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讓所有的一切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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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院子外響起了腳步聲,戴著金絲手套的微涼指尖握住了她的手指,“先隨我離開,還不知道聖龍令的確切下落,暫時不要打草驚蛇。”
龍英華推門進來,屋中滿地的塵煙狼藉,暗格裏的暗器被觸發,射得滿牆都是。
他一直隱藏的秘密,被人破拆下來,暴露在窗外的日光之下。
枯黃的信紙,像是凋零的蝶翼在風中搖搖欲墜。
上麵的殺無赦三個字刺痛了龍英華的眼睛,他緩步走到桌子邊,神色冷肅,唇角在顫抖。
伺候的柳伯看見地上的芒針嚇了一跳,躊躇喚道:“家主,這是……”
龍英華一聲厲喝:“出去,給我滾出去!”嚇得柳伯慌忙退了出去。
站在屋中的人掌風一揮,書房的門被重重合上。
他走到桌子邊艱難地坐下,用手撐著自己的額頭,“瞞不住了,最終還是瞞不住了!”
他要真想毀屍滅跡,早該將這些信函都燒光,可是他沒有。每一封罪狀,他都留下了。
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原因,因為良心上的罪惡,希望有一天薄天或是緋雲能知道真相,知道他才是殺害他們母親的劊子手。
多少年了?他不敢去計數,從送他們登上馬車,去往寺廟的那一刻起,他已成世人口中唾罵的畜生。
一邊是君王,一邊是玄瑛。他還是為了天下,負了她!
他不敢親近自己的女兒,甚至希望她真的已經死了。可她回來,亦如預言中的那樣,帶著玄瑛的影子,回來將他千刀萬刃。
滿地的信紙,他看過多少遍,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讓他兩難過。
“玄瑛……”龍英華站起了身子,取下牆上的劍細細地拿過絨布擦拭,冰冷的劍身映出他一瞬頹敗蒼老的容顏,“這輩子我欠你的都已經還不清了,如果還有下輩子,你願意再回到我的身邊,我會補償給你。”
……
宮宴一別之後,龍香君就被鎖在了鳳家後院。
人人都說她是個瘋子,沒有人再願意靠近她的身邊。
屋子冷的像是冰窖一樣,幽暗的光透不過雲母片,這樣的境遇與在龍家時沒有任何分別。
外麵初春了,她卻還覺得那樣冷。
以前的每一個春天,薄天哥哥都會出去冶遊,為她搜羅四洲間的各種珍寶古玩。隻要是她想要的,薄天哥哥都會不惜一切地送到她的麵前。
那時候她覺得皇族公主也不過如此,想要的都能得到,不費一點力氣。
她還記得出嫁那日,薄天哥哥一直徘徊在琉璃院的門口,高挑的身影卻像是薄薄的一層紙。
她披上了蓋頭滿心歡喜,以為進了鳳家,就能看見他,離他更近一點。
但薄天哥哥卻一再地挽留她。
“香君,你真的要嫁給他?鳳家二少爺心性暴虐,我怕你……”他憂鬱沉沉的話很快被她尖聲打斷了。
“你不要再說了!我要嫁給他!我就是要嫁!你們誰都阻止不了我……”
薄天哥哥握緊了她的手腕,“君兒你要想清楚,那個人到底值不值得你去愛?你配得上最好的一切,為什麽要去跟她爭,跟她搶?”
是的,薄天哥哥隻有她這一個妹妹,哪怕龍緋雲回來,也沒有得到他半點認可寵愛。她想要,薄天哥哥依舊會為她雙手奉上。
可是為何對她好的人,卻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她不想與龍緋雲爭,也不想與她搶奪。可命運就是這樣弄人可笑,她想要的都被龍緋雲奪走,她喜歡的也被龍緋雲捷足先登。
她不得一次次去爭一次次去搶,哪怕是筋疲力盡,遍體鱗傷。
“薄天哥哥,相信我我會幸福的!”她由著龍薄天握住她纖細孱弱的手腕,緩緩地靠在他的胸膛前。
她聽見薄天哥哥的呼吸每一下都那麽用力,那麽痛。像是隱忍著蓬勃欲出,卻又不得不禁錮一生的感情。
龍香君在屋子裏走著,轉著,一遍又一遍。她知道太陽升起的時候,陽光會落在屋子的南邊,陽光映著雕木窗花,一格又一格的移動,直到沒了溫度,沒了光彩掛在北邊的角落上。
她穿著單薄的衣服望著木門外的日光,看著鳳家豢養的舞姬翩然學舞。她的娘親為她請過雍州城最好的琴師,最好的舞娘。她會寫蠅頭小楷,會染香薰箋。
琴棋書畫都是四家小姐中最優秀的佼佼者,被譽為名門典範,何時起她一點點墜落暗淡,成了門外任何人都不敢靠近卻又指指點點的瘋子。
她沒瘋,她隻是太愛一個人,愛得失去了神智。
而她換來的是什麽,恥辱,嘲笑,五十杖行。
她的腿斷了又長好,長成了脆弱又怪異的形狀,成了瘸子,走路都走不好,她再也不能翩然起舞!
