嬤這幾天被馮家奉承到一個程度,未來太子妃也對她客客氣氣,賴嬤嬤真心是得到從所未有的滿足和自我膨脹。

    “二奶奶不屑於跟她們打交道,便讓老奴來知會她們一聲去。”

    賴嬤嬤也是個老不修,居然真就跑到馮玉兒院子外,理所當然地要馮玉兒給太子爺遞個話,請太子爺幫個忙放了薛家大爺。

    馮玉兒頓時有些無語,看來差不多可以收網了。賴嬤嬤都能縱出格這樣的性子來。

    何姑姑沒讓人進院,冷眼道道:“老賴家的,你真好大的麵子,上嘴唇一拍下嘴唇,倒使著主子替你做人情!”

    這賴嬤嬤在馮府誰都不怕,卻獨懼何姑姑三分,立時消了氣焰,道:“雖說一家子親戚,幫了是情份,不幫是本份,可如今人家落了難,咱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不過是大姐兒一兩句話的事,而且以後國公太太知道了,必會讚大姐兒賢德。”

    何姑姑冷笑:“既是國公太太的意思,便讓她自個兒去東宮跟太子爺說,大姐兒不過是未過門的媳婦,人年輕、麵皮子薄且不說,哪處做得不合適,教引嬤嬤可就在跟前,說罰說罵她都得乖乖受著,這種幹涉朝政的事,你好意思難為個小姑娘?”

    “不管就算了,哪來那麽多廢話?”賴嬤嬤極不高興,扭頭道:“大姐兒以後進了東宮,管不到外頭的事,您老子娘還在金陵邊上住著,和薛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回頭這親戚不做了?”說罷拍拍屁股便走了。

    不一會杏月笑嗬嗬地進了屋,對馮玉兒和何姑姑道:“我猜必是姑姑教訓了那老妖婆,瞧她那臉,拉得跟紫茄子似的。”

    馮玉兒卻看著杏月說道:“她是為薛家之事過來的。”

    “哦,”杏月想了想道:“姑娘,奴婢沒事的,這事也殃及不了我那哥嫂。就是殃及了,她們要賣我,我是不想再回去見他們了,大不了他們要被官府發賣,使幾個銀子買下來,也算了了親戚情分。”

    隨後又笑道:“剛才雲秋在太太屋裏氣得直跺腳,說賴嬤嬤嘴饞死不要臉,居然趁著屋裏沒人,把姑娘送給太太的那盤果子給偷回她自己屋,聽說後來政二奶奶去尋她,人走之後,一地都是葡萄皮和核子,太子爺的賞倒填了她們肚子,也不怕撐死!”

    杏月說著說著,忽然“哎呀”一聲驚叫了出來。

    何姑姑被嚇了一跳,直罵杏月大白天裝神弄鬼,不料杏月道:“剛才我到林府去,便聽說政二奶奶來看林太太,後來瞧院子裏站了一堆人,我便沒進去,剛才我突然想起,林家人跟我說的,是林太太的‘二嫂和她妹子’過來了,難不成薛大奶奶也到了?”

    馮玉兒麵色變了變,問,“可瞧見你認得的人了?”

    何姑姑不解,馮玉兒便和她解釋:“杏月是薛家出來的,這丫頭是擔心被認識她的人瞧見。”

    “我剛才也不太在意,把東西給了林家人便走了,”杏月想了半天,懊惱道:“我這糊塗蛋,怎麽就不多長個心眼!姑娘,真要被人瞧到可怎麽辦?我不想連累姑娘。”

    馮玉兒目光微沉,她也是的,竟然派杏月出門子送禮。

    “瞧見便瞧見,值當你這麽哭嗎,再說也怪不上你,是我派你去的,咱們走一步說一步。”

    “這事你們也不要急,姑娘,回頭讓馮太太去林府瞧瞧,裝作無意地打聽一兩句,或許未必是薛大奶奶過來了,”何姑姑安慰道:“若真是她來了也不打緊,即便是瞧見了杏月,咱們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對付。”

    ***

    話說薛大奶奶回了金陵,自是坐立不安,一門心思掛記著遠在西北大牢中的丈夫,後來有薛氏族人勸她,京城那頭門路雖然還得走,不過總不能讓大爺孤零零一個待在西北,萬一出了什麽事,總得有自家人照應。

    薛大奶奶明白,這便是讓她準備後事的意思了,少不得抱著尚小的兒子女兒大哭一場,卻死都不肯應承,隻眼巴巴還抱著一線希望。

    作為親信奴仆的趙嬤嬤早將大奶奶的求助無門看在眼中,心中自是滿懷和情,又想到那個不知福禍的秘密,心中直是糾結,最後猶豫再三,還是趁著薛大奶奶獨個在屋裏,將閑雜人等趕了出去,俯到了她耳邊。

    “你是說那個馮……”薛大奶奶嚇得大叫了出來。

    趙嬤嬤也不管主仆之分了,上前將她的嘴緊緊捂住,“大奶奶,您小聲些,可是不要命了啊!”

