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禍心暗藏卻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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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張勳和孫策,確實在相持不下。

    按理說,張勳乃是袁術賬下先鋒大將,而孫策卻不過是個白衣,二人的身份天差地別,孫策本不能與張勳針鋒相對的。

    但無奈何,這是個軍閥割據的時代,誰手上有兵誰就是老大,官職這東西,本就沒什麽威懾力,於是乎,莫說是這張勳,便是袁術在前,孫策也可無須隱忍,無他,二者皆為主公,唯一不同的是,孫策是少主,可主公不在,當然是少主當家啦。

    大帳中,孫策瞪著眼睛,死死的盯著張勳,耳邊傳來那一句句的喊話聲,更是讓孫策焦躁,於是見張勳還是那麽的不慍不火,終於急了,大聲喊道:“張將軍,我父如今身在敵營,你給句痛快話,你救是不救?”

    張勳也犯難啊,這救與不救,是自己說了能算的嗎?自己倒是想救,可怎麽救,攻城又攻不進去,給糧草吧自己又沒有,說到底,這不還得等袁術的命令啊,於是乎,張勳隻能盡量壓製著回道:“伯符,稍安勿躁,本將軍已遣人快馬加鞭回稟我家主公,最遲明日,主公的命令便會下達啦。”

    孫策急道:“我父危在旦夕,如何能等到明日。”

    張勳不悅,反問道:“那伯符認為,應當如何。”

    聞言,孫策卻是無言以對,當下似乎隻有三條路可以走。

    其一,從宛城調派大軍,將嶢關圍了,迫使姬溪放人,可先不說姬溪會不會狗急跳牆殺了孫堅,光是北方呂布的漸趨漸進,也容不得宛城再分撥兵馬來這裏。

    其二,速速調撥糧草將孫堅贖出來,然後是去是留,另當他論。

    其三嘛,顯而易見,不取管孫堅的死活,要麽攻城,要麽退兵,以當下的情況來看,當機立斷的退兵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這三條路,孫策知道,張勳也知道,楊宏更知道,孫策顯然不可能選擇第三條路,張勳和卻顯然傾向於這第三條路,不過,他不會明麵上說出來罷了。

    再看那楊宏,低著腦袋,蹙著眉頭,自始至終一語不發,孫策還天真的以為此人正在想辦法救孫堅呢,卻不知,這家夥自以為是的想出了第四條路,那就是,設計讓姬溪快快的把孫堅殺掉,如此一來,一切迎刃而解。

    先前,信使前來的時候,張勳和孫策是把那信使放回去了的,那時的楊宏,就已經齊了歹心,暗中命人將那信使殺了,想要以此激怒姬溪,以達成自己的目的,不過照現在的情形看來,此計太過稚嫩。

    楊宏冥思苦想,終於又得一計,思慮片刻後,抬頭篤定的說道:“少將軍無憂,我有一計,定可保孫將軍無虞。”

    孫策大喜,急忙道:“先生快快道來。”

    楊宏微微一笑,繼續道:“少將軍可手書一封,言明答應姬溪的要求,用四十萬石糧草迎回孫將軍,但,宛城路途遙遠,四十萬石糧草非數日不可送達,而少將軍思父心切,心急如焚,故以五萬石糧草聊表心意,隻為旦夕隨父左右。”

    孫策狐疑的問:“先生的意思是,讓我押送糧草入城,這是什麽計策,非是孫某怕死,隻是這計策,能有什麽用處?我若入城,豈不是平白受姬溪那廝要挾?”

    楊宏笑道:“少將軍寬心,且聽我細細道來。”頓了一下,繼續說:“將軍在書信中言明不信任姬溪,是以不會入城,而要求姬溪將孫將軍送出城來與少將軍相見。”

    孫策急問:“這個要求,姬溪豈會答應。”

    楊宏:“若隻是這般說法的話,姬溪當然不會答應,所以少將軍要言明,雙方接觸的兵甲不可過百。而接觸的地點,便是嶢關城下一箭之地。如此一來,姬溪定會覺得,少將軍父子之命皆在他的掌握之中,疑慮之心定然大打折扣。”

    孫策問:“如此一來,我父子之命豈不是還在姬溪的掌控之中?”

    楊宏笑道:“在那二十萬石糧草到達之前,少將軍父子絕對平安無事。”

    孫策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卻總有些地方不對勁,冥思苦想片刻後才恍然,便問:“姬溪又如何能夠相信我父子不會冒險一搏,尋求脫身?”

    楊宏心裏暗笑,暗道這孫策不傻嘛,這麽快就想通了裏麵的關鍵,可那又如何呢,你終究太過年輕,還是太嫩了,便接著笑道:“姬溪是不會相信,但他會答應的。”

    孫策不解,便問:“這又是為何?”