龍香君握著自己單薄的肩膀緩緩蹲下身子,不停的顫抖,不敢再聽外麵歡快的笑聲。
為什麽,她隻能活在黑暗中,而她們卻能快樂的笑著,跳著。
她捂住自己的頭,掙紮痛苦,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嚎。
外麵的歌舞聲被打斷了,有人說那瘋女人又發瘋病了!難怪二公子都不肯再要她!
她得不到的,憑什麽要讓這些人得到!
她沒有的,也不許任何人再擁有!
龍香君癱坐下身子,發出一陣陣夜梟般詭異淒厲的笑聲,“毀了,讓所有的一切都毀了!”
晚上,有人打開了軟禁龍香君房間的門。
來得是二夫人身邊的蘇嬤嬤,她冷涼戒備地看了龍香君一眼:“跟我們走吧!”
終於有人肯見她了,她知道自己一定還有機會。
三兩個丫鬟上前用繩子反綁住了龍香君的雙手,龍香君微微掙紮,卻聽蘇嬤嬤嗬斥道:“你老實一點,要不是你還頂著二夫人的頭銜,你以為夫人會見你這個瘋子?”
“不,我沒有瘋!”龍香君激動地叫著,不停掙紮:“你們不要綁著我!”
她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要龍香君死!隻要那賤人一死,一切都能夠恢複原狀!
蘇嬤嬤沒耐心地看了她一眼:“再敢亂叫,就將她嘴也堵上!”
龍香君坡著腳跟在她們的後麵,一路被推搡著前行,沒有人在乎她的腿有沒有複原。每一步,她都忍著痛。
大夫人的院子裏,八角竹燈用紗絹照著,屋子了燃著熏香。
鳳夫人搖著指尖的茶蓋,十指蔥蔥染著蔻丹。
蘇嬤嬤押著龍香君來到屋中,跪下。
鳳夫人審視了她一眼,眸中難掩失望之色,果真沒有初見時的半分矜傲尊貴之態,但她是聖龍轉世之人,必須留在鳳家之中。
“見過夫人……”龍香君垂下麵容,訥訥道,眼中不散的是恨意。對所有人的恨意。
鳳夫人放下茶盞,坐直了身子,“起身吧!你腿腳又是個不便的。”
感覺到鳳夫人的目光從自己斷了的腿骨上劃過,龍香君身子刺痛般一縮,蘇嬤嬤搬來了椅子讓她坐下說話。
“這都一個月了,你的肚子怎麽還沒有反應?琪兒也是嫡子,正妻不可能是個瘸子,更不可能是個生不出孩子的。你雖是我們鳳家明媒正娶,但無後為大,如果龍二小姐還想留在我們鳳家,繼續做正房,這肚子可得掙點氣!”鳳夫人幽幽緩緩說道,語氣矜驕至極。
龍香君努力扯出笑意,卻無論怎樣都笑不出來。
鳳琪隻碰過她一回,她怎麽可能那麽巧就懷上了孩子!
蘇嬤嬤冷不丁在一旁開口:“上次我聽聞龍二小姐被玩壞了身子,指不定以後都不能生育了!”
龍香君抬起眸,幽怨至極地看了蘇嬤嬤一眼。
在光影昏暗的屋子裏,這一眼又黑又恨,兩隻瞳仁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血窟窿。嚇得蘇嬤嬤心口一跳。
“哦?是這樣嗎?”鳳夫人沒了品茶的心思,眸光幽冷審視地望向了龍香君。
龍香君抓爛了自己的手心,卻隻有忍。
她的兒子弄壞了她的身子,鳳夫人沒有半點怪罪自己兒子的意思,反倒埋怨不喜她!
“看來,龍二小姐隻能降為妾室了。”鳳夫人冷淡開口,聲音像是刀一樣紮在龍香君的心口上。
她怎能做妾!她以後豈不是要永遠被龍緋雲壓著。
在龍家,龍緋雲是嫡女,而她是庶女。
在鳳家,龍緋雲是嫡夫人,而她卻是個暖床都不配的妾室!
她不甘,永遠都被龍緋雲壓一頭。
龍香君急切討好地笑了起來:“夫人放心,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懷上鳳琪的孩子,隻要你給我時間!我一定能!”
說完這一句,龍香君從椅子上跪倒了地上:“夫人,我沒有瘋!我真的是清醒的,我想留在鳳琪身邊,伺候他!”
如果鳳琪都不碰她,她怎能懷上孩子!
鳳家夫人不認同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留在琪兒身邊傷了他怎麽辦?我可隻有這兩個兒子!”
不論是鳳卿還是鳳琪,都是她的驕傲。
龍香君望著她,懇切地說道:“夫人,求求您讓我見鳳琪一麵吧!我是他的妻子,這些日子不見,我一直牽念著他。隻要給我一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的功夫足夠了,她一定能說服鳳琪跟她合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