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溪伸出手撫平楚寒生眉間的愁容，在接觸到的那一刻，似乎有什麽東西猛的撲了出來，讓他看到了好多藏在她心中的景象。

    上溪收手，站在床邊深深地看著楚寒生：“不論做人也好，做魅也好，都不要太過執著，否則苦的是自己。”

    上溪的話語一落，人便消失在房內，一瞬間房內恢複平靜。上溪順著氣息，很快就找到那隻先行離去的赤蝶。

    它悠閑的在叢中飛舞，做著普通蝴蝶一樣的行為，停在盛開的花蕊上，扇著它那雙美麗的翅膀。

    “為何我不能逼出你的精元。”上溪開門見山的說，目光掃過那隻蝴蝶，淡淡的語氣。

    “在我不知道真相之前，你不能先入魔道。”赤蝶揮舞著翅膀，由低處向高處盤飛，一會就出現一個淡淡的人影，如果不仔細辨認，根本就不會發現那是一個人。

    “你這樣做，隻是螳臂當車，毫無作用。”上溪緩緩開口，“你知我不會輕易奏彈已亡人曲，況且過了那麽久，我早就忘了。”

    “上溪，你不適合騙人。”秋桐淡淡的說，“這是我最後的心願，就當可憐我，幫我一次好嗎？”

    “那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回憶。”上溪冷淡的說，他並不喜歡跟別人談論已亡人的回憶，那被他收好的盒子，他不想再次打開體會到當時的心情。

    “上溪，如若你願意幫我，我願意用我的所有精元去幫你。”秋桐眼神誠懇的看著上溪，雙膝跪在地上，手拉著上溪的衣角。

    上溪垂眼，眼神中充滿冷漠，全身散發著黑氣。

    就算秋桐留了大部分的精元在上溪體內都無法吸收太多的邪氣，隻是延緩邪氣入體的時日而已。這樣緩慢地淩遲隻會讓上溪更加痛苦，這一點秋桐不明白。

    “我不稀罕這條命，也不稀罕你的精元。”上溪淡淡的一字一字的說，每一字對秋桐來說都是一種失望。

    上溪身上的戾氣傳到秋桐的身上，純白的裙衫此時竟被染上黑氣，“在你體內的精元原本就少，如果你再不放手，你灰飛煙滅的時間就快。你真的想要舍棄你的精元，不如幫那有生之人最後一次。同樣，我也會送你最後一程，圓你最後的願望。”

    “什麽？”秋桐眼中又燃起希望，站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上溪，“隻要你願意成全我，無論做什麽，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願意！”

    “話不能說的太圓滿，此事的代價便是你體內最後的精元。”上溪緩緩開口，“你好好想想吧，明日月光初現時我會在這裏等你。”說完，再也看不到上溪的影子，上溪剛才所站的地方，草木早已凋謝。

    秋桐體內剩下的精元本就不多，在上溪體內一大半的精元都被邪氣入侵，就算回到她體內也隻會讓她消失的更快。

    在她進入上溪體內時就知道那股力量非同小可，並不是她一個小小鬼魅能夠抵擋得了的。

    秋桐用力地捂著胸口，最後的精元如果都消散了，那她能夠存在於這個世上隻有兩柱香的時間，她能夠看到嗎？

    上溪落在某廢棄別院的屋頂瓦礫上，他已經無法掩去自己身上的戾氣，隻有想不要太招搖，反而被那些道士所纏住。

    想來也好笑，自己之前也相當於做著道士的事情，驅魔降妖，伸張人間正道，不放過任何邪魔歪道。

    是在要消失本性前的緬懷嗎？上溪想著不自覺的笑了笑，這一笑似乎是對自己的諷刺。到最後自己也淪為邪魔歪道，淪為被那些道士糾纏的對象。

    周圍似乎已經沒有林安安的氣息，想必已經魂飛魄散了吧。那也真是個可憐人，明明不是林安安，變成魂魄卻將林安安的記憶強行留了下來。原本隻是林安安身邊貼身的丫鬟，死去何必對在世的人還有執念。

    上溪突然想起楚寒生的睡顏，竟有些動容。記憶裏好像也有這樣一個人，他覺得看見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可他為何要對她放手呢？為何要親手了解她的性命呢？早知道結局，為何又要那麽招惹？這些，上溪在心裏問著自己。忘了……都是被他拋進奔流長河內的東西，他都忘了。

    “我忘了‘我’，卻沒感覺到悲傷。”上溪看著頭上的彎月，銀銀的月光，那塵封的東西在緩緩飛出，思緒仿佛也跟著飛離自己的體內。

    他是誰，現在又在做什麽？恩，為什麽覺得那麽疲勞。

    站在屋頂上身子開始軟榻無力，走一小步都開始搖晃。上溪一不留神從屋頂上摔了下來，途中他根本抓不到任何東西，帶著些瓦礫著實的掉在地上。

    疼痛並沒有讓他回過神來，他的眼開始迷茫起來，他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那朦朧的亮光是什麽？他忘了……猛的搖搖頭，想使自己看得清楚，不論怎麽努力看到的都是朦朧一片。