    薛大奶奶驚魂未定,扒下趙嬤嬤的手,問,“你確定瞧清楚了,真的是杏月?”

    趙嬤嬤點了點頭,“這丫頭也算老奴從小看到大,自是不會認錯,還有那要進東宮的馮和知之女,可不也姓馮,當日杏月便是隨馮姑娘一塊跟那位爺進的京,哪有這麽巧,選個太子妃也是姓馮的,老奴覺得她們八成就是一人。”

    “可我聽哥哥說過,那個馮姑娘早得病沒了。”薛大奶奶仍是將信將疑。

    “您不覺得,是那位爺故意傳出來的消息,目的可不就為了給馮姑娘洗白。”趙嬤嬤一時竟有些感慨,“沒想到那位爺也是癡情種,倒真心喜歡馮姑娘。”

    薛大奶奶忽然“啊”了一聲,一把抓住趙嬤嬤,小聲問:“難道我哥哥被弄到蜀中,便是因為……”

    趙嬤嬤一時瞪大了眼睛,不得不懷疑,王子勝被貶之事,怕真是與徒元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可怎麽辦?”薛大奶奶此時又想起了身陷囹圄之中的丈夫,還有他們膝下未成年的兒子薛蟠,“我家大爺何辜,他難道是要殺人滅口?”

    “您小聲些,我的大奶奶,”趙嬤嬤隻好跟後頭勸,“也說不定是老奴猜錯了。”

    此時的薛大奶奶已是絕望,抹著淚泣不成聲地道:“咱家大爺竟是要丟下我們娘兒倆了。”

    趙嬤嬤急得直跺腳,“老奴本想著這是條出路,咱們去尋馮姑娘幫幫忙,便是看在當初咱家照應過她的份上,隻求保住大爺的性命。”

    雖已自覺到了山窮水盡,薛大奶奶還有一點理智,王家一死一貶還在眼前,她們……

    “知道你心裏是向著我的,隻是那事牽涉皇家,如今看來大爺怕是沒出路了,我總得為薛家保住一條根,咱們還得這份糊塗,媽媽也務必不要對外麵透露一個字。”

    “大奶奶放心,”趙嬤嬤不由歎了口氣,“這事我便吃到肚子裏,誰也不說。”

    薛大奶奶忽然一抬頭,問道:“你在林府沒讓杏月瞧見吧?”

    “放心吧,我特意躲得遠了些,等人走了後才上去打聽的。”趙嬤嬤不免替薛大奶奶遺憾,這無端端一樁皇家秘辛,沒讓薛大爺得著任何好處,反倒害得薛家倒了頂梁柱。

    薛大奶奶終於同意派一個薛柏前往西北,少不得讓他帶上銀票,又親手從裏到外,從頭到腳準備了一套衣裳鞋襪,說是給薛鬆換洗的,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薛大奶奶給丈夫準備的壽衣。

    收到馮玉兒的密急信,還有打聽薛家動靜回來,徒元徽還是去了禦書房。

    當薛鬆的老實供詞被遞到弘聖帝案頭時,弘聖帝隻翻了翻,便將它扔給徒元徽,問道:“你看看該如何發落。”

    徒元徽接過後並沒有打開,直接回稟,“皇上,兒臣今日去了吏部,已然瞧過了。”

    “沒想到老三也玩起這一套買官賣官了!”弘聖帝氣道:“早知如此,便不該讓元升回京,這京中習氣敗壞,竟是養不出一個清廉的!”

