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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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愣住的幾個人,被玉荷的喊聲給驚醒了,三人同時鬆了手,劍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玉荷跟玉清忙上前去查看瑾妍手上的傷勢,並攙扶著瑾妍往前院行去。
侯府雖然有資格請太醫,但來回宮中必然會浪費不少的時間,對於瑾妍受的外傷,習武之人都是可以處理的,所以趙宸玨自己動手為瑾妍清理包紮傷口。
褚非離領軍打仗難免受傷,趙宸玨都會提前賜一些上好的靈藥,褚非離向來不帶那些藥膏靈丸的,如果真的受傷都是傳軍醫的。
丫頭們自然不知道劍傷要用什麽藥,她們看得出來侯爺很緊張這位受傷的夫人,想來夫人的身份一定很顯貴吧!不懂但將整箱的藥抱出去,總該沒錯吧?
褚非離手上的傷還未包紮,有鮮血從手掌滴落,趙宸玨掃了眼褚非離,轉頭將一瓶藥粉滴灑在瑾妍的傷口上,然後細心地將白紗纏繞在傷口上。
玉清曾經照顧過瑾妍的傷口,剛剛趙宸玨為瑾妍清理,上藥,包紮時,她都仔仔細細的看清楚了。
於是,玉清手中拿了白紗走到褚非離身前,福了福身子,站定後擋住他的視線道:“褚將軍,您的手,還是讓奴婢為您包紮吧。”
褚非離收回視線後,亦坐在了一旁,玉清忙上前為褚非離清理著傷口。
不知為何,每次看到褚將軍望著主子的眼神時,玉清的心中都很是難過,對褚將軍升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憐憫的感覺。
玉清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很可笑,人家褚將軍現在又封了侯,他想要的有什麽是得不到的呢,自己這個卑微的宮女憑什麽去憐憫人家高高在上的侯爺呢?
玉荷就不像玉清那般不計後果了,她對褚非離沒有憐憫,有的隻是害怕,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瑾妍的人,隻要心思活絡點的,隻怕都能發現褚將軍眼中的關切,絕不是一個臣子該有的眼光,玉荷真怕褚將軍哪一日會毀了主子,毀了梅影宮上下。
瑾妍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也從未問過褚非離的傷勢,柳玉海說的話,雖然大家都沒有特意去聽,但離得不遠,都斷斷續續地聽到了,瑾妍現在的心情,大家也都能理解。
玉清為褚非離包紮好了傷口後,玉荷領著眾人悄悄退出了室內。
瑾妍此刻的心情的確是很亂,但她還是關心褚非離的。隻是,她明白自己不能給褚非離和趙宸玨之間增加誤會的,先前自己鬆開劍的時候,趙宸玨的臉色,瑾妍看得清清楚楚的,有擔憂,有疼惜,但也隱著不快。
“褚將軍,剛剛的事、謝謝。”瑾妍起身對褚非離福了下身子說道。
褚非離明顯一怔,瑾妍何曾這樣鄭重其事的喚過自己褚將軍?她這是要疏離自己嗎?還是她在掩飾自己剛剛過激的行為?
“且不說陷良人於危機的人是我,聖上不責罰,已經是對非離最大的恩惠。就算是良人平日有什麽事兒,護良人周全也是非離義不容辭的事。”褚非離起身道。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呢?需要這般生疏嗎?”不知為何,趙宸玨看著兩個平日裏最是不注重規矩禮儀的人,這一刻卻禮貌了起來,他的心中又酸又澀,一時起了些惱怒,語氣生硬地說道。
若說讓趙宸玨把褚非離剛剛救瑾妍的舉動,看作是一個臣子應盡的忠心,那是有些不可能的事。若不是關切至深,怎麽會在一瞬間就想到那樣的法子?就算他褚非離是靠著聰明異常想到的這法子,若不關心瑾妍,怎麽可能不會停頓思考呢?
