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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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雨水甚是頻繁,雨後的天空也總是格外的碧藍,樹木更是特別的青翠。
瑾妍覺得為了雨後能呼吸到清爽明朗的空氣,不管要她在屋裏悶上多久來等雨過天晴,她都是甘之如飴的。
不過,最近這幾日,瑾妍有些坐不住了,一場雨時大時小,竟不停地下了好幾天也不見有停下來的意思。
要是放在往日,碰到這樣的雨天,瑾妍會去廚房學著做些簡單的吃食,或是翻開一些醫藥典記,隻要是她感興趣的事,她都可搗鼓一整日,可是這幾日,她連去廚房的勁也提不起來,即使翠岫拿來一劄劄藥典,瑾妍也隻是擺在麵前做做樣子,卻不知她整個人的思緒神遊到何方了。
當然,瑾妍的反常不僅僅是因為無所事事的她覺得無聊透頂,更重要的是她的一顆心煩悶不已,根本就平靜不下來。
瑾妍的煩悶就連翠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瑾妍除了比平日裏安靜些,愛發發呆之外,她對於吃食、睡眠以及其他事項均是正常無異的。
但是,瑾妍自己心裏是清清楚楚的,她之所以對一切提不起興致來,都是因為腦海中時不時地冒出一對如流水般的明眸來,而這雙眼眸的主人便是上次在涇水救過自己的王玉,這雙眼已攪得瑾妍的一顆心如成團成團的亂麻。
瑾妍柔腸百轉想勉力壓抑著心中的怪異感覺,卻抵不上想見王玉的強烈念頭。隻是,這諾大的長安城裏該上哪兒才能見到王玉呢?
好不容易挨到天放了晴,這日,瑾妍帶著翠岫和彩碟出了慕府,昨日夜裏瑾妍便和翠岫商議好了,出了府,翠岫隨著馬車去柳兒家,而瑾妍則在西郊等著翠岫返來時再一起回府。
經過上次涇水這畔的事故,翠岫是不同意瑾妍一個人待在西郊的,除非再帶上錦雲或是彩碟,可是瑾妍絕計是不想帶錦雲的,至於彩碟,瑾妍是沒多少了解的,也就隨著翠岫安排了。
一路上的樹木倒是青翠養眼,車簾半敞,清風徐來,有淡淡的花香,離涇水越來越近,瑾妍心情大好,她雖然知道想在涇水之畔再次碰到王玉,那可真是萬分之一的機會,但是隻要有希望,瑾妍就永不言棄,這也是她的格言。
涇水之畔的草木繁花依然是舊日這貌,隻是一場雨後,綠更加的青翠,紅格外的明豔,白也特別的透徹……
不過,風摧雨打之後,那一樹茂盛的槐花倒是凋零了不少,瑾妍用了同樣的法子將彩碟支開去摘槐花,她自己在翠竹旁邊站邊好久,那日情形在腦海中一一再現。
他早忘記你了;他不會來的;不,他還會回來的;他是記得你的……瑾妍將手中的竹枝上的葉子扯了一片又一片,每扯一片,都會神神叨叨地說上一句話,一根竹枝上的葉子一會功夫就全部扯光了,她口中的嘮叨變成了他早忘記你了。
瑾妍頓時氣鼓鼓地自言自語:不作數,再來一次。
於是她又折下一根竹枝,然後一片又一片的葉子被扔進了涇水之中,碧綠的葉子漂浮水中,一陣風吹過來,有些葉子打了個圈兒,便隨著流水漂走了。
越來越多的綠葉飄進涇水中,也越來越多的葉片隨著水流走,彎彎曲曲的一撂綠飄在明晃晃的水中,煞是好看。
瑾妍望著涇水中那長長的一串綠,有些失落,亦有些了然於胸的肯定。她早就明白想要再見到王玉猶如大海撈針,想要見到王玉一次又一次的尋找與等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那都是必然經曆的,想來今日不過是一個開始呢。
可心裏為什麽還是空蕩蕩地難受呢?