    徒元徽暗自歎氣,薛鬆哄抬鹽價之事,上一世也爆發過一回,隻那時被查到給了他西北引鹽經營權的便是自己,後來此事最終被弘聖帝壓了下來,他原本也沒在意,卻不曾想,最後卻成了他貪賄的證據之一。

    “父皇可知道,金陵幾大家曾與兒臣頗有交往?”徒元徽忽然來了這一句。

    “難道你是想包庇那個皇商?”弘聖帝眉心一皺。

    徒元徽搖了搖頭,他才不包庇薛鬆呢,他如今要包庇的,是他前世的敵人之一——徒元升,順便,薛家的事又得緩上一緩,免得人死了有人狗急跳牆。

    “說來此事也有兒臣的過錯,”徒元徽拱了拱手,“兒臣因厭惡賈、王幾家子弟的囂張作派,如今已與他們漸行漸遠,不過回頭想想,兒臣在這一點上,著實大錯特錯了。”

    “你便好好說說。”弘聖帝抱著雙臂問道。

    “《出師表》有言,親賢臣遠小人,兒臣曾深以為然,但從另一方麵想,人性本善,身為儲君,負有教化臣下,正本清源之責,實不該自命清高,”徒元徽低頭道:“說來薛鬆出事,也有兒臣管教不嚴之處。”

    “哼,你倒是樂意給自己攬事!”弘聖帝麵上不滿,卻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徒元徽心想,自己倒不想攬事,可此事歸到底是徒元齊私下指使輕信給薛鬆謀了這差使,無奈暫時拿不到他受賄的證據,而徒元升因為甄家和四大家族不錯,其實一點邊都沒沾到,被應承要幫薛鬆的忙,才白白替人頂了罪。

    為今之計,與其讓徒元齊幾個坐山觀虎鬥,看著他和徒元升反目成仇,還不如替自己搏一個仁義洞察的賢名,雖便宜了徒元升,不過也能利益最大化。

    弘聖帝望著徒元徽問道:“說吧,此事該如何處置?”

    ***

    日子一晃就過去,馮繼忠用心打聽著,薛鬆杖責了三十,丟了引鹽皇商的差事,隨後就給放了回來。

    杏月嚇得不輕,“他會不會來找咱們麻煩?”

    何姑姑笑道:“他若聰明,便當是知道輕重。”接而又道:“三爺和十六爺提前回了京,這一次三爺也被薛鬆連累,不過皇上仁慈,隻斥革了薛鬆的引鹽經營權,而三爺因負推舉薛鬆不當之責,皇上罰了他半年俸銀,此事便了了。”

    馮玉兒輕輕點頭。

    何姑姑又道:“姑娘不必想那麽多,三日後是便是初定之期,再過十天半個月就成婚,外頭無論發生什麽事,您都不用去管,天塌下來就當被蓋。”

    這晚,薛鬆穿了薛大奶奶手製的一身新衣敲開薛府大門,要不是後麵跟著他的族弟,真能把府裏的人都嚇死。

    得了信兒的薛大奶奶連衣裳都來不及穿,便跑了出來,一見薛鬆,免不得一頓哭天搶地。

    待被人擁著回了屋,又大家夥一塊侍候著梳洗一番,薛鬆讓人在大奶奶屋裏擺了一桌酒菜,兩口子關著門喝了起來。

    薛大奶奶的淚珠兒都灑到了杯子裏,抽噎著道:“大爺,這一回您受驚了,我……”說著便泣不成聲。

    薛鬆狠灌了一杯,罵了一句,“爺差點把命丟在西北,如今死裏逃生,你哭什麽喪!”

    “我真以為您回不來了!”薛大奶奶抹了淚道:“咱們知道的那麽多,太子爺如何放得過您。”

    “你什麽意思?”

    薛大奶奶止住哭泣,走到薛鬆旁邊,俯耳道:“要進東宮的馮家大姐兒,竟是馮玉兒!”

    薛鬆的酒杯“啪嗒”摔到了地上,“你們怎麽知道的?”

    薛大奶奶便將趙嬤嬤在林如海家如何巧遇到杏月之事說了。

    半晌之後,薛鬆終於恍然大悟,臨離開西北前,來宣旨的東宮詹事林文燁為何會跟他長談一番。

    這位林詹事話裏話外除了告訴他,薛鬆能僥幸逃生,全賴太子在皇上麵前說了好話,叫他薛鬆要知恩圖報,另外又意有所指地讓他明白,什麽時候該聰明,什麽時候要會裝糊塗。

    隻是薛鬆心中惶惶,要知道他這次能得引鹽經營權,全賴了六爺徒元齊暗中疏通,可人家的忙並不白幫,居然拿出五千銀子要和薛鬆合股做這門生意。

    西北鹽場就那點利潤,徒元齊一插手,哪有薛鬆賺的份,他這才鋌而走險,以為有六皇子做後台,總不會出紕漏,卻不成想,這才幹了幾個月,他連本都沒收回來,竟是連命差點丟了。

    可以想見,徒元齊折了本,如何能放得過自己,再加上外頭盛傳,這回是徒元徽出手相救,怕徒元齊得了信,未必饒得過他薛鬆,如今看來,真是走投無路了。

    見薛鬆一直在發怔,薛大奶奶叫了兩聲,“大爺,大爺!”

