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鬢發之間的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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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白的眼前閃現出那支珠釵的模樣,古樸的釵身,質樸無華,上麵雕刻著精致的鳳紋,一看便知是年代久遠之物,但僅此而已,比之光華璀璨的奪目珠寶,黯然失色。 他曾見母親戴過數次,卻從不在意。他不禁喃喃自語,“那支珠釵,莫非真的藏著我們山莊的機關總圖不成?”

    “人往往會忽略眼皮子底下的東西,誰會想到那樣機密的東西,竟藏於婦人的鬢發之間呢?”靈越微微歎息,蹙起眉尖,“有了這機關總圖,裴應元豈非如入無人之境?”

    三個人立在三岔路口,看著幽暗的地道,一時躊躇起來。

    這道上機關重重,倘若分開而行,說不定會困在暗道之中,不見天日。

    倘若三個人同走,又拿不定主意走哪條道。正在茫然間,靈越忽然將耳朵貼近岩壁,凝神細聽,神情十分專注。

    慕容白見狀,也貼了上去,隱隱聽到悶雷一般的聲音,綿綿不絕。

    他抬起頭,不料正撞上靈越閃亮的眼眸,竟然異口同聲地說,“走左邊吧,有機關啟動的動靜!”

    “原來少主和少夫人心有靈犀。”龍飛輕輕地說,不知為何舌尖竟有一絲酸澀之意。

    昏暗之中,看不見慕容白的神情。靈越卻有些尷尬,耳根微微發燙起來。

    “走吧!”她翩然轉身,衣角飄揚如花。

    慕容白第一次發覺她的身形如此靈動,似乎跟往常大不一樣。

    三個人順著暗道,時不時俯身聽聽地麵,敲擊牆壁,七彎八扭,終於在一處密室前停了下來。

    一盞長明燈在壁上閃爍不已,宛蓮花盛開在暗洞之中。花開無聲,照見這斑駁古怪的暗道,百年還是十年?

    眾人已經知道,它就是密室的入口。慕容白心潮起伏,神色複雜地凝望著青銅蓮花,緩緩伸出手去。

    石壁之後,真的會站著自己的父親嗎?見到自己,他會不會跟當年一樣,將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感歎自己長大成人,已然挑起慕容山莊的重擔?

    他不禁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比之三年前,他的肩膀更為寬廣厚實,顯出成熟男子的氣息。

    可是,為什麽他的內心深處還藏著一個驚恐躲閃的少年,在這一刻悄悄探出頭來,阻止著自己去開啟機關?

    父親,如果你還活著,你為什麽要這樣做?難道山莊上下五十三條人命,難道青兒和母親,都不值得你留戀,都比不上你所追求的永生嗎?

    觸及到青銅蓮花的手,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

    “少主……”龍飛看到豆粒一樣的汗珠從慕容白的額頭上滲出來,順著臉頰滴下,他卻如夢魘一般,握著青銅燈座不放手。

    “慕容白……”靈越猶豫片刻,伸手覆蓋上去,他的手冰冷,她的手溫潤,相觸之間,卻如火燙。輕輕旋轉,刹那間,轟!石壁一裂為二。

    眼前乍然銀光閃爍,如同元夜的焰火,迸發出萬千光芒,灼花人眼。

    “小心!”龍飛頓時狂呼,一把將慕容白推開,下一刻飛身護在靈越身前,隻聽噗噗噗噗數聲細微聲響,如同春夜暴雨,飛珠濺玉,庭前梨花,零落成泥。

    龍飛悶哼一聲,身體一軟,靠在靈越的身上。

    “龍飛!”慕容白回過神來,發出一聲嘶吼,躍到龍飛麵前,伸手迅疾如電,點住幾處要害。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暴雨梨花針?”靈越右手指尖輕輕拈住一根針,細如牛毫,針尖一點寒光,燦然如星,好在並無異色。

    “龍飛,你感覺怎樣?”慕容白方才心神恍惚,此刻悔恨不已。

    “我……我……沒事。”龍飛掙紮著,呼吸之間,心肺俱是一片刺痛。

    “你先不要說話。”靈越略一思索,將龍飛扶住,吩咐慕容白:“把他的衣服脫了……”

    “少夫人……你……”龍飛大驚失色,蒼白的臉頓時成了一塊紅布。

    慕容白看了靈越一眼,見她如水的眸子竟然絲毫不慌亂,心中的詫異又多了一分,依言將龍飛的上衣解開。

    龍飛精壯的上身露了出來,胸前肌膚之上,血紅點點。

    靈越大致數了數,竟有十幾處之多。

    “這可如何是好?這梨花針細如牛毫,此刻出去請大夫,恐怕也要大費周折。”慕容白倒吸了一口冷氣。

    靈越摸了摸腰間,心想幸虧進地道之前,裴之翠將自己的暗器和藥粉都還了自己,此刻腰帶裏就有一塊慈石。

    她以前在父親書房看到一本《山海經?北山經》,上麵說:“西流注於泑澤,期中多慈石。”又見《鬼穀子》上說:“若慈石之取針。”後來錦娘教她以飛針為暗器防身,她便纏著錦娘找來慈石,以防誤射了鐵針,尚有補救之法。

    慕容白正焦急萬分,卻見靈越麵色沉靜,側過身去,片刻手中多了一塊石頭,通體漆黑發亮。

    “這是什麽?”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石塊,心下好奇,一瞬不瞬地地盯著她。

    “慈石……”她簡短地回答,將之對準一個血點,緩緩用力,片刻石頭之上竟然多了一根細針。她輕輕舒了一口氣,又一鼓作氣,先將胸口的幾根針都吸了出來。

    龍飛頓覺刺痛減輕了不少,呼吸順暢。

    “幸虧你命大,想來沒有傷著要害。龍飛,若非你以命相救,隻怕此刻中針的就是我了。”靈越感念道,“救命之恩,必當回報。”

    “少夫人……不,靈越姑娘……”龍飛靠在慕容白的懷中,一雙眸子深深地望著她,一絲微笑若隱若現,“靈越姑娘言重了,你不是已經救了我嗎?”

