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看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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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硝回家已是淩晨五點,雨停了,天還沒亮。

    他沒驚動任何人,悄然進屋。本來已經掠過二樓直上三樓,想到什麽又倒回來,向著長廊最深處走去。

    他站在某間房門外,並沒直接進去。而是拿出一支煙,點燃,靠在門上緩緩吐著煙圈。

    嫋嫋煙霧在走廊的燈光裏顯得十分寂寥,如同他這個人一樣。

    當寂寥把整個黑夜都填滿時,封硝才滅了手中的煙轉身開門。他本來隻是捏著手柄試一下,沒想到門真的開了。

    睡覺居然不鎖門。他想,這丫頭果然怕打雷,留著後路好跑……莫名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

    房間裏亮著一盞幽暗的壁燈。他瞧不見她的腦袋,隻能看到床上圓圓的一坨,像是蜷縮成一團躲在薄被下。

    封硝的唇角彎出的弧度越發大了,簡直想不明白,就這膽子,居然能一路從e市的初中打架打到高中。

    資料上有記錄,遇冬14歲時參加過極限挑戰賽事拿過名次,成為當年最小的參賽者。

    就這麽瘦精精一個小不點,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封硝的視線落在枕頭旁一本翻開的雜誌上,頁麵是介紹一個剛回國的心外科醫生,名叫靳朗。

    他眸色微沉,伸手去拿那本雜誌。指尖剛碰到,就被一隻從薄被裏伸出來的手按住了。

    下一秒,一個亂蓬蓬的腦袋拱出來,睡眼惺忪間就狠狠一口朝他的手臂咬去。

    他“嘶”一聲甩開她,一臉慍怒,“你是狗?咬人!”

    遇冬抬起頭看著封硝,怔了一瞬才點點頭,鼻子好看地皺起,“不是夢啊?我以為是夢,所以咬一下試試。”

    “那你怎麽不咬你自己?”封硝嫌棄地瞅了瞅這不修邊幅的女孩,卻是不經意間,冷眸冰封消解,帶了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春意。

    軟綿綿又暈乎乎的遇冬擁著薄被,“咬自己會疼的,我又不傻……”

    “你還不傻!我看你就是個傻子!”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遇冬白了一眼麵前英俊得不像話的男人,微眯了眼,“深更半夜,你私闖……”

    “這是我的房子。”封硝揚了揚眉,欺負女人得心應手,絲毫沒有愧疚感。

    “……”好吧,你贏了。遇冬坐起來,把寶貝雜誌小心翼翼收好,邊收邊得瑟,“你看人家靳醫生,青年才俊,行事低調,光明磊落,一表人才,不像某些人……”

    “你認識這個醫生?”他又挑了挑眉。

    “認識啊。下次我媽媽動手術,我找他去。他可不像某人,動不動就威脅,沒品。”遇冬輸人不輸陣,一通胡扯,“總之呢,這個世界如果多幾個像靳醫生那樣的好男人,天下就太平了。”

    “哦?這麽說,你很喜歡他?”封硝從不和人閑聊,今兒破天荒頭一遭,感覺還不錯。

    遇冬點點頭,“那當然。這樣的男人誰不喜歡?優質得不能再優質了。”

    “和你那個吳明俊比如何?”

    “吳明俊?”遇冬警惕地看著他,很快又釋然,“也對,你連我的家底兒都打聽得清清楚楚,當然知道吳明俊。”

    他不語,等待她的答案。

    她倒真是跟他推心置腹起來,像在說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吳明俊其實不壞,就是性格有些搖擺不定。”

    封硝冷呲一聲,覺得這女人腦子被驢踢了。聽這意思,好像還要原諒那個劈腿的家夥。他簡直閑出毛病來了,“靳醫生和吳明俊給你選,你選誰?”

    遇冬第一次覺得跟這個人聊天怪有意思,“傻子也選靳醫生啊。”笑得眸色蕩漾,心裏想想就美,要是能認識靳醫生多好,要是再能成為靳醫生的女朋友,自個兒的媽做手術是不是可以免費啊,做手術是不是得盡心一點啊。

    嗬嗬嗬,開心,越想越美……她腦袋歪在被子上,後來不知道說了啥,睡著了。她的嘴角還彎彎的,像是抱著個美夢入睡。

    封硝站在床邊,久久沒動,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有些事情似乎偏離了他計劃的軌道……此前,他沒想過要把她放在身邊,隻想毀了她,一步一步將她逼向深淵。

    冤有頭,債有主。這筆賬,總要算。可是現在,他竟然深更半夜跟她耐心聊起天來,並且感覺還不錯。

    他仿佛聽到她的心跳聲,怦怦的,有力而親切。他走近一步,前傾了身體……

    遇冬陡然驚醒,嚇一跳,“你幹嘛?”拍拍沉重的腦袋,又下意識捂住胸口,“你想幹嘛?”