    薛鬆總算回過神來,冷聲道:“這事誰都不許說,還有老趙家的也盯緊著些,我反正是死過一回的,你要不想活了,不顧慮兒子前途,盡可對外宣揚。”

    “我自是不敢的!”薛大奶奶恨不得詛咒發誓。

    好一會後,薛鬆幹脆拿起酒壺對嘴喝了起來,到最後壺底已幹,薛鬆扔了酒壺,喊了一聲,“苦啊!”竟自伏桌大哭起來。

    所謂初定,等和於民間的放定禮,專門由欽天監選取吉日舉辦,說白了就是皇上家來給送彩禮錢,馮家要做的,便是接了彩禮,然後請參加初定的賓客們飲宴。

    這種場合並不需要馮玉兒出麵,全由作為新娘父母的馮繼忠夫妻支應。

    馮玉兒不放心,自是請了何姑姑在旁邊盯場,又從林府借來不少仆人幫忙,賈如意也從京城回來了。

    賈家來了赦大奶奶張氏。

    東宮詹事林文燁從西北回來,自是要和徒元徽匯報一下此行,因為林文燁和西北布政使,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林文燁將從薛鬆住處搜到的一個賬本拿給眾人看,“說不得這引鹽倒真是賺錢,薛鬆到了當地沒兩個月,便有了盈餘,而這盈餘都直接匯到了京城,。”

    袁槐瞧瞧賬本上盈餘的去處,“廣進票莊?臣倒是聽說了,是薛家的,不過這倒有些怪了,薛鬆家最大的票號是金陵的廣進票莊,所有銀錢往來周轉,皆要經過金陵,他為何舍近求遠呢。”

    徒元徽一笑,“尋個人到那廣進票莊做上幾日,去瞧著這盈餘最終落到了誰的腰包。”此時他終於明白了,當初徒元曄豪擲千金籠絡親信,原來是這麽得來的錢。

    眾人商議了一番,覺得差不多了,便和徒元徽祝賀了幾句初定之喜,就紛紛告了辭。

    天還沒亮之時,徒元徽穿好朝服便去了大殿,此時已有不少官員陸陸續續地來到大殿外等候上朝,見到太子爺,免不得要上前寒喧兩句。

    “太子爺,”徒元升這時走到徒元徽跟前,拱了拱手道:“臣弟已然聽皇上說了,西北引鹽一案,大哥多有替臣弟說情,多謝!”

    徒元徽笑說道:“想是三弟給放出來了,好啊,正好該準備婚事,孤聽說,貴妃娘娘為你選了三位大美人,三弟豔福不淺啊!”

    徒元升苦笑地搖了搖頭,眼前難免浮現出馮玉兒的臉,呆愣一會兒,隻好回了句:“讓大哥見笑了!”

    正說著,便聽到有太監在高喊,“皇上駕到!”

    眾人排班進到殿中,人群中的徒元齊在徒元曄耳邊悄聲道:“瞧見沒,引鹽一案,這位倒最占便宜,將人心收買過來。”

    徒元曄隻淡淡笑笑,並沒有說什麽。

    沒待眾臣有事稟報,從殿外忽然傳來“急奏”之聲,緊接著有太監送上來一份奏折。

    弘聖帝瞧過後,臉色立時有些不好,命太監將奏折拿下去,吩咐徒元徽道:“太子,念給各位臣工聽。”

    徒元徽接過折子,看過一眼,又望望弘聖帝,竟是眼圈都有些紅了,“金陵珠拓山獨龍阜,□□陵遇雷震,禦製□□神聖功德碑……被毀,附近陵道樹起火,有守陵軍士死傷。”念罷,徒元徽已跪倒在地。

    此時殿內齊刷刷全跪下。

    弘聖帝眼露傷懷,高聲道:“先皇乃蓋世明君,立下千載不朽功業,如今長眠之地卻遭此橫禍,朕這為人臣子的,心中愧疚啊!”

