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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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妍反反複複的高熱畏寒,褚非離想到的辦法,能用的,不能用的,他都試過了,至到天亮時也沒見瑾妍好轉一點。
必須盡早離開這裏,這是褚非離唯一的念頭。
山上的雪被風吹著,像要埋蔽這山洞似的,四處一片銀白,潔淨清爽,而雪花仍如柳絮,如鵝毛般從天空飄飄灑灑。
褚非離在山洞口看了看,清楚的知道自己平日裏帶著瑾妍若要上那崖頂也非易事,更別提如今這天地白茫茫的,完全分不出何處安全何處危險了。
但是瑾妍不能再等了,褚非離直覺瑾妍這般高熱不退是跟她舊傷有關係的,一般的傷口問題,褚非離倒還不擔心,可瑾妍的舊傷可是在肺髒上的,隻怕也隻有張太醫能完善的處理好瑾妍的病況了。
崖壁上去無望,褚非離便備了一個火把,背起瑾妍往幽深的山洞走去。
其實褚非離也不知道這山洞有多深,是通往下山的道路,還是隻是一個封閉的山洞而已,不管怎麽樣,褚非離覺得自己都要去試上一試,總好過拖著病體的瑾妍在山洞裏挨餓受冷。
越往裏走,山洞裏越暗,漸漸有涼氣撲麵而來,再往後有了種陰森森的感覺,連火把微弱的光亮也完全熄滅了,褚非離屏息凝神,一步步探著繼續往前走去,腳下的絆石,他能避過,轉彎處的崖壁,他也能躲開,倒不是褚非離武功修為高到在黑暗中也能看到,隻是他每走一步前都伸出一隻手和一條腿往前探了探,確定地上和上空沒有障礙物的時候,才放心他整個身子和他背上的瑾妍過去。
褚非離也不知道他背著瑾妍在山洞裏走了多久,黑暗幽涼中,他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防著障礙物,防著可能存在洞中的活物,每一步他都小心翼翼,在看到一束光亮時,他隻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好在出了山洞,便是一條枯木林立的小道,雖積著厚厚的雪,又陰冷又滑溜,可褚非離覺得隻要出了山洞,便沒什麽困難能阻擋他帶瑾妍去尋醫的步子了。
趙宸玨完全沒有想到瑾妍不過出宮一日,就又似初進宮時一樣昏迷不醒了。
看來想刺殺瑾妍的幕後人還真是不簡單。隻是有什麽人非要瑾妍的命呢?
先前瑾妍閉口不談刺客的事,還無關緊要,可如今不行了,看樣子,那幕後之人可是定要置瑾妍於死地了。敵在暗處,防亦難防,那麽就隻能主動查尋了,曹平安若在宮中查探些事是輕易麵舉的,可宮外的事,隻怕還是得靠褚非離了。
張太醫為瑾妍細心診過脈後,向趙宸玨稟報,他有些誠惶誠恐,因為趙宸玨對瑾妍有多緊張,張太醫可是清清楚楚的,老實說瑾妍的狀態並不好,寒毒侵體,那舊日傷口又似被震裂了些許,更重要的是濕毒入侵舊傷引起了持續的高熱,若能控住濕毒便是好的,就算控住了隻怕也得好一段日子的將養,看能否恢複一點先前的氣色呢。若是控不住,隻怕最終會全身髒器染了濕毒,那麽……張太醫的身子微顫了下,這個結果是他不敢想象的。
張太醫不敢瞞著趙宸玨半分,他隻得據實以報。
趙宸玨倒是冷靜,他詢問了治療方案,張太醫說最好的法子便是針灸祛除濕毒,趙宸玨忙命張太醫速速去為瑾妍針灸排毒,但張太醫愣在原地欲言又止,趙宸玨心中一沉,隻說有何難處隻管講來。
張太醫唇周的白須動了動,沉吟了片刻才又說道:“瑾妍小姐現如今高熱不退,想來濕毒漸染肺髒四周,針灸確是控製體內濕毒的唯一法子,可要是控不住,這針灸又擾了穴位,就隻會加速體內其他髒器染上濕毒了,到時病灶變大,濕毒擴散,可就真的沒有法子了。況且那濕毒侵入的可是肺髒,在體內,看不到摸不著,隻能靠著一根根尖尖小小的銀針點位觸穴,誰也保證不了意外的發生,可若不針灸,那體內的濕毒照樣擴散,隻是早晚時間的不同而已。”
趙宸玨認真聽完了張太醫的話,他沒有過多的思慮,便直接命張太醫速速安排針灸替瑾妍治療。