瑾妍自袖中拿出了隨身的短笛,難著清風白雲,一遍又一遍地吹起了《越女歌》。
隻是,可惜了那曲中情意,竟都隨著那涇水流走了,跟著那清風消散了。
“空靈婉轉,笛不錯啊。”一陣擊掌聲響起來,接著褚非離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真是冤家,想見的人沒有等來,不該來的人卻又見著了,
瑾妍明知道褚非離看似誇讚,實則是說自己糟蹋了好笛,她懶得跟他計較,權當他在誇讚自己吧,她收斂了心緒,深呼吸一下轉過身子說道:“呀,褚公子原來是會聽曲的,小女子以為您除了翻窗越牆外、”
隻是,瑾妍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褚非離身旁立著一個甚是眼熟的儒雅的男子。
瑾妍極力回想著自己在哪兒見過這個男子,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到一半的話有多麽的讓人想入非非。
褚非離倒是完全沒在意瑾妍的揶揄,也沒有理會瑾妍停住的話頭會讓身邊的人聽著認為他和瑾妍曖昧不清,他隻似笑非笑地拿眼打量著瑾妍,隻是看著看著,眸中竟泛起了一絲冷意。
今日的瑾妍穿著一套鵝黃色暗紋交織著木槿的裙衫,雲鬢素釵,簡單中透著靈動,尤其是髻邊那一朵小小的粉色木槿花,更是讓瑾妍看上去明媚了不少。
褚非離身邊的男子心情可就複雜的多了,瑾妍那一曲越女歌,他自然是知曉的,那曲中纏綿情意,徹骨相思,已經讓他臉色鐵青,再看到瑾妍一身看似隨意簡單素淨的裝扮,卻又處處透著精心搭配。他的心中有著說不出的五味陳雜,尤其是她髻邊那一朵粉紅更是刺眼紮心般地難受。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秦漠秦公子。”瑾妍想起眼前的人正是上次在青蓮寺有過一麵之緣卻又明顯和慕瑾妍是舊識的秦漠。
“正是在下,慕姑娘好記性。”秦漠倒不是因為褚非離在場而掩藏心中情緒,隻是上次他與瑾妍在青蓮寺見麵後,已經將瑾妍溺水失憶的事查得清楚明白,他如今亦隻能當個陌生人一般地慢慢接觸瑾妍了。
“秦公子也喜吹笛?”瑾妍見秦漠一眼不轉地望著自己手中的玉笛,便問道。
問完後,瑾妍又急忙將短笛收回了袖中,倒不是瑾妍小氣,舍不得將玉笛供人觀賞,隻是上次在青蓮寺她便感覺到了秦漠對慕瑾妍的不同之處,如若他一會借自己的玉笛是借呢還是不借?她才不要別的男子碰她的東西呢,還是收起來才是妥當。
“越女歌本是歡暢淋漓的示愛之曲,慕姑娘吹得淒淒哀哀無比失意。我這表兄對詩書和音律可是癡纏著呢,他吹奏的曲子也是悅耳異常,慕姑娘不妨借你的玉笛來一用,我也也可一飽耳福。”褚非離就似完全沒看到瑾妍將短笛已經收起來一般地說道。
柳兒曾說過秦漠是個十足十的紈絝子弟,所以瑾妍估計到秦漠會借笛,卻沒想到一向少言寡語的褚非離卻說出這話來,並且還是**裸地嫌棄瑾妍的曲子吹得淒淒哀哀。
不損我兩句你會死啊?瑾妍心中忿忿不平地想到。
“吹曲倒是沒什麽,慕小姐的笛也就罷了。”秦漠說著拿出了一隻與瑾妍玉笛同色的一管洞簫。
“不知慕小姐可願與我合奏一曲?”秦漠頓了頓說道。
“我倒沒什麽,就是怕一會有人嫌我礙手礙腳影響了秦公子的簫音呢!”瑾妍說著拿眼瞪了下褚非離。
褚非離非但沒有介意,他的唇甚至微微上揚成了一微笑的弧度。
對於瑾妍的話,秦漠什麽也沒有說,他隻執簫於唇前,瞬時,如鳴佩環的玲琅之聲洋洋盈耳。
也許是秦漠清空逍遙的簫聲感染了瑾妍,她竟心念微動不自覺地拿出了短笛,合著鏘鏘簫聲吹了起來。
兩種樂器本不搭調,一剛一柔,一揚一抑,一個輕巧婉轉,一個渾厚悠揚,一曲《雨碎江南》被兩個人極其和諧地奏了出來。
褚非離本不知道秦漠跟瑾妍之間有什麽是非曲折的,但是這一曲《雨碎江南》之後,他聽到了簫聲中的幽綿情意,瑾妍的笛聲一開始突兀的合了進去,她本是毫無顧忌橫衝直撞完全隨心隨性地吹奏著曲子,就似根本沒有秦漠簫聲的存在。一開始秦漠小心跟隨,慢慢地由他引領著瑾妍配合他的簫聲。褚非離明白秦漠憑借的不是洞簫渾厚的鏘鏘之聲,而是曲意中那種幽深繾綣的情意,秦漠似織了一張網,將瑾妍縛在其中不由自主毫無感覺地跟隨著他。
“徒兒憊懶,師傅遭罪。”一曲結束,褚非離蹙著眉頭,陰睛不定地說道。
“什麽徒兒師傅的,我可沒拜師的想法。”瑾妍收回玉笛,不服氣地說道。
秦漠收回簫的時候,瑾妍看到了簫身上的詩句竟和自己笛身上的一模一樣,她遲疑地問道:“秦公子,可否借你的洞簫一觀?”
秦漠眼神有一瞬的明亮,他隨即將簫遞給了瑾妍。
瑾妍拿出袖中的玉笛,一長一短卻是同樣觸手冰涼,同樣的通體翠綠晶瑩,更巧的是連刻字都是一模一樣,瑾妍甚至能感覺到十指所觸到的紋理也都一致,難道是簫笛出自同一塊玉石,同一個製作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