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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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將落未落,天邊泛起了大片的紅暈,朦朦朧朧的紅光照在窗欞上,院落裏攀援交錯纏繞在木架上的藤蘿極為茂盛,青紫的花冠累滿了枝條,微風一吹,那映在亮白琉璃窗上的花朵就似一隻隻躍躍欲試的蝴蝶一般展翅飛翔。

    趙宸玨聽了瑾妍的氣話並沒有生氣,他唇角含笑望著窗上那斑駁陸離的光影,心中反而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溫情。他明白瑾妍為何有些惱氣,可是他不後悔這樣對瑾妍,因為他說過要護她周全,給她幸福的。

    “不要小看了我,慕瑾妍並沒有那麽脆弱,我寧願要傷人的真實過程,也不要活在那華麗太平的虛幻中。”瑾妍將手中的兔子放在榻上,走到趙宸玨的身旁又道:“以後,不管何事,都讓我們一起麵對好嗎?”

    趙宸玨聽到瑾妍說她寧願要傷人的真實過程,也不要活在華麗太平的虛幻中時,不自覺地想起了褚非離那日的話。

    那日,趙宸玨身著便裝出了皇宮,他已經很久沒去探過素清姑姑了,於是,他帶著曹平安進了沁梅軒,擇了靠角的雅座,才進去便聽到了十七爺爽朗的聲音自隔壁雅座裏傳了來,因為說書人還沒有開始說書,喝酒的,吃茶閑聊的,不免喧鬧。

    “非離,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不管你有多愛她,保護她都不再是你的事了。”趙宸玨聽到十七爺的聲音,便起身要往隔壁去,在簾幕門邊卻聽到了十七爺的話,他腳下不由自主的頓住了,因為他知道十七爺口中的她是誰。

    “她的心中隻有玉王,我心裏比什麽都清楚。曾經以為隻要她幸福快樂我也就別無所求了。可自打她入了那深宮之中,我就是不由自主地擔心著她,時時刻刻,那地方,她的性子要如何生存下去呢?那日看到她在宮宴中倒下,我真的很害怕,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高逸,你知道嗎,自小被人打罵,甚至無家可歸時,我也從沒有害怕過,因為我知道一切都會過去,隻要人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是那日,我以為她就那樣離開了,那時我是真的害怕。”褚非離的聲音斷斷續續,語無倫次,但是趙宸玨明白他講的是什麽。

    “那是她的選擇,皇、兄、兄長是有給過她機會離開那地的,我們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選擇去付出。”十七爺的聲間有些低沉地說道。

    “可是我做不到袖手旁觀,她還未明朗的身世,旁人的算計。他那樣做,不過是瞞得了一時,可以後呢?一下子全都湧到她的麵前,叫她如何承受?”褚非離問道。

    “你已經醉了,少喝些。你要明白兄長瞞著瑾妍這一切,都隻是為了保護她啊。”十七爺說道。

    “保護?可我覺得這隻是為了得到今日的平安喜樂卻埋下了日後的悲哀呢?瑾妍不是那種可以安身在華麗殼罩中對外界不管不顧的人,她的性子其實和那紅鸛極為相似,看著平靜嫻適,其實她很剛烈,偽置的幸福和令人疼痛的真實生活,她一定會選擇後者,因為隻有真切的感受經曆過,她才會懂得並得到真正的幸福。”褚非離說道。

    “你這樣說來也是啊,鳥不一定貪圖在華麗籠中的安逸,但它絕對需要能自由自在飛翔的天空。”十七爺淡淡地說道,聲音中透著落寞。

    趙宸玨轉身回了雅座,靜靜地喝著茶,卻聽樓下大堂裏有一個粗獷的聲音說道:“什麽良人,我看啊就是個恬不知恥,貪圖榮華富貴的,莫不是那妲己轉世來禍害咱們大周來了?”

    趙宸玨心中騰地升起了一團怒火,他起身一把拉起了那幕簾,見大堂裏一個身著藕色袍子的公子哥正對身旁的其它幾位公子哥說道。

    站在一旁的曹平安心中一緊,剛剛褚非離和十七爺說的話他跟一旁也都聽到了,那些話他的心中還沒消化掉呢,這會一聽到這話,自然有些緊張地,不過眼下最緊要的是守著聖上,他們雖是便服出來的,但是也決不能讓旁人知曉了聖上來這兒是為了見大周罪人素蘿公主,先帝曾經極為憤怒時說過趙家的人誰也不能去見素蘿公主,對當是大周從來沒有過那樣的公主,這當口斷然不能讓人說趙宸玨不敬先皇的話。

    “公子,此地人多,皇家私事論不得啊。”因為正在趙宸玨所在雅室的正下方,此時說書人已站在了案前,堂內靜了許多,趙宸玨的耳目向來好,所以旁邊一個小廝輕聲說的話他都聽了去。