張太醫拿出一個布袋,取出一個裹包著的布條,一層層退開來,是個長長的硬棉布條,上麵整整齊齊分類插著或長或短粗細不一的銀針。
瑾妍仰臥在床榻上,玉荷跟玉清整理好瑾妍的衣衫,聽張太醫吩咐,露出了該紮針的穴位,然後兩人退至一旁候著聽吩咐,曹平安和小夏子等人雖是太監但還是退出了室內,曹平安退出來的時候打量了一個褚非離,可褚非離恍若未見,隻緊張地看著張太醫,曹平安也不好出言提醒,隻得退出了室內,於室外的珠簾旁凝神候著。
玉清看到長長的銀針一根根紮進瑾妍的頭麵部,不由得咋舌,她回頭的當兒看到了褚非離還站在桌旁,玉清的心中一驚,這銀針馬上要紮瑾小姐的胸、腹部和上下肢的穴位了,照說聖上都是該回避的,可聖上眼巴巴地在一旁看著,早就忘了男女之防,聖上是沒人敢去提醒的,一來是迫於權威,二來他跟瑾小姐同榻而眠過,可褚將軍就不同了。
玉清心裏這樣思量著的時候,悄悄退到了桌旁,然後她大著膽站到了褚非離的身前,並擋住了褚非離的視線。
褚非離收回了視線,他盯著麵前這個宮女,她臉上有膽怯又有無畏,像極了瑾妍的樣子,褚非離明白過來他留在這溫室殿的偏殿裏的確是不符規矩,估計這丫頭也是在為瑾妍的聲譽而著想吧。
玉清見褚非離收回了視線,她無聲地福了福身子,褚非離便轉身去了外間。
趙宸玨聽到動靜,回頭見到褚非離渾身衣冠藍縷的背影,一雙長靴所過之地竟留下了濕印,趙宸玨心中湧起暖意,這世上除了自己起碼還是有一個人是真心對待瑾妍的,可是他自個兒也不明白為什麽他的心中竟有絲酸酸澀澀的感覺漫脹開來呢?
褚非離自己也不曾注意到他狼狽的樣子,自出了山洞,他背上瑾妍順著小道一路疾走,完全顧不上枯枝刺到了他的臂膀還是刺藤繞了他的袍角,他隻知道背上的瑾妍身子越來越燙,他需要做的就是盡快將瑾妍送到張太醫的麵前。
這溫室殿中成年男子的袍子除了趙宸玨的便服外就是太監服了,曹平安擅自取了套趙宸玨穿過一次便擱置的袍靴,褚非離和趙宸玨的身量不相上下,他去旁殿換了來,穿著倒也合身,褚非離整理了發冠,又淨了麵,看著倒也和平日無異。
放在平日裏,即使是趙宸玨不穿的衣衫,曹平安也是不會擅動的,可他見褚非離的樣子,還真怕別被太後或是後宮哪位娘娘,更甚者是被前朝的哪位官員看了去,解釋起他這樣狼狽無形的樣子倒要費些功夫了。
雖然瑾妍回溫室殿是靠在轎裏的,沒人見過她的樣子,可褚非離卻是一路隨著轎來了溫室殿,隻怕看到他那般模樣的人也不少,如今不可能完全彌補,但也不能什麽也不做。
張太醫紮完所有需要紮針的穴位時,大冬天的竟也是汗流夾背,可他一點也不敢停歇,又忙著開了方子,玉清跟著小夏子親自去藥房領了藥,煎藥亦是玉清親自守著,完全不敢假手與人。
雖說瑾小姐是在宮外出的事,可瑾小姐要出宮的消息之前卻是沒幾個人知道的,玉清在宮中時日雖沒玉荷長久,可她也是知道不少關於宮中各種明爭暗鬥的事兒。雖說沒多少人知曉瑾小姐的存在,可皇後和蘇美人是知道的,既有人知曉那就不難透露出去,聖上待瑾小姐又尤為特別,不招人嫉妒那才是怪事了。
所以玉清覺得凡事小心翼翼不假手於人才是最安全的。
玉清端著煎好的藥進了偏殿,趙宸玨和褚非離以及張太醫都在,玉荷見玉清端了藥碗進來,麻利的上前靠在榻柱邊扶起瑾妍,瑾妍半個身子靠在了玉荷的身上,玉清立即弓起身子在榻邊拿勺給瑾妍喂藥。
棕黑的藥汁看著進了瑾妍的口中,可一瞬後,藥汁全都流了出來,瑾妍的下頜以及胸前均是濃濃的棕黑色,如此反複幾次藥汁都回流了出來。
玉荷隻得輕柔地將瑾妍平放在榻上,然後接過玉清手中的藥碗,一勺藥喂進去,依舊回流了出來。
張太醫見狀,立時明白過來,這瑾小姐高熱了這麽長的時間,隻怕喉間早已紅腫甚至起了水疹,瑾小姐雖在昏迷之中,可疼痛感還是有的,這苦澀的中藥入了口,到喉間隻怕是異常的疼痛呢,她這樣潛意識的抵觸藥湯也是正常。
可紮銀針不過是封住經脈,不讓濕毒橫行逆走影響其它器髒,可要真正祛濕除毒的還得靠這劑苦藥,張太醫苦著一張臉,也不知如何是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