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九兒的緣故，娍妍一連幾日都來梅園，跟著瑾妍和夢依一早去園子後采些新鮮的榆木葉子，有時三人在瑾妍的房裏說會子話，又去逗會子九兒，偶爾夢依也會為兩個妹妹撫會琴，自從娍妍聽過夢依撫的琴後，如何都不肯在梅園撫琴了，惹得瑾妍笑了好一陣子。

    漸漸地，娍妍跟瑾妍之間似乎回到了先前的狀態。

    瑾妍日日為九兒敷換草藥，不多日，九兒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慕安難道休一日功課，來梅園時，九兒已經活蹦亂跳，四處走動了。

    慕安雖然喜歡習武，但是由於身子的緣故，秦碧安從沒允許過慕安跟著出去狩獵。或許慕安聽褚非離講過許多狩獵的情形，所以當他聽到瑾妍說再過些日子，就把九兒帶回山間放了，他很是納悶。不停地問瑾妍好好的鹿為何就要放了？

    瑾妍的理由很簡單，她覺得這鹿本身就不該屬於人群，它本該在山間自由自在的生活，為何非得被圈在這梅園中不得快活呢？

    慕安想了想覺得也對，可是一會子後他又無情地說九兒就算放回去，也許還會被獵人追捕，或是被其它動物捕食，這豈不是要白費了瑾妍搭救九兒的一場好意？

    瑾妍一聽這話，也有些擔心。

    慕安見瑾妍猶豫忙又勸說起來，他說九兒待在梅園起碼沒有危險不說，還有好吃好喝的日子過著呢，九兒鐵定是願意留在梅園的。

    這下瑾妍更是猶豫了，她當初想救九兒時，不過是想還它活力與自由，卻沒想到自己救了它再放回去後或許反而害了九兒。

    娍妍和夢依的意見居然和慕安出其的一致，她們也都認為九兒幼小，放回去，興許還沒找到鹿群就被捕食了也說不定，留在梅園大家自然會照看好它，還可以給大家解解悶，這般兩廂得益的事自然是選擇留下九兒了。

    瑾妍聽了娍妍和夢依的話，反而更覺得該放了九兒，畢竟九兒是個有生命的物種，它屬於自然、屬於奔跑，它不該就這樣被圈禁起來，任人逗樂。

    瑾妍有了這樣的決定，也不再糾結，反而有些擔心娍妍和慕安若知道了自己一心要送走九兒的心思，必會阻攔。

    該找個什麽樣的借口呢？

    亥時，瑾妍平日早就進入了夢鄉，因為想著要送走九兒，有些不舍，她躺在榻上又想起了王玉，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讚同自己送走九兒呢？

    燭光昏暗，翠岫在外間已入了睡，瑾妍望了望窗外，月光皎潔，有樹枝晃動，在窗下留下了斑駁的暗影，瑾妍睡不著，索性披了外衣，輕手輕腳出了門，到院中去。

    瑾妍想著到窗下去看看石頭花的種子可有變化，畢竟九兒的傷勢都好得差不多了，它們在泥土中怎麽著也該舒醒了吧？

    窗下一個黑黢黢的身影，著實把瑾妍嚇了一跳，她以為梅園進了賊人，可轉念一想，要是進了賊，隻怕自己這會也不可能是站在院裏了。

    人影其實早就知道瑾妍來了院裏，他隻是懶得轉身，依舊彎腰在那花缸前。

    “褚非離？”瑾妍向窗邊移了幾步遲疑地喚道。

    畢竟隻有褚非離才會無聊地做出翻人牆院的事，再說了會來看這石頭花的外人隻怕也就隻有褚非離了。

    “嗯。”褚非離聲音悶悶淡淡的。

    “這樣可是很不公平的，你想來我這梅園便來了。”瑾妍話雖這樣說，樣子卻是不在意的。

    “這麽快就已經發芽了呢。”褚非離也不回應瑾妍的話。

    “真的？我日日待在梅園都還不知道呢。”瑾妍忙湊過去說道。

    借著月光，瑾妍看了好一會子才辨認出來，花缸裏的確是冒出了一些細細的嫩芽。

    “生命才是最妙不可言的東西呢，一些土，一些水，幾粒種子，便是可以孕育出新的生命。”瑾妍似對褚非離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褚非離直起身子，也沒有說話，瑾妍隻覺得鼻頭間有一股子淡淡的青草氣息。

    瑾妍退開了半步說道：“去看看我的九兒嗎？哦，九兒是玉王救下的一隻鹿。”

