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靜雯笑了笑，不再說話。

    她低頭小口地啜飲八寶茶，過了不知多久，才抬起頭盯著宋立珩苦笑說：“你愛過我嗎？”

    宋立珩的心就像被抓了一下，剛想要說些什麽，葉靜雯已經幽幽地說了一句：“我，曾經愛過你。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時間長得甚至忘了愛你是什麽感覺。婆婆走的時候很突然，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人生隨時要坍塌。”

    還好，有一個人由始至終站在她的身後。

    葉靜雯因為謊言輸了婚姻，輸了所愛的男人。她一無所有，除卻最卑微的自由。

    從那時候開始，她決心將來要好好為自己打算。她不是葉家小姐，也不是宋太太，更不是宋家媳婦，而是葉靜雯。

    “我的人生才剛開始，為了婆婆會好好活下去。孩子隻是意外，可惜我的身體情況不適合流產。”葉靜雯無奈地苦笑說：“以後我還會有自己的婚姻和孩子，生活是殘酷的，但我從未想過要放棄。”

    別人常說語言是最鋒利的武器，可以把一個人傷得徹底。

    宋立珩終於明白，當初有多堅決，此刻就有多痛心。“其實你可以選擇……”

    恰好此時，包間的門被推開了，服務生把菜送了上來。葉靜雯笑著拿起筷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孕婦餓不得，我就不跟你客氣了。”葉靜雯幫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然後夾了一塊水煮牛肉放碗裏洗了幾下，才塞到嘴裏。“懷孕以後我有點嘴饞，不過你放心，沒有下次了。”

    宋立珩的心在一點點地下沉，這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

    這天以後，宋立珩沒有再避開葉靜雯，對她的態度也好了很多。大部分原因，是他把江醫生的忠告聽進去了；而餘下的，他也說不清楚。

    大概，有那麽一點點的想法，想要挽留。

    兩人平靜地相處著，她睡主臥，他睡客房，甚少交流。可是葉靜雯永遠也不知道，每天晚上三更半夜醒過來，宋立珩總會情不自禁跑到主臥去看看熟睡中的她。

    有時候他會坐在床邊發呆，想起很多從前共度過的美好時光。

    被禁足在別墅裏的日子枯燥而漫長，適逢天氣變涼，葉靜雯讓李姨幫忙購買了一堆羊毛線，打算閑著沒事就給寶寶織襪子。

    每天下午，葉靜雯都會為自己準備一杯溫牛奶和少許點心，坐在陽台的太妃椅上開始編織。她小時候沒少幫婆婆的忙，幹這些細活也算得上心靈手巧。

    累了，她就歇歇，寫一會兒日記。

    棕色牛皮封麵的日記本，是葉靜雯在書房裏翻出來的，應該是很久以前她給自己買的生日禮物。

    這天下午，宋立珩從工地離開直接驅車回家。工作很忙，而他卻有點心不在焉，老是想著家裏的女人。

    剛踏進門，李姨微微吃驚問道：“宋先生，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太太呢？”宋立珩把公文包直接丟在沙發上，冷冷地問道。

    “在臥室裏……”

    剛才在工地的時候，宋立珩與包工頭講解需要注意的事項，誰料到不小心碰到身後的鋼筋，掌心被劃出了一道血痕。他的第一反應不是痛，而是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似的。

    然後，他很自然就想到了葉靜雯。

    這種牽掛是情不自禁，宋立珩也不清楚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草木皆兵。

    他匆匆上了樓，打開臥室的大門一看，發現陽台的窗被打開了，卻不見葉靜雯的身影。

    “靜雯……靜雯……”宋立珩急切地呼喚著葉靜雯的名字，心底浮起了一絲恐慌。他總覺得那天中午葉靜雯在包間裏對自己所說的話，一點也不像她的風格。

    宋立珩覺得，這些日子以來葉靜雯的表現很乖，卻有點不尋常。她太聽話，與剛回來的時候激動的樣子判若兩人，看起來一點也不真實。

    “靜雯……”宋立珩慌慌張張地衝出了陽台，目光掠過角落裏的太妃椅，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葉靜雯睡著了，蜷縮成一團，懷中還抱著一個棕色的本子。

    宋立珩躡手躡腳走到葉靜雯身旁坐下來，推了推她的手臂說：“別在這裏睡了，很容易著涼。”

