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明月向來沒心沒肺，可此刻她的目光卻仿佛能夠堪透一切，逼得我幾乎無所遁形。

    我垂下眼睫，掩住了眸底複雜的光芒。唇角卻有苦澀的弧度緩緩綻出，

    “喬明月，裴天琛他根本就不愛我！我和他，說到底隻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而已。你覺得，有人會愛上自己的棋子嗎？”

    “你是說？”喬明月張大了嘴巴，驚訝的望著我。“裴天琛是為了殷家這件事才接近你的？”

    “沒錯。”我點頭苦笑道，“所以我和他從一開始就各自帶著不同的目的進行合作的。裴天琛之所以關心我，大概是因為他覺得我在殷鴻博這件事上為他出了不少力吧！”

    喬明月咬了咬唇，依舊不肯死心，“可是我覺得裴天琛看你的眼神不僅僅隻當你是盟友而已，顧歡顏你和我說實話，你也是喜歡他的吧？”

    “喜歡，當然喜歡！像裴天琛那樣出色的男人，這世上又有幾個女人能夠不動心呢？”

    我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唇角自嘲的弧度卻越來越明顯。

    “可是那又怎樣？別說他不喜歡我，就算他喜歡我，我和他也是不可能的。喬明月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裴天琛的身世，你覺得裴家一個百年豪門世家，能夠接受一個像我這樣三x片出身的脫星做兒媳婦嗎？”

    喬明月瞬間被我的話給噎住了。她張了張嘴，似想說些什麽，可終究卻欲言又止。

    我和喬明月都不是好高騖遠、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人。所以我們清楚的知道我們這種人與那些豪門公子之間的距離。

    娛樂圈有多肮髒、多黑暗。恐怕早已是世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那些暴發戶也就算了，可如裴家這樣有根基的豪門世家，一般都隻當我們這些女影星為玩物而已。

    逢場作戲隨便玩玩自然無所謂，要娶回家做媳婦，當然還是要門當戶對，能夠利益聯姻的！

    然而有時候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和喬明月都是一不小心就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結果一個被拋棄，一個則被無情的拒絕！

    這個血淋淋的教訓告訴我們，門當戶對的愛情才是長久的！

    “就算你說的都是事實，可兩個人如果真心相愛，家世什麽的都不是問題！顧歡顏你實話告訴我，這些都是你的托詞而已吧？”

    我還在唏噓，喬明月卻冷不丁的開口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看殷楚落到這種下場所以後悔了？還是說，你還愛著殷楚？”

    這是喬明月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了。

    我很想如無視裴天琛一樣無視她，可是看著喬明月那異常認真的眼神，我知道今天我無論如何都回避不過去這個問題了。

    “喬明月，我和殷楚早就不可能了！早在我知道我父親死因的那一刻開始，我和他之間就結束了！這些年來，你大概一直以為我和他糾葛不斷是因為我愛他。其實並不是，我早就不愛他了！”

    我對上喬明月的視線，一字一頓極其緩慢的說道，

    “但是這幾天我老是不停的做噩夢，夢到殷楚和我同歸於盡。隻要我一閉上眼，那些血淋淋的畫麵就一直在我腦海中浮現。喬明月，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你不愛他了，但是你後悔了！對嗎？”喬明月聽出了我的言下之意，她頓時皺了眉頭說道，

    “顧歡顏，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心軟了。可是你有什麽好心軟的呢？傻姑娘，你不過是替你父親報仇而已！這世間萬事總有因果，身為殷鴻博的兒子，殷楚就必須承擔起他父親作的那些孽！父債子償，這不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了嗎？”

    喬明月說得擲地有聲，可是我的心卻依然惶惶不得安寧。

    我知道喬明月說的這些道理都是對的，可是每每我想起殷楚那雙絕望的眼神時，心裏就像壓了一塊巨石似的，沉甸甸的，壓得我根本喘不過氣來！

    連殷恕的背叛，殷楚都會那麽絕望！如果他知道了殷家的滅亡是我和裴天琛聯手造成的，他會恨我到何種程度？

    冷雨菲說，這些年來如果不是殷楚用他的方式護著我，我隻怕早就死在她和殷鴻博的手裏了。

    如果殷楚得知了殷家滅亡的真相，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他護了一隻白眼狼呢？

    “喬明月......”想到這裏，我扯了扯喬明月的衣袖，低聲說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不管什麽忙，你都要先把飯吃了再說。”喬明月將手中的雞茸小米粥強行塞到我的手中，嗔道，“顧歡顏你給我打起精神來，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姥姥在等著你。”