“不早了,有些乏,我想休息。”瑾妍微怔,她抬起頭,望著趙宸玨溫柔地說道。
褚非離聞言,略垂首然後轉身離去。
“您是知道的吧?我的身世您一早就查出來了吧?”瑾妍見褚非離離開,望著趙宸玨認真地問道。
“瑾妍不管我都知道些什麽,我隻是想你快樂開心地生活著。”趙宸玨見瑾妍突然對自己用起了敬語,心中不禁也有了些執拗勁,不想說出自己不過是查出了芸娘為幕後主使,至於瑾妍生世的這一出他壓根就不知道的。
當然,趙宸玨可不僅僅是因為心中不快褚非離用那樣自傷的方式救了瑾妍,才不說出柳玉海撒了謊來騙瑾妍說刺殺是他自己的意思,與芸娘毫無關係。不管有多氣憤,但是如何不傷害瑾妍這事兒,趙宸玨的心中還是有數的。
芸娘再怎麽惡毒,但她始終是養大了瑾妍,一時半會的告訴瑾妍芸娘的真麵目,她一定是接受不了的,所以趙宸玨雖然生氣,但還是將最重要的部分瞞了下來。
“可是,陛下,您曾說過日後我們要坦誠相待,一起同甘共苦的。我不需要被蒙在鼓裏的保護,我說過我寧願要傷人的真實過程,也不要活在那華麗太平的虛幻中。其實您自己也沒有明白過您待我的心吧?也許您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瑾妍說著一行淚自頰邊滑了下來。
“我不相信你?我若不相信你,秦漠,褚非離,你和他們任中一個之間的清白也會被我質疑的。”趙宸玨聽到瑾妍不僅還用著敬語,她還不理解自己想保護她的一顆心,不禁地怒了,說出的話也就有些口不擇言。
瑾妍靜靜地望著趙宸玨,一瞬後哈哈笑了起來,隻是越是大聲笑著,淚卻越是洶湧。
“瑾妍,對不起,我,我隻是想說我相信你,也想保護你不受任何的傷害。”趙宸玨見瑾妍這副模樣,又上前為她拭著淚道。
“陛下,您真的在意瑾妍嗎?還是您隻在意自己擁有瑾妍時的滿足感,瑾妍不知道您是否曾失去過什麽重要的人,但瑾妍知道您隻是想保護和留瑾妍在您的身邊,就像您從來不曾失去過什麽人一樣。可是陛下,這一切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都可以給您這種感覺。”瑾妍別開臉,錯開了趙宸玨的手掌說道。
瑾妍的話其實說得很明白了,趙宸玨默了好一會兒才緩和了臉色道:“瑾妍,別鬧脾氣了,我知道,這麽多的事要讓你接受,一時半會是不可能的,天色也不早了,休息吧,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陛下,瑾妍都知道了,那個在桃園種滿了桃樹的女子,您沒能保護住她,所以您才小心翼翼地對待瑾妍吧,您問問自己您真的愛瑾妍嗎?還是您隻是拿瑾妍當作她的影子?”話頭被扯了出來,瑾妍也不想再藏在心中,今日索性都說清楚吧。
“是誰在你麵前沒事亂嚼舌根子?”趙宸玨別開臉生氣地大聲問道。
“從來沒人在瑾妍麵前說過什麽,是瑾妍在桃園看到的,您臉上的柔情和悲傷瑾妍都看得一清二楚。”瑾妍望著趙宸玨說道。
趙宸玨一下子轉過身來,一改平日的溫潤,神色激動地抓起了瑾妍的手道:“是,可是那又如何?”
瑾妍抬起頭,望著趙宸玨,臉上堆滿了笑,然後緩緩跪在了地上,聲音亦異常溫柔平靜地道:“臣妾一定緊遵聖意。”
如果說剛剛的爭執還有和緩的餘地,但自瑾妍恭敬跪地,儀態疏離地說這句話後,她跟趙宸玨之間的溫情便缺失了一道裂縫。
趙宸玨望著瑾妍的恭順樣子又氣又怒,他一甩長袖,頭也不回頭地離開了。
趙宸玨之所以如此動怒,倒也不全是因為瑾妍的態度,更多的是因為有一種被人扒開了小心翼翼深藏的秘密,就像是把舊日傷口暴在烈日下任人翻閱一般。
兩人的爭執到後麵越來越大聲,雖然是在候府裏,府中也沒幾個人知道瑾妍和趙宸玨的身份,但玉荷還是將院裏的下人都遣開了,褚非離的性子較冷,在府中也是寡言嚴肅,所以下人們也都是循規蹈矩的,不該聽的絕不多聽,不該說的一定緊閉雙唇。
但玉荷跟玉清可不能像候府中的下人們對主子的事一樣淡漠,雖然她們不敢擅自進到室內勸解兩位主子,但她們都跪在院裏小心地聽著室內的響動。
曹平安料理好了柳玉海的傷之後,回來便見到玉荷跟玉清筆直地跪在院裏,他本要上前質問兩人犯了什麽錯,惹得一向不體罰人的兩個主子發了怒,卻聽到趙宸玨大聲的吼著是誰在亂嚼舌根,曹平安的心中一緊,忙也跪在了地上,他低聲問玉荷裏麵還有誰。
曹平安本來想著是聖上和褚將軍在裏麵的,想來聖上一定聽著了一些是非閑語,才發怒問誰嚼舌根來著,沒想到獨獨瑾妍和聖上在室內。
瑾妍的聲音不大,但是院外跪著的三個人都屏息靜聽著,夜裏本就極靜,所以瑾妍的話,他們三人都聽得清楚,玉荷跟玉清不明就裏,但曹平安聽到桃園時,他的心裏就跟明鏡似的了,聖上還是孩童時,他就伴在聖上身旁了,所以聖上遇到過誰,珍惜過誰,他比誰人都清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