    少不得宮中哭聲一片。

    “父皇,兒臣請旨,即刻前往□□陵探視,以全子孫之孝。”徒元徽大聲稟道。

    隨後其他幾位皇子也紛紛上奏。

    天亮時分,一隊人馬從東宮飛奔而出,竟是輕車簡從,直奔城門而去。

    這邊,馮玉兒接到了賈敦的信,指使著何姑姑帶著賈敦進院子裏來。

    杏月隨著去了,然後扶著賈敦回來,說道:“還不是那老妖婆心貪手賤,瞧夫人得了宮裏的好東西,便想要搶走,那賈府大概是專門養賊的。”

    賈敦看著馮玉兒,不知道自己辦的怎麽樣。

    “皇家的賞賜裏有三對嵌東珠的金耳墜,賴嬤嬤瞧見了十分喜歡,後來清點完回到屋裏,她還一直讚不絕口,說這麽時新的金耳墜我這年紀用不上,不如就給姑娘用,結果我讓老佟家的再折回庫房,準備取出來送到婉瑜你這兒時,竟發現盛著金耳墜的匣子居然空了。”

    賈敦知道女兒的算計要徹底鬧開,原本還有些擔心人不上套,但也不得不承認,賈家的人內裏真黑了。否則隻是稍微顯擺一些,和對其滿足一些,人就克製不住貪婪。

    杏月笑道:“必是有人手腳不幹淨,趁機混水摸魚,沒成想她們運氣太差,這麽快便被你們發現了。何姑姑現在可以帶人過去了,想來很快就會論罪了。”

    賈敦看向馮玉兒,說道:“這別的東西也就算了,隻皇家賞賜若有個遺失,落到外頭被人瞧見,豈不是馮家有輕慢禦賞之嫌。”

    天黑之後,雲秋過來報,賴嬤嬤屋裏已熄了燈,馮玉兒笑著看了看何姑姑,何姑姑帶著人先去了春夏秋冬四人的屋子

    正在好睡之時的春夏秋冬被外頭的推門聲猛地驚醒,抬眼看時,原來,杏月何姑姑並兩名教引嬤嬤站在了跟前。

    一個教引嬤嬤喝道:“都跪到地上去!剛才東宮來人清點皇上賜馮家的禦賞,發現丟了不少東西,這會子所有人等一律要清查!

    “奴婢們冤枉!”春夏秋冬皆是一驚,有心虛的,身子開始發起抖來,自覺清白的,則在一個勁地替自己辯解,“天地良心,奴婢真沒偷過禦賞。”

    “消息挺靈通啊,居然知道有人偷東西,”杏月抱起雙臂在四人麵前走了個來回,笑道:“剛才賴嬤嬤和我說,她並不知此事,不過提到你們幾個小丫頭手腳有些不幹淨,讓咱們到這兒好好問一問。”

    何姑姑板著麵孔道:“如今便給你們一個機會,若是說了實話,把東西退出來,馮家主子的意思,都是自家人便不再追究,若等著咱們搜到了,少不得讓你們嚐嚐東宮的規矩,偷竊可不是小罪,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

    春花和夏荷暗自吃驚,這賴嬤嬤真是賴的,隻顧著自己脫罪,竟出賣她們。

    想當初她三個可是約好過,瞅準機會進到庫房,兩人打埋伏,另一個拾東西,得了好的三人平分,誰都不許聲張。

    賴嬤嬤還說,那馮家人全是沒用的,隻會吃啞巴虧,原以為沒事,誰成想賴嬤嬤竟會指使東宮的人尋上門來。

    夏荷果然不服地道:“既是要查,我等隻能聽命,不過大家都是奴才,也不能厚些薄彼,賴嬤嬤那兒你們便不查了?”

    何姑姑冷冷一笑,吩咐身後的人道:“上去掌這丫頭的嘴,想是做賊心虛,賴嬤嬤手上的金耳墜夫人瞧見過,是為感激她來馮家多有辛苦,特意送了她的,不過夫人可沒說送給你們。”

    這會子秋菊和冬梅倒是心中慶幸,她們平日裏沒有另外兩個會討賴嬤嬤喜歡,所以遇著好事也從不被惦記,無意中得知春夏二人各得了一對宮中的金耳墜,心中還曾有些不忿,覺得賴嬤嬤不公平,隻帶春花夏月撈油水。

    這會子她們才知道自己竟是因禍得福,忙不迭地替自己洗清,“此事與奴婢兩個無關,當日是春花和夏荷隨在賴嬤嬤後頭,奴婢們並不得機會沾上那光。”

    春花氣得大叫,“死丫頭,敢出賣我們,以為我們倆個被趕了,你們便能爬上太子爺的床?我呸!”