    楊宏笑道:“因為此人太過狂妄,他一定會覺得,我方的將士在同等規模的情況下不是他的敵手,少將軍父子若有移動,便絕對逃不脫他的射殺。”接著,楊宏不等孫策再次發問,繼續說:“少將軍是不是還想問如何脫身?此事簡單,我會命工軍日夜趕工,三日後,定能從地下打通一條通道,介時,少將軍父子跳入甬道,須彌之間便可返回,少將軍以為如何?”

    孫策又問:“若姬溪打定主意,就是不相信又該如何?”

    楊宏笑答:“這便是那五萬石糧草的作用了,那五萬石糧草,已經表明了我等的誠意,若那姬溪連少將軍這感天動地的孝心都不答應,那麽此人將會被世人所唾棄的。”

    孫策想了想,又想了想,覺得此計甚妙於是乎,孫策下了決心,道:“便依此計行事,我這就去寫信。”說罷,直接遣人去取筆墨,然後便埋頭潑墨。

    見狀,楊宏的心裏終於鬆了口氣,諒你小子少年英豪,可終究,還是跳不出我的手掌心啊。又見到張勳那雙空泛的眼睛,楊宏更是自得,暗道:一群有勇無謀的蠢材,注定是我手中的刀,盤上的棋,生殺予奪,具在我手。

    這一刻的楊宏,有一種走上了人生巔峰的感覺。

    很快,在楊宏的意氣風發,張勳的半知半解中,孫策的書信寫好了,楊宏接過後通讀了一遍,覺得挺好的,該說的都表述的很清晰,於是便道:“甚好。”緊接著便下令:“來人,速將此信送與姬溪。”

    臨近正午的時候,姬溪接到了這封信,拿在手中看了一遍,蹙了蹙眉頭,又看了一遍,嗬嗬笑出了聲,再看一遍,仰天大笑,連眼淚都差點笑出來了。

    席間眾人不明所以,呂春接過那封信,看了一遍,嗬嗬一笑,遞給了姬昀,姬昀看後,也是一笑,後把竹簡往案台上一扔,由得眾人看去。

    可其他人看來看去,也沒看出個道道來,甚至有數人還在誇讚孫策的孝心,覺得送孫堅出城與孫策想見也並無不可。

    姬溪笑夠了,便差人給孫堅鬆綁,請他坐下,將書信遞與他看。

    孫堅看後,歎道:“我兒有此孝心,我心甚慰。”感歎完後,卻發現姬溪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似乎還有些嘲諷,不明所以之餘,便又看了一遍,卻仍是找不出姬溪發笑的原因,便怒道:“孫某斷定你不會應允,但請君自重。”

    姬溪說:“文台兄請見諒,令郎的孝心天地可鑒,溪敬之重之,所笑者,絕非因此。”

    孫堅寒著臉問:“那是因何?”

    姬溪眯起了眼睛,悠悠的道:“此信縝密,看似沒有任何的破綻,似乎若是我不答應,便會瞬間成為一個錙銖必較,不往人倫的小人,必為天下恥笑。而且看起來,於我並沒有任何的弊端,相反,我手上又多了一個人質。”

    孫堅“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姬溪繼續說:“但,我卻有兩個問題有些弄不明白,還請文台兄為我解惑。”

    孫堅望了姬溪一眼,等著他發問。

    姬溪笑問:“第一,貴軍為何堅定不移的認為,等我收到了那四十萬石糧草,就一定會放了文台兄父子二人呢?”

    孫堅一愣,長身站起,怒道:“姬溪,莫非你是打定了注意要殺我不成?”

    姬溪笑著擺了擺手,道:“文台兄稍安勿躁,且聽我第二個問題。”

    孫堅強壓怒火,等著聽姬溪的第二個問題,但聽了後,卻瞬覺天雷陣陣,一股寒氣從腳心處直往上竄,因為姬溪問的是:“小弟的第二個問題是,這封信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孫堅是聰明人,方才當局者迷,隻想著兒子的孝道卻未深思,此刻經姬溪提醒,終於明白了過來。

    是啊,這封信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孫策縱是有孝心,可也不應該做出此等羊入虎口的愚蠢之舉啊,退一步說,就算孫策因為擔憂施了分寸,可滿營上下,難道都失了分寸了嗎?自己的部下,難道就不會勸阻的嗎?

    孫堅深知黃蓋等人的衷心,更深知他們不會相信姬溪,所以,他們若是知道孫策要羊入虎口,必然會以死相諫,而以孫策的性子,必然會幡然悔悟。

    而現如今,這封信就這麽無波無瀾的被送來了,而且確實是孫策的親筆,這說明什麽?說明黃蓋等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為什麽會不知道,要麽被殺了,要麽被軟禁了,而無論任何一種情況,都指向一個事實,那就是,孫策中了某些人的毒計。

    那施計之人饒了這麽多人的彎子,他的用意難道真的是為了救自己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