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之後，又開始下起了蒙蒙細雨，氣候也跟著陰冷了起來。

    各宮每處都忙著，最忙的當數椒房殿了，皇後掌管後宮，事務自是繁多，李昭儀是老人兒了，為人低調又識實務，所以這種時刻皇後都會召她幫著分擔些宮務的。

    不知為何，今年才入宮的夢依也被召去了椒房殿。起初，大家都議論紛紛，也不知這皇後是怎麽了，是的確信任這蘇美人嗎？可也沒見皇後平日裏和這蘇美人走得近乎啊？難道是為了壓製宮中的老人？比如許美人和許昭儀……

    當然了，皇後如何想的隻有她自個明白了，不過夢依做了幾件實事後，大家也就不議論了，畢竟人家蘇美人有的不止是平易近人，人家可還是有才能的。

    所謂的實事不過就是各人的春節福利，木炭，新裳，首飾等等，往年也是有的，隻是那些不常在皇上身邊露麵的，或是品級低下的妃子們，拿到手的東西也就參差不齊了。比如木炭，看著沒什麽區別，可一入了炭盆，好一陣都散不去的濃煙，嗆得人直咳嗽的氣味，立馬就顯了形，露出了好歹來。至於衣裳的料子，款式，做工那可是一看就能區分的。旁的雖然照例少不了的，可也都是敷衍了事的。

    這些事以往年都是皇後交代內務府去做的，下麵的人做點手腳，賺點銀子雖是暗地裏的事，那也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皇後有心整頓，可牽涉的人之廣，她又賢名在外，辦起來的確棘手。加之她的確繁忙，無力去應對。

    蘇美人就不同了，她也算是新人，但凡新官上任時都會燎上三把火的，更別說這後宮，隻要有一點兒機會，誰人不是攢足了勁來個標新立異而引起聖上的注意。並且聖上在前朝都是喜廉潔狷介之官，而前些日子聖上還對蘇美人寵愛有加呢，如今又添上個蘇美人的妹妹正獲聖寵的慕良人，隻要蘇美人稍微有點意見，就算她自個沒機會在聖上跟前訴說，但隻要慕良人幫著轉達一二，聖上若插手這些事兒，那可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啊。所以蘇美人被交托此事，下麵的人倒是老老實實的，沒人敢伸手克扣或是以次充好。

    當然這也跟夢依的認真勁分不開的，她完全可以時不時去內務府查看督促下就行的，可她硬是自皇後處拿了名單來，盯著讓內務府將每宮的東西分了組送來倚蘭殿，她再比對名單，讓倚蘭殿的宮女和內務府的人共同送出去。東西要先送到倚蘭殿擱著，若是蘇美人要一一查看檢驗，以次充好肯定是會被識破的。

    事實上夢依的確是一一檢驗過了，若是各宮主子，倒也不費事，就連宮女太監們的賞賜，夢依也都一一檢驗過，所以到大家手上的東西才貨真量足。所以她宮裏人手不夠，還自皇後跟瑾妍的宮中借了人去幫著檢驗。

    年節賞賜下來的物品和食物，對於位高的妃子們或是有勢磅身的自然是不在乎的，可是對於無名位低的人來說，卻很是需要，所以拿到手的東西豐厚自然歡欣愉悅。當然了，宮人們更是歡喜。

    在大家歡喜的同時，也記住了這蘇美人的好。

    瑾妍的份例是一個良人該得的，內務府並沒有因為聖上特別寵愛瑾妍而破例多分了些什麽。除了吃食和花草藥物，其他身外之物瑾妍從不在乎，所以她壓根沒覺得內務府送來的東西有什麽不好的。非但沒覺得不好，反而在玉荷循例將衣衫首飾捧到瑾妍跟前給她過目時，她輕輕皺了皺眉小聲嘀咕道:“真是夠喜慶濃重的。”

    瑾妍之所以小聲嘀咕，是因為她知道這些衣衫首飾，都是一個後宮良人在節宴上該有的穿著打扮，過兩日就是大年了，她既是後宮一員自然是免不了宴會的。

    楊尚宮倒是有些意外內務府送來的東西，因為宮中的人向來是順勢拜高踩低的，瑾主子如今盛寵，聖上又日日宿在梅影宮，那些個見風使舵的怎麽就沒趁此機會討好瑾主子呢？

    不過，楊尚宮轉念一想，如果內務府真的什麽好物件都趕著往這梅影宮送，那才真是害了瑾主子呢，聖上日日來梅影宮已經讓許多人紅了眼，如果連份例也破格得了好，那不是把瑾主子往風口浪尖上送嗎？

    楊尚宮不覺得內務府會想到這一層麵上。當然了，楊尚宮並不是認為內務府的人沒這個聰明勁，相反的，能待在內務府的人那可都是人精。隻是瑾主子跟他們非親非故，他們憑什麽會設身處地為瑾主子著想呢？看來一定是曹公公或者他的人去點撥過內務府了。不過，能授意曹公公的人也隻能是聖上了。