    杏月替馮玉兒一副氣得發抖的模樣,指著四人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一名教引嬤嬤上前打了春花一個耳光,“賤人,居然敢出言羞辱太子爺,膽子可夠大的,便是這一句,足以讓你受死!”

    何姑姑叫進門外站著的幾個馮家仆婦,果然這話說出來了:“將這些女人綁了關進柴房,問問這是誰的主意,居然想將這種肮髒女人送進東宮,是要穢亂宮闈嗎?還有,另外三個立時趕了!”

    “憑什麽要趕我們?”秋菊和冬梅哭了起來,“明明是春花和夏荷偷了金耳墜,我們倆都是老實的,卻要白白受了連累。”

    何姑姑冷聲問道:“捉賊捉贓,你們有何證據說是人家偷的東西?若是沒有,可問誣陷之罪。”

    “我瞧見她藏過金耳墜!”秋菊迫不及待地指著夏荷大聲道。

    夏荷正在慌著時,誰成想那秋菊居然來了這麽一句,嚇得立時跑到何姑姑跟前跪下,硬撐著道:“姑姑,別聽那小蹄子胡說,我最是清白的,不信您讓人搜。”

    “是嗎?”何姑姑瞧了瞧秋菊和冬梅,故意拉長了語調問道。

    就在這時,秋菊猛地跑到夏荷鋪前,三下五除二拆開她的包袱,舉了一對繡鞋,道:“打量別人都是傻子呀,那回你趁我們不在,把兩顆東珠藏到了鞋根裏頭,後來瞧我們回屋,還裝模作樣地做鞋,哼,其實我早在窗根下全瞧見了。”

    “你胡說八道!”夏荷大驚失色,上去便要奪了那鞋子。

    教引嬤嬤哪肯讓她得逞,一腳將她跺到一邊,取過剪子,將繡鞋的底拆開一瞧,沒出所料,裏頭各有一顆碩大的東珠。

    何姑姑立時上前打了一個巴掌,罵道:“這回看你還敢抵賴?”

    “不,不……這東珠是府裏赦大爺賞的!”夏荷撫著臉還在爭辯。

    “這都到了外頭,可再沒什麽大爺疼你了,真是活該!”一旁冬梅冷笑道。

    “東珠可是禦賜之物,能隨便到你一個小丫鬟手裏,”何姑姑舉著東珠對光瞧了瞧,“何況每顆上頭都做了記號,你倒真敢胡弄人啊,還有,那鑲的金座子呢,無故損壞禦賞之物,可是要活剮的!”

    夏荷立時撅了過去。

    這四個還隻是開始。

    杏月和何姑姑回來院子稟報,賈敦問道:“事情開始鬧了,你如何向那邊的太太交代?”

    “娘別管這些,姑姑和我商議好了,春夏兩個丫頭已在供詞上畫了押,這幾日先關進柴房,待我進了京,自會有東宮的人過來問罪,至於另外兩個,想來也不是省事的,咱們待著機會慢慢收拾。交待?等事情出來,讓他們自己和東宮交待!”

    也就在這時候,外麵有人淒厲地叫喊出來:“這可是要人命啦!你們馮家竟是這麽欺負人的?有膽子咱們到國公夫人跟前評評理!是賴嬤嬤的哭喊聲。

    不過,隨後,院子外的侍衛就已經亮出刀,嚇得賴嬤嬤立刻滾走了。

    馮玉兒平靜地說道:“將我要發賣那四個丫頭的事透露給賴嬤嬤,然後放賴嬤嬤出去,讓她去林府給國公太太報信了。”

    何姑姑點了點頭,立刻下去安排了。

    宮裏的人安排事來,還不會知道是誰授意的。

    馮玉兒又瞧了瞧賈敦,說道:“娘,你可準備好了?”

    真要和榮國府徹底撕開臉麵,最重要的還是賈敦這一環。

    賈敦沉吟一下,說道:“那真不會叫人看出破綻?”

    馮玉兒看向何姑姑,何姑姑立刻說道:“夫人放心,宮裏頭這樣的秘藥太多了,後妃假懷孕更是出現過不少,那些女人太醫都查不出來,專門用來害人的,到如今,宮裏對於後妃有孕都是慎重檢查。”

    賈敦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