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是不是被我猜中了？”奶奶看到眼前的文琪一臉惘然的樣子，笑道，“文琪才不會出現像你這樣出現患得患失的表情——給奶奶說說，遇到什麽挫折了，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奶奶，真是這樣的話，難道是因為我在慢慢消失嗎？”文琪說著，覺得心裏堵得慌，雙眼突然噙滿了淚水。

    聽到孫女說出這句話，奶奶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文琪。

    “別怕……孩子，你不是在消失，是在和文琴融合，”奶奶伸出粗糙的雙手，為文琪抹去眼淚，“正因如此，所以你自身在不斷地散發文琴的溫雅光輝。”

    “文琴，你還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嗎？”文琪突然惶恐地問苟健，“我為什麽突然感覺好無力，你要吞噬我了嗎？”

    “沒，並沒有啊？”苟健納悶道，“是我覺得累了，才坐下的……嗐，你別杯弓蛇影了。”

    “誒？文琴也在？”奶奶突然錯愕道。

    “對，奶奶，我、我也在……哈哈，忘了和你打招呼了。”苟健突然控製身體又站了起來，摸著後腦勺尬笑。

    “嗬嗬，你這孩子，反倒讓我覺得像先前的文琪，脾氣大咧，笑聲爽朗！”奶奶說著，突然驚覺，“你們兩人的性格，為什麽會有如此微妙的變化？我頓時覺得文琪像曾經的文琴，文琴卻像曾經的文琪，而且你們倆怎麽同時在白天出現了？”

    “奶奶，按照你曾經的願望，我把文琪呼喚了出來，想和她試試能否融為一體，”苟健答道，“文琪變得這麽感性，估計和最近發生的一切有關係吧，但是她變化真得好大。或許對大家來說，可能是個好兆頭吧。”

    “還說我，你變化才大呢！”文琪反駁道，“本來膽小怕事的你，竟然光憑嘴就把歹徒說跑了，感覺你比曾經的我還女漢子！”

    “哈哈哈……好好好，你們倆變化得都挺好！”奶奶高興得摸著孫女的臉蛋，欣慰道，“這正是我想看到的，也是盧醫生最想知道的事情。他跟我說，如果想做到人格融合，相互對話是融合的前提，性格同質化是融合的前兆，我真想把這個消息立馬告訴盧醫生。”

    聽到奶奶的話，文琪反而更落寞了，苟健能感覺到她在害怕什麽。

    “奶奶，如果我真得和文琴融合了，我還能看得到你嗎，還有機會再遇見盧先生嗎？”文琪突然將奶奶手中正要撥出去的電話，給按了下去。

    “文琪，你永遠都不會消失，你始終在用自己的眼睛，看著奶奶和盧醫生……”奶奶說完，文琪鬆開了手，但是卻拖動著自己沉重的身子走上了二樓。

    “文琴，你知道嗎？其實這世上，從來沒有人格分裂了又重新融合的事例——這個我在網上早就查過，”文琪坐到了床上，對苟健開口道，“盧先生生告訴奶奶的話，我覺得隻是盧先生的推測，甚至隻是一些安慰的話而已。但是，我為什麽發現他說的話好真實。曾經離不開我守護的家庭，卻發現你也同樣可以做到扶持和保護，你真得開始在取代我了嗎？”

    對於文琪說的這些，其實並不是“文琴”本身人格的表現，隻是苟健作為純漢子的一麵，“借殼”展現出來的強悍性格罷了。但這又是苟健的秘密，絕不敢對文琪解釋清楚。

    “……可是，我發現你也比我更柔情了，”想了半天，苟健如是說道，“我還懷疑你正在取代我呢！”

    “所以說盧先生的那番話，感覺好真實，完全不像是安慰奶奶說的。難道我們真的會成為這世上第一個雙重人格再次融合的人嗎？”文琪說著，走到衛生間，定睛看著自己，似乎在期待什麽。

    “你說，如果融合，我真得會消失嗎？畢竟你一直是生活在大家麵前的主人格，你的名字也是左領右舍、親朋好友叫到大的名字。”文琪又問，但是這時的心緒似乎緩和了很多。

    “我還擔心我會消失呢，你比我生活在更多人的視線麵前，上百萬的觀眾隻知道我的名字叫琪琪，而不是文琴。依照這個龐大的存在感，我還懷疑你是主人格呢。”苟健其實不知道其中利害，也不知道融合後會發生什麽，隻是想方設法安慰文琪。

    聽到苟健說的，文琪突然控製身體走下樓去。剛下樓，就聽到奶奶喊話：“文琪，你從來沒在白天出現過，趁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去看下你的父母吧！”

    文琪聽聞突然恍了下神，心跳亂如密集的雷雨聲，但是看到奶奶從後院拿出好多束豔黃的花，便艱難答應道：“……好。”

    兩人往屋後麵的小平山走去，繞過一段密林，便來到了一條大馬路上。大馬路對麵是連綿起伏的小山包，苟健知道，其中一個山包的後麵是一個規模較大的公墓。

    走過好幾條小道，小山也越來越近，奶奶突然指了指不遠的十字路口，對兩人問道：“你們還記得那個路口嗎？”

    苟健沒有吭聲，他當然不知道，但是文琪沉默不語。

    “文琴你應該知道，每次你父母的忌日，我都會在那個路口插一束花。這波斯菊是你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了……”奶奶說著，晃悠悠地走到路口，將一朵花插在了路邊的草叢裏。

    見到這一幕，文琴的身子遽然顫抖了起來，苟健能感覺到腦袋劇烈的抽痛，一些莫名的畫麵突然在腦海裏像卡殼的影片，不斷浮現。而這些應該稱之為記憶的畫麵，苟健卻看著膽顫心驚。

    那是一個小女孩跟著奶奶慌亂跑到路口的畫麵，在看到一對夫妻被人從殘破的車骸裏抬出時，那個女孩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像山林中的風哮，像斷崖邊的怒濤，跟著是像黑雲壓境般的無助感，將她的意識突然打入了無底深淵。

    眼淚像決了提的洪水，在文琪的眼裏傾瀉而下，但是走在奶奶身後的她，強忍住了哽咽。

    “這條路雖然和文琴走過好多次了，但是和文琪還是第一次來，”奶奶吃力得走在公墓的階梯上，大口喘氣道，“我想這一次的意義肯定不同吧……”

    文琴父母的公墓位置，在半山腰，爬了大概十分鍾的台階，兩人才來到了目的地。

    “奶奶，這肯定是盧先生的意思吧？”在奶奶身後，文琪突然開口道。

    “是的，”奶奶歉意地看著文琪，點了點頭，“盧醫生說，如果要想你們的人格融合，必須帶你們麵對曾經刺激你們人格分離的事物……抱歉，文琴、文琪，請原諒奶奶的自私。”

    而這時候的文琪並沒有說話，因為當她看到自己父母的照片時，已經淚眼婆娑地跪倒在了他們的排位前，哭喊聲像極了那天的風哮海啼，將山林中的鳥驚飛了一片。（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