    “姥姥”這兩個字像是牽扯在我心髒某個角落的線頭一般，狠狠地扯動著我的心髒，讓我的心髒猛烈地緊縮了一下。

    我驀地一怔，沉默了好一會兒。再醒過神來時，已經主動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吃起碗裏的雞茸小米粥來。

    見我吃得香甜，喬明月這才微微地鬆了一口氣。她隨手拿起一個蘋果一邊啃一邊開口問道，

    “顧歡顏，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我大概會離開鄴城吧。”我怔忡了一會兒才開口答道，“喬明月，我想見見殷楚。等我見完了他，我可能就走了。”

    “你覺得還有必要嗎？”喬明月衝我翻了一個白眼，扔給我一個“我就知道”的眼神。

    “事已至此，相見不如不見！顧歡顏，你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嗎？雖然我不相信殷楚是那種人，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我想也不想的打斷了喬明月的話，“殷楚他不會那樣對我的！”

    也許殷楚會怨我恨我，但我不相信夢境會重現。

    見我態度堅決，喬明月像是泄憤一般，狠狠地咬了一口蘋果。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不甘不願的開口說道，“你真要見他？”

    “嗯，不見他一麵，我心裏怎麽也不安心。”我點了點頭，答道，

    “再說了，我還有東西要交給他。喬明月，你去我出租屋的抽屜裏，把我放在床頭櫃裏的銀行卡給我拿過來好嗎？”

    “我真是服了你了。”大約是看到了我的決心，喬明月沒有再多說什麽。她認命的站起身來，歎息道，

    “顧歡顏，你怎麽就不能再自私再狠心一點兒呢？”

    “那麽你呢，喬明月。”我抬眸凝住喬明月那雙清亮如水的眼眸，抿唇說道，“你為什麽不能自私一點兒狠心一點兒呢？”

    喬明月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可疑之色，她忽然低下頭，不敢對上我的目光。“你在說什麽顧歡顏，我都聽不懂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在找殷恕吧，喬明月。”我揚唇笑了笑，眼底卻有歎息之色快速的閃過。

    這個傻丫頭，以為她能夠瞞天過海。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早在別人的掌控之中！

    “你，你怎麽知道？”喬明月像看怪物一般看著我，“顧歡顏，你是從哪裏知道這件事的？”

    “你別管誰告訴我的，你隻告訴我到底是不是就行了。”

    我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喬明月，揚眉問道，“喬明月，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愛著殷恕？”

    “我......”方才還落落大方的喬明月就像見到了公婆的小媳婦兒似的，白皙的臉頰有可疑的紅暈快速的一閃而過。

    大約是我的目光太過灼熱，她扭捏了半響終於抬起頭來咬牙說道，“沒錯，我的確還愛著他！”

    “哪怕他那樣對你，你依然愛他？”我忍不住皺了眉頭，譏笑道，“喬明月，你是不是犯賤啊？這天底下的男人難道都死光了嗎？”

    “我不信他是那樣的人！”喬明月緊咬著牙關，眼底有霧氣迅速的氤氳。

    “殷家出事之前，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那樣對我。直到殷家出事之後我才猛然驚覺，他是不是早就發現了什麽？因為不想連累我，所以才跟我說那些話的！”

    “......”我想沒想到喬明月這個大大咧咧的女人竟然有如此驚人的直覺，一時間倒忍不住愣了愣。

    “喬明月，你當真就這麽愛他嗎？”

    喬明月點了點頭，答得斬釘截鐵，“是，我愛他！”

    “哪怕他現在一名不文，窮困潦倒？”我忍不住微微歎息了一聲，“喬明月，你對殷恕，還真是真愛呐！”

    “有什麽用？！”喬明月撇了撇嘴，綻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顧歡顏，我找不到殷恕。他就像是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般。這些天我跑遍了所有他可能存在的地方，都找不到他的蹤影！”

    “傻瓜，他存心躲你，你當然找不到他。”猶豫了片刻之後，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喬明月，雖然我並不太讚同你和殷恕在一起。可是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不能夠隱瞞你。如你所想那般，殷家的垮台不僅是我和裴天琛的功勞。這其中還有殷恕的手筆。所以你的猜測很可能是正確的！”

    “當真？”喬明月一把拽住我的手，眼中有淚水飛快地奪眶而出。“顧歡顏，告訴我，殷恕他在哪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