    “滾,少來管本少爺的事,外邊那個不議,誰人不說這事,偏我說不得?今兒個我還真就要說,看誰還能奈我何?那慕良人本就是個不貞不潔的女人,一時許了秦家公子,一時又入了宮,既入了宮就規規矩矩的不好嗎?還得害人家蘇美人,可惜了蘇美人那樣個美人兒,從此怕是要毀容了,都是那個不要臉、”

    那年輕公子的罵聲突然停住,一陣清脆的響聲,接著是人群的驚慌聲,還有那個公子的咆哮聲,一連疊地說著你你……

    曹平安一時好奇,身子往前了些,伸長脖子望樓下探了探,這一看曹平安心中更驚了,他識得那個咆哮的公子可是當朝丞相長史的獨子啊,而揮拳打人的不正是長公主的愛子秦漠嗎?

    顯然秦漠是聽了那年輕公子口中的謾罵,一時氣憤才出手打了人,那公子也不知是否識得秦漠,隻捂著臉讓家丁上前教訓秦漠,曹平安看著一眾人圍住了秦漠,忙問道:“聖上,可要老奴下去?”

    “不用了,不好讓人知道我來了這沁梅軒,漠兒雖然喝了些酒,不過就這些個家奴應該是難不到他的,現在的年輕公子,口無遮攔,仗著權勢無法無天了,也是得有人提醒管教。”趙宸玨說著起身往後麵的樓道下了樓。

    “好,日後我們坦誠相待,一起同甘共苦。”趙宸玨收回心緒,撫了下瑾妍額前的亂發說道。

    瑾妍將頭靠在趙宸玨的身上,望著那落日將雲層也染成了桔紅,光影流轉中,那暖洋洋的紅光就似一道天梯般直通身前的窗邊,一切都那麽溫暖美麗,她的腦海中不自禁地想起了進宮前和褚非離在西山看的日出,這夕陽西下的景色雖然沒那雄偉壯闊的日出震撼人心,但如今她這樣靠在趙宸玨身旁無比安定幸福。

    既然溫室殿的桃花開得早些,趙宸玨又正好開了口,瑾妍自然是不會放棄去采花的,她特地起了個早,用了些早膳便帶上玉清往溫室殿去了。

    瑾妍在溫室殿住了好長一段日子,對於溫室殿倒不是很了解,因為在溫室殿時大多是病時,那時又無心留在宮中,再說了溫室殿可是天子的居所,身份不明的她自然不好隨意地四處閑逛了,不過她還是清楚這溫室殿的桃花為何會先其它桃花早開了,想來是因為溫室殿內寒冬時季也是溫暖如春的緣故吧,室內的溫度高些,室外周邊想來也是暖和些的。

    瑾妍來溫室殿之前特地找小夏子問過了,趙宸玨下了早朝,用過早膳後,在承前殿裏召集一眾文官商議著政務呢。那麽這會去溫室殿就不會擔心會遇到前朝的人了。

    溫室殿的後院裏,有一所桃園,這是瑾妍不曾知曉的,溫室殿的宮人帶了瑾妍二人入了園,瑾妍便讓其退下了。

    雖是早春,可一入了園子,一大片的粉色便立刻映入了眼簾,瑾妍和玉清才進了那拱形的園門,便呆住了,那一棵棵桃樹稀疏有致地矗立在園子裏,枝頭上成串成串的桃花,一朵挨著一朵,一簇緊靠著一簇,上麵,下麵,左右,前後,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把把大花傘。

    瑾妍的腳步不聽使喚地一直往桃花深處走去,一陣輕柔的微風吹過來,地上的,樹上的花瓣兒似雨絲一般地在風中翩翩起舞。

    東風著意,先上不桃枝。紅粉膩,嬌如醉,倚朱扉。記年時,隱映新妝。麵臨水岸,春將半,雲日暖,斜橋轉,夾城西,草軟莎平跋馬。垂楊渡,玉勒爭嘶,認蛾眉凝笑,臉薄拂燕支。繡戶曾窺,恨依依,共攜手處。香如霧,紅隨步,怨春遲,銷瘦損。憑誰問,隻花知,淚空垂。舊日堂前燕,和煙雨,又雙飛。人自老,春長好,夢佳期。前度劉郎,幾許風流地,花也應悲。但茫茫暮靄,目斷武陵溪,往事難追。

    瑾妍坐在一棵壯碩的桃樹旁,閉上眼整個人都靠在了桃樹上,隻是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哼唱起了這麽一首嬌媚淒豔的的歌兒來。

    “玉清,我們、”許久後,瑾妍似自癡醉中醒轉來一般,她突然想起來這溫室殿的目的,便起身喚著玉清,隻是話才到了一半,看到對麵一身碧藍袍子的身影時,她整個人都怔住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