    靈越姑娘……這個稱呼聽在慕容白的耳中,說不出來是何等滋味。他扶著龍飛,看不到龍飛的表情,卻聽到那一句稱呼極其溫柔,似不同尋常。

    這女子,總是不經意叫人生出綺念來!他剛冒上來這個念頭,隨即醒悟:“不,不,她並不是真正的裴之翠,也不是我的夫人……我和她之間實則無任何的牽絆。隻是,為何我總有這樣的思緒?自己總是拘著她,遠著她,不容自己靠近,卻也不願意她靠近別人半分……”

    他看著她沉靜的麵容,毫無羞澀之意,玉白的手指握住慈石,輕輕在龍飛**的胸口輾轉,落滿灰土的發絲兒不經意地垂落下來,一時間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還有一絲說不出道不明的憋悶。

    忽然她舉起手中的怪石,輕快地笑道:“好了!看得見的針都吸出來了!”

    龍飛麵色潮紅,訥訥道,“難為姑娘了。”

    這個龍飛,現在也不叫少夫人了。慕容白的胸口憋悶之意更甚。他默不作聲地替龍飛擦去身上的血點,穿好衣服。

    靈越放好慈石,望密室中望去。這密室乍看之下,跟她先前誤闖的數間密室並無多大差異,牆上也畫著一些武功招式,燈光暗淡看不清文字。正對著門的牆上卻是多了一些管道,想來正是方才射出梨花針的機括。

    幾個人查看一番,看不出有人來過的痕跡。靈越提起一模一樣的燈盞,隻聽得轟轟隆隆聲響不斷,密室晃動起來,過了好半天,一道牆裂開,又一間密室露於眼前。

    兩個熟悉聲音一起欣喜叫道:“原來是你們!快來救救我們!”

    靈越抬眼望去,不覺一怔,原來竟是裴之翠和白玉龍,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懸在一條鐵鏈之上,晃晃悠悠。腳下乃是一個碩大的劍陣,密密麻麻的劍尖朝上,寒光閃爍。正自逼近。

    慕容白哼了一聲,扶著龍飛,兀自不動。

    “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慕容白!”靈越一跺腳,“你不救,隻好我救了!”

    她足尖一點,正要飛起,慕容白已然飄身而起,下一刻與白玉龍一起,各自挽著裴之翠的胳膊,險險掠過劍陣,飛到牆外。

    慕容白剛剛鬆手,隻聽一聲悶響,方才的密室之中,劍陣已然沒入室頂。

    裴之翠捂住胸口,連聲呼道:“好險!好險!差一點就成肉醬了!”

    她一把抱住靈越,眼中尚有餘悸,“你是怎麽逃出來的?也是慕容白救你的嗎?”

    “大小姐方才一走了之,將我們丟在牢房之中倒不見有這般關切。”龍飛冷冷地說。

    裴之翠麵色一白,鬆開了靈越的手,失神的目光看了看慕容白,又看了看靈越,默默走到白玉龍的身邊。白玉龍將她攬在懷中,對龍飛怒目而視: “你知道什麽?阿翠剛才一直要我去救你們,不過是稍微耽擱了一會兒……”

    “阿翠,也是你叫的麽?”慕容白忽然冷然開口,“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尚未解除婚約,裴家大小姐應該還是我的夫人吧……”他似笑非笑地望著裴之翠,略帶譏諷地繼續道:“不知道我是叫你小吉祥呢還是夫人呢?又或者還是裴大小姐好呢?”

    “慕容白,你娶的裴大小姐就在眼前呢…”裴之翠縮到白玉龍的身後,眼睛滿是哀求地望著靈越,又衝白玉龍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好了,好了,別吵了!”靈越隻覺頭大如鬥,靜如秋水一般的眼眸凝望著慕容白,“現在也不是質問裴大小姐的時候,不如大家同心協力先走出這密道才是。”

    慕容白哼了一聲。聽聞父親和裴應元都活著,此刻都身在密道之中,他對裴之翠的感覺其實已經淡然了。他的婚姻在裴之翠的設計之下,變成了一場鬧劇,他娶的人是眼前這秋波如水的神秘少女,這是否是一件幸事?他看向靈越的眼神不覺深了深,緩緩點頭,“你說的對,走吧!”

    白玉龍卻道:“往哪裏走?這暗道裏處處都是機關,我方才僥幸幾次密室之中死裏逃生,若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隻怕是自尋死路。”

    慕容白氣惱,麵寒如水,“既然閣下已經嚇破了膽子,不如就和心上人在此歇息。我們去自尋死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