    封硝並未退卻,鼻子幾乎挨著她的鼻子,淡淡吐出幾個字,“聽你的心跳。”

    “……”遇冬的心沒來由地狂蹦好幾下,警惕地瞪大眼睛。

    封硝卻像一個醫生一般,直起腰,黑沉的眼睛裏閃著灼人的光芒,“心跳正常,很好,繼續保持。”說著,轉身離去,再不回頭看她一眼。

    倒是遇冬再次叫住他,“喂!那個!今天那盆水,是我放在上麵的。”

    他頓足,沒有回頭,聲音和夜一樣沉,“我知道。”

    “……”他知道?遇冬眨眨眼睛,“那你還把胡晶調出去?”

    “我願意。”有錢任性,說的就是這款。

    遇冬被“我願意”那幾個字弄得臉紅心跳,這多像“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橋段。有人欺負她,他就立馬沒原則地維護她,把黑說成白,把錯說成對。

    但她心裏清楚得很,不,絕非如此。他眼裏的恨深沉得快把她吞了……他到底把她弄回家做什麽呢?

    遇冬翻來覆去想這個問題,半夢半醒到天亮,老覺得有人在聽她的心跳。這男人怎麽會有這愛好?她想不通,覺得空氣裏都飄著詭異的氣息。

    她早上七點起床,頂著兩隻熊貓眼幹活。

    黎伯也是精明人,對遇冬另眼相看,“你要是沒睡醒就再去睡會兒,家裏人手還夠,不差你一個。”

    遇冬搖搖頭,“謝謝黎伯,我不困。”她抬起眼,餘光瞥見好幾個姑娘撇嘴卻不敢言的樣子。她不在意,繼續幹活,聽見大家異口同聲喊“封先生早”,才轉過身來。

    視線一撞,兩個人都很快移開。

    封硝漫不經心吃早餐,邊看報紙邊吃。期間接電話,聽了半天才淡漠交待,“今天我不去醫院,讓她養著,先觀察。”

    他說完掛斷,幾口吃完早點走人。掠過遇冬身邊時,他當她是空氣般存在,直接飄過。

    遇冬本來想找他,說不想住客房搞特殊。結果沒找著機會,如坐針氈。在一個集體裏搞特殊化,不是有人拍馬屁,就是被人孤立。這種滋味真是夠了。

    她做好指派的雜務,便收拾東西準備外出。

    黎伯說,司機等在外麵,會送她去醫院。

    遇冬的臉一下子紅了,很想說自己可以走。她是一萬塊請來當女仆的,不是請來當千金大小姐。居然還專門派了車給她……封先生到底是怎麽想的?

    想誰,誰就來電話了,“遇冬,我書桌上落了一份文件,立刻給我送來。”

    “哦,好的,封先生。”遇冬掛斷電話進書房,一眼就看見桌上的文件袋。她拿起正要走,視線倏然被桌上的台曆吸引住了。

    台曆其實很平常,沒什麽特別。隻是台曆上的圖片吸引了遇冬。那些圖片是關於一個城市的記憶,城市的名字叫荊凡。

    遇冬把這個細節琢磨了片刻,下樓從黎伯身邊走過,不動聲色地假裝講電話,“嗬嗬,這幾天荊凡天氣好嗎?e市老下雨老打雷,好煩啊……好好,不說了,過兩天有空我回荊凡來看你們。行咧,拜……”

    黎伯的好奇心被成功引發,“咦,遇冬,你是荊凡的?”

    “是啊,黎伯。我在荊凡長大,後來才到了e市。”遇冬裝作隨口問,“怎麽,難不成黎伯也是荊凡人?”

    荊凡是本省的二級城市,離e市隻有兩個多小時車程,是軍工業比較集中的重地,在全國都十分出名。

    黎伯擺擺手,“我不是荊凡人,不過啊,咱們封少爺是在荊凡長大的……”忽然靈光一閃,“你倆以前就認識吧?” ,o

    怪不得封少爺對這姑娘特別照顧,原來是舊識。這就好理解了,他揣著明白嗬嗬笑。

    遇冬也笑,沒肯定回答,也沒否定回答。舊識……一點印象都沒有的舊識?問題是他有時候幹嘛這麽恨她?好似她刨了他家祖墳,殺了他家人一樣。

    遇冬直到把文件送到封硝手裏,也沒想起在荊凡的時候哪裏認識過一個這樣的小夥伴?她拍了拍腦袋,難道是那場地震把記憶給震飛了?

    說起來,不是沒這種可能啊。她媽媽易清鈴就是在地震中失了憶……後來誰也不記得,隻記得自己有個女兒叫遇冬……

    遇冬把文件遞給封硝的時候,眼睛定定地盯著人家左看右看,好似要把人家盯進自己的記憶中,以喚醒沉睡塵封的那一塊角落。

    然並卵,無論她怎麽睜大眼睛盯著看,哪怕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看,也沒看出丁點熟悉程度來。

    還把人家風聲聲帥哥惹毛了,“看夠了沒有?”一貫冷酷低沉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