    “嗯。”褚非離聲音間淡淡的，有些悶。

    瑾妍感覺到了褚非離今晚有些與平日不同，平日裏他雖然話也不多，但瑾妍總覺得每次見麵，褚非離都是以折損自己為樂，今日他倒是有些嚴肅，或者說他的樣子是有些惆悵。

    九兒似乎也安歇了，它躺在瑾妍和夢依特意為它做的小窩裏，閉目不動。

    瑾妍不想吵到九兒安睡，好在褚非離隻看了看就退出了房門。

    “已經過了夏，難得還有這樣月朗星稀的時候。”出了門，瑾妍抬天望了望天空說道。

    “高處看著才更是美呢。”褚非離也抬頭看了看月亮說道。

    “牆頭？估計也就隻有你這樣的人才能享受到那種美景。”瑾妍笑著玩笑道。

    “你也可以，不過還西郊的小山頂頭上才更是愜意，無論是夜晚的星空，還是天邊泛魚肚白時的日出，都格外的清晰壯麗。”褚非離淡淡地說道。

    “我也要去。在哪？”瑾妍一聽有日出，便脫口問道。

    “西郊，若要看日出，去拿件披風吧。”

    瑾妍本是順口問問地方，沒想到褚非離此刻便要帶她去，她偷偷瞄了下褚非離的臉，見他很是認真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也好，西郊那地方，別說自己三更半夜的沒膽去，就算有那個膽她一個人可怎麽去？如今有個現成會武的人，自己的安全起碼是有保障了。再者說，褚非離既要帶自己去看美景，總不可能讓自己走著去吧？這樣一想，瑾妍便毫不猶豫回頭去屋裏取了披風披在身上，係好帶子，就要跟褚非離走。

    走大門是不成的，隻能翻牆越院了，這對於褚非離來說那就是駕輕就熟的事，可是瑾妍不會功夫啊？

    瑾妍站在牆角怔愣的功夫，隻覺得腰間一緊，一股溫熱自褚非離的掌間傳來，她的整個身子忽然都變得輕輕飄飄的，瑾妍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已經出慕府了。

    不遠處的巷子裏有一匹馬，想來是褚非離的了。

    為了能看到日出，瑾妍也沒多思，坐在了褚非離的身後，馬一直輕跑慢走，倒也平穩無事。

    可是，到了山間小路，馬行的速度雖是沒有變化，可山路總歸是有些崎嶇不平的，瑾妍坐在後麵有些顛簸。她輕輕捏住了褚非離手臂的袍袖。

    稍微一個顛簸，瑾妍的手一揚，褚非離的手臂也跟著揚了起來，馬兒是有靈性的，它見主揚手輕扯韁繩，想必是要加速的。

    於是，馬兒撒開蹄子就跑。

    陡地加速，讓原本安坐的瑾妍半個身子也跟著揚了起來，瑾妍嚇得四處亂抓，尋找可以穩住自己身形的固物，慌亂間，瑾妍兩隻手抓住了褚非離腰兩側的袍子。

    “你這樣不行的。”褚非離好意提醒著瑾妍。

    瑾妍現在整個身子穩住了，雖然這樣扯著褚非離的衣衫有些不合規矩，可她三更半夜的同他共騎一馬去看日出就合規矩了？她聽褚非離這樣說，以為褚非是提醒自己越了規儀，便理直氣狀地問道：“如何就不行了？”

    “要是一顛簸，瑾妍姑娘豈不是要拔了在下的衣裳？”褚非離輕笑，語中盡是調侃。

    瑾妍一聽這話倒是愣住了，一雙手捏著褚非離的袍衫突然就似捏住了一塊熱炭似的，鬆開吧，萬一一個顛簸摔下去，就算不殘那也會掛個彩受個傷的吧？要不鬆，一會真要顛簸大了扯了他的袍子，可就羞死人了！

    “那你待如何？總不會讓我下去步行吧？”瑾妍堅難地問道。

    “辦法倒是有、”

    “怎樣？”瑾妍急切地打斷了褚非離的話。

    “你可以摟著我，或是坐在前麵。”褚非離說著，閑著的手真把瑾妍的手繞在了他身前。

    “流、”瑾妍本是要開口罵褚非離流氓的，可一想若不這般，倒也沒有別的更好的法子了，隻得悻悻地住了口。

    瑾妍一雙手可不敢真貼在褚非離腰間，隻得緊緊捏著他的衫袍，並時時注意著如果有個顛簸，好避著自己的身子跟褚非離後背撞在一起，瑾妍心裏直埋怨這騎個馬吧，甚至是比步行還要更累。

    行了一會子路，瑾妍漸漸發覺這般受累的人不止是自己，褚非離雖不言語，可他的背挺得筆直，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也並不比自己輕鬆。

    好在並沒有行多久便到了山腳，褚非離利落地跳下了馬背，並伸出手接下了瑾妍，瑾妍才一著地，還未站穩身形，他就似被燙到手一般地鬆開了瑾妍。

    站在山腰，放眼望去，月光就似一條廣闊的銀光帶子，籠罩著花草樹木，山影憧憧，水光溶溶，惹得四處一片朦朦朧朧，瑾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空氣清涼，伴著淡淡的青草氣息，四處觀望了一會子她發現不止天空中是星星點點，就連近處的草叢中，身後的林木旁也是螢火點點，難道是流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