    “別……吵著我……”葉靜雯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又繼續睡過去了。

    宋立珩無奈地搖了搖頭，抱起葉靜雯大步回到臥室。他幫她蓋好被子，想要把本子拿走，可是熟睡中的女人好像一點兒也不安生，緊緊護住本子然後轉過身。

    “別搶我的東西。”葉靜雯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

    “好了，不搶……你繼續睡吧。”宋立珩想要離開，可是看著那抹小小的身影躺在身旁，心裏卻有點觸動。

    他彎下身，輕輕撩開葉靜雯臉上的碎發，看得入了神。

    自從懷孕以後，她好像長胖了一點，臉頰緋紅。家居服的領子有點低，露出了潔白如雪的頸脖。

    宋立珩想了想，脫去外套在葉靜雯的身旁躺下來。他們已經很久沒試過如此親密，可是這種感覺對於他來說……既陌生卻又很舒服。

    他從身後抱住葉靜雯的腰，額頭深深藏在她的頸窩裏。

    熟悉的體香縈繞在鼻尖，宋立珩小心地翻過懷中女人的身體，在她的額頭上印下親吻。然後順著眉毛，一點點地向下滑。

    “嗯……”葉靜雯輕哼了一聲，卻沒有睜開雙眼。

    僅僅一個字，成功勾起了宋立珩隱藏多時的熾熱。他就像受到了鼓勵，狠狠地吻了下去，直搗最深處……

    睡得再死，葉靜雯也禁不住宋立珩的再三嘶磨。她緩緩睜開了雙眼，大吃一驚推開了身旁的男人，怒罵道：“你在幹什麽？”

    她對宋立珩的身體很熟悉，看著臉頰潮紅的男人心裏也明白了幾分。“你瘋了……”

    “四個多月了，可以的……”宋立珩也不清楚今天到底怎麽了，剛才看著葉靜雯熟睡的樣子，身體裏就想有什麽在蠢蠢欲動。

    “會傷到孩子……”葉靜雯下意識想要掙紮，可是被宋立珩抱得更緊。“有需要去找其她女人去，別碰我！”

    也許是葉靜雯厭惡的眼神刺激到宋立珩，他一下子清醒過來，愣愣地盯著懷中的女人，耳根微微發燙。

    “你以為我什麽女人都願意碰嗎？”宋立珩黑著臉說。

    “至少不能碰一個孕婦。”葉靜雯迅速爬起來，心裏緊張極了。宋立珩什麽時候變得那麽重口味，她……她還以為剛才在做夢呢！

    回頭狠狠瞪了宋立珩一眼，葉靜雯大步往洗手間裏走去，然後順帶把門甩上。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看著鏡子中臉紅耳赤的自己，羞愧得不行。

    剛才葉靜雯在做夢，夢見自己回到了郊區的那座破舊的溫泉旅館。他們在露天的池子中相擁，然後瘋狂地折騰了一整夜。

    夢境是那麽的真實，甚至在宋立珩從身後抱住、擁吻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心跳真快……”葉靜雯捂住胸口的位置，長長舒了一口氣。這個該死的男人，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在浴室裏待了差不多二十分鍾，葉靜雯才懶懶地走出來。可是當她看到宋立珩坐在床邊，聚精會神地盯著自己的日記本看時，整個人氣炸了。

    “你到底有沒有道德，偷看我寫的日記！”葉靜雯上前一把將日記本奪走，怒罵道：“什麽叫私隱，你懂嗎？”

    “大魔頭？”宋立珩也不怒，難得露出無辜的笑容說：“要是寶寶長大以後，知道你這麽稱呼自己的親爸，真的好嗎？”

    “關你什麽事？”葉靜雯小心地把日記本護在懷中，抽了抽嘴角罵道：“我不會有機會看到寶寶長大，知道了又怎樣？”

    雖然隻是氣話，可是宋立珩聽在心裏，卻不太好受。他陰沉著臉，轉移話題說：“嬰兒床送過來了，你看過了嗎？”

    “沒。”葉靜雯知道昨天下午，有人送了很多東西過來。聽李姨說有嬰兒床和寶寶的各種用品，可是她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過去看看，如果不喜歡我讓人重新送過來。”宋立珩抓住葉靜雯的手，就要往門外走去。

    “與我無關……”葉靜雯用力掙脫，用複雜的眼神盯著宋立珩說：“你這是在諷刺我嗎？讓我看看你給寶寶準備的東西有多好，我離開以後他能過得多奢侈嗎？”

    宋立珩咬唇，好一會兒才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孩子的媽，如果有什麽意見可以告訴我。”

    “沒必要。”葉靜雯冷笑地說：“寶寶得不到母愛，永遠也不會幸福的。”

    明知道這隻是氣話，可是宋立珩的心卻很難受。他欲言又止，卻怎麽也沒有辦法把心中的真實想法說出口。

    “其實你可以……”宋立珩好不容易才下了決心，可是葉靜雯卻一點兒也不領情，使勁把他往門外推。

    “你出去吧，我再睡一會兒就下去吃飯，別打攪我。”葉靜雯見好就收，有些說話譏諷過頭了，會適得其反。

    “砰”的一聲，臥室的門被甩上。宋立珩站在門外，心情沉重得就像背著一塊巨大的大岩石。

    其實宋立珩剛才就要把心底話說出來了，他想把葉靜雯留下來，重新開始。不僅為了孩子，還為了他們之間曾經擁有過的美好。

    為了她，他已經開始學著原諒和遺忘。（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