    聖上是個實心眼的人，認準的事，再艱難也會堅持下去，喜歡的人更是對其傾盡所有。這一點楊尚宮老早就知道了。當年，聖上還是個小小的皇子，楊尚宮就跟著照料生活起居了，不敢說能揣測到聖意，但是，對於聖上的秉性，楊尚宮心中還是有數的。

    對於瑾妍的反應，楊尚宮倒也沒覺得奇怪，她跟在瑾妍身邊的日子也不長，但是對於瑾妍的性子，楊尚宮是摸得一清二楚了。宮外的事楊尚宮不知道，但她相信聖上對瑾主子情有獨鍾，隻怕也是因為瑾主子淡然不爭，率性簡單的一麵。

    楊尚宮這個年紀還在宮中也就注定她是要終老宮中的，宮外她已經沒有親人了，宮中這麽多年，因為聖上她的日子也算淡然平安。如今聖上需要她照料瑾主子，她當然得盡心盡力。在趙宸玨的事上，楊尚宮和曹平安是一樣的心思，所以楊尚宮期盼著瑾妍能和聖上一直這麽幸福下去，當然不僅僅是她的好日子係在瑾妍的榮辱上，更重要的是她看得出來聖上在梅影宮的時候是真正的放鬆，那種幸福就像是尋常人家的生活一樣美滿純真。

    “主子，您瞧瞧這兔子，過會兒郡主醒來一準會喜歡。”楊尚宮手中拿著個雪白的兔子到瑾妍跟前說道。

    兔子是縫製的，雪白的上好冰絲，一針一線，眼睛是繡成了緋紅的梅花狀，筆挺的長耳朵裏不知藏了什麽硬物，卻又不咯手，瑾妍拿在手中都能想象念慈撲騰著手想抓兔子的樣兒了。

    “誰的手這般巧？難得心思也活絡。”瑾妍開口誇讚道。

    “夾在內務府給郡主送來的年節禮物中。奴婢特意問過，下麵的奴才說這兔子是出自椒房殿，皇後為小公主做玩偶時替小郡主也做了一個。”楊尚宮一邊笑著替玉荷整理衣物一邊說道。

    皇後？瑾妍很是意外，她以為是下麵哪個手巧的丫頭做來逗念慈玩樂呢。皇後育有一個皇子和公主，皇子年長些已進了太學，公主年幼，也就學會了行走，正是喜歡玩偶的時候。看來皇後的確有心，不僅念著十七爺和趙宸玨的兄弟情義，還念著這孩子孤苦喪母，想來也隻有帶過孩子的皇後，才懂得這麽大的孩子最是愛將東西塞到口裏，所以才沒有用毛茸茸的料子來做兔子吧。

    瑾妍和皇後的交集並不多，除了在溫室殿見過，小年後第二日還見過一次，因為頭一日的賞賜，瑾妍前去椒房殿請安謝賞。瑾妍夾在一群美人中並不顯眼，秦碧湘待瑾妍淡淡地，並沒有過多的交談，隻在瑾妍離開的時候說:慕良人的身子弱，請安就免了吧。

    不過，人家秦碧湘也並沒有將玩偶直接差人送來梅影宮，而是借助內務府送到了公主身旁。這就說明她並不想來梅影宮示好似的，她隻是一時母愛泛濫對念慈起了惻隱之心。

    這後宮中的女人，真正愛慕趙宸玨，而非因為趙宸玨身份的人，除了夢依，瑾妍能肯定到的人還有秦碧湘，那次在白雲觀回慕府的時候，瑾妍雖隔著些距離，但她從秦碧湘看趙宸玨的眼神，以及她的一舉一動都能看出柔情愛意。

    夢依是在自己之後認識趙宸玨的，趙宸玨待她也是沒有男女之情的，可秦碧湘就不同了，趙宸玨淡泊女色，除了許昭儀育有一個公主外，也就跟秦碧湘育有一個皇子和公主了。許昭儀是趙宸玨還是太子時的側妃，她能在趙宸玨初登基時生下公主，隻怕是因為趙宸玨為了抵抗太後和先皇後李瑜的故意行徑了。秦碧湘能育下兩個孩子，趙宸玨待她還是有情的。

    瑾妍甚至覺得如果沒有自己的出現，趙宸玨會和秦碧湘相敬如賓至老的，不僅因為她是皇後，更因為她曾陪著他走過那些艱難的日子。

    這樣想來，瑾妍有些自責了，更是佩服那個為愛也為著責任而隱忍寬容的女子了。

    瑾妍特意去看了下內務府給念慈送來的年節禮物，除了錦緞，瑾妍真沒看出來有什麽是實用的，就連玩具也是些拚搭的木塊兒，或者是些大塊頭的木製動物擺設，或是風車什麽的，這些東西怕是還要個一年半載的，念慈才能玩的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