    他想用手撐地站起來，卻感覺不到手的存在。他的身體被月光穿透，他的影子已經消失，留下破碎。這就是最終的報應？上溪無聲的笑了。

    天微亮，北苑院中站著一名女子。院中的樹葉上還沾著雨露，女子發鬢也有些微濕。不知她在院中站了多久，也許是昨日月深至天明，在任何人沒察覺的情況下，進入北苑。

    冷傲淩剛醒來時北苑擁擠滿人，冷傲淩的性子原本就比較沉悶，不喜人太多，隻專心於鑄劍。

    冷傲淩醒來的第二天就辭退北苑的所有下人，也連同密切隱身在北苑附近的黑衣劍仆辭去。

    在他沉睡期間，冷慕風就加大北苑附近黑衣劍仆的人數，加緊對北苑的防範，生怕冷傲淩再遭遇什麽不測。

    而當冷傲淩醒來時，冷慕風為了不刺激冷傲淩的情緒，自然什麽都依冷傲淩。北苑現在就是冷傲淩一個人的院子，四處一個人都沒有，所以女子才能這樣輕鬆的到北苑，不受任何人阻攔。

    “你是何人。”冷傲淩最近睡眠原本就淺，在夢境中待得太久人也瘦了很多，加上相思太長，想見之人遙遙無期，冷傲淩的心情沉入穀底。

    “冷公子，還記得邕商林安安嗎？”女子緩緩開口，語調平穩，猶如冷傲淩在劍莊第一次正式與相見林安安時，她說話的語調。

    “你……”冷傲淩內心顫動，腳步有些不穩，可整個身體卻是處於激動狀態。

    在日光未照亮大地之前的那黑暗，是整個世間最黑的布，蒙著人們的臉。微光之中，冷傲淩隻看見女子隱約的輪廓，天下輪廓相近的女子太多，冷傲淩也不該確定就是他心中念的那個人，也恐那隻是自己的又一次看錯。

    他的腳步變快，卻不願奔跑，怕越靠近就越發現真相。

    他在離女子三步之遙停下，注目的看著她，像是將她深深地刻在腦海中。女子淺笑，笑聲透著難得的輕盈。

    她移著步子，隻是三步，她真實的立在冷傲淩麵前，隻是那一瞬，冷傲淩的臉上掛滿失望。

    “你不是她。”冷傲淩別過頭說道，“姑娘請回。”

    “傲淩，我隻是想跟你說一些話，你就聽著我說，你可以不答，可以嗎？”女子笑容散開，眼中帶著憂傷，連氣氛都被濃鬱的悲傷填滿，看著冷傲淩停住往回走的步伐，女子慢慢開顏。

    “姑娘，在下與姑娘並不相識，請姑娘自重。”冷傲淩背對著女子，所說的每一句都敲在女子心頭，那一刻的心上花竟開始有些枯萎。

    “我以為你是願意見到我的，卻沒想到……”女子開口，句句讓人寸斷，“隻是變了外表，難道就不相識了嗎？女兒癡情，男兒絕情，這難道說的就是我與你？你曾說你雖是肉眼，但一定會認出來生的我，難道這也是騙人的？”

    “你……”冷傲淩回頭看著女子，她眼中含著淚，不知為何卻牽動他的心，這些話他隻對一人說過，隻是她已去。

    冷傲淩有些不可信的看著她，“你也曾說不信來世，隻求今生彼此相擁。”

    “傲淩，女子一旦癡了情，便信來世再次相遇。”女子眼中的淚水落下，正打動著冷傲淩的心，他的內心開始被撥亂。

    突然女子笑了，連笑都如此柔美，“傲淩，原諒我以這種形式跟你見麵。這也許真的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了。”

    “安安……”冷傲淩微啟唇，就算是騙人的，他也寧願相信。冷傲淩靠近女子，卻怎麽看不清她的臉。

    “啊！啊……”女子痛苦的叫著，捂著頭連連退步，為什麽她覺得腦袋似乎要炸開一樣。

    “安安，你怎麽了！”冷傲淩急切大步上前，拉住女子的胳膊，仔細且關懷的看著她，當看清她樣子時，喃喃說道，“你……不是她！”冷傲淩無情的將手抽回，女子沒有重力的倒了下去，他眼中充滿憤怒，大聲叫道，“來人！”

    一陣風吹過，冷傲淩自是清楚自家劍仆的輕功，頭也沒回的對身後人說：“將她帶下去讓爹處置。”說完，冷傲淩沒有回頭的走回房內。

    來人衣衫不整，長發淩亂的站在暈倒的女子麵前，臉上露出邪魅的笑容。男子俯身抱起倒地的女子：“都不知道是第幾次來救你了。”男子邪魅的說完，抱著女子，身影很快消失在北苑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