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泉宮到了夜裏才徹底停下來，皇上按了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從上完早朝就一直守在這裏。抬頭看見跪在下麵的一群庸醫，皇上隻覺得腦袋越來越疼。

    “皇上您要不要回宮休息一下，今日您的奏折還沒有批呢。”李泉小心翼翼地在皇上耳邊說道。

    要是給他選擇，他一定不會選擇這會來煩皇上。可要是今日不提醒皇上的話，也許明日就交不出批閱好的奏折，那他少不了被蓋上一個高帽。顯然他可不想做一個遺臭萬年的宮人被載入曆史……

    “恩。”皇上輕輕的回應道。

    太後病情穩定也讓皇上心中的石頭落了下來，這才發現有些疲憊。

    “皇上，要不要先去偏殿傳膳或者休息？”李泉在皇上的耳邊問道。

    “傳膳吧。”皇上淡淡的說道，起身無視跪在地上的眾多禦醫。

    禦醫惶恐地跪在地上，聽著皇上離開的腳步聲，心中暗暗地鬆了口氣。

    就算是院判大人也不知這是何種病情，他們這些人更加就不清楚了，眾人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任何的結果。這病看起來又不像是什麽病，更像是一種毒，可是他們都不是研究毒的人，自然是不知道……

    皇上隻是要求他們將這個病治好，可連病因都不知道，這讓他們如何下手。真是在高位的人從來不會考慮這些……

    皇上剛走出殿門就看到一抹淺藍衣衫，宮婢在宮裏一般都是統一的粉色宮裙，這一抹別樣的眼色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

    “晉王妃？”皇上不自覺的喃呢道。

    在皇上身後的李泉耳尖聽到這一聲，就低頭看了一下，那正巧了是跪在地上行禮的晉王妃。

    險些將這個主給忘了，這麽久以來被放在宮中伺候太後娘娘，也沒見晉王有什麽信傳給這位晉王妃。看來也是個在府中不得寵的……

    “起來吧，你可曾用過膳？”皇上柔和的問道，這個女子是四哥的妻子。

    “啊？”晉王妃被問得有些蒙，不過趕緊緩了過來，“妾身還未曾，太後娘娘還沒痊愈，妾身寢食難安……”

    “好了，隨朕來吧。”皇上不由的輕笑起來。

    這個女子從來沒有跑到禦前說過自己受到的委屈，因為她是四哥的妻子，理所當然的會受到太後的不待見，容止的針對，以及永泉宮的冷眼。四哥真是好福氣，能夠娶到這樣的女子為妻。

    隻是不知道另一個夫人是不是也是這樣好相處，任勞任怨……

    晉王妃誠惶誠恐地跟在皇上身後，聽身邊的宮婢說，皇上在殿內已經發了好長時間的火。

    現在隻希望皇上的憤怒能夠少幾分，這樣自己便好過一些。在永泉宮因太後病著，自己從未睡過一天安穩覺，還要受永泉宮的一些冷眼。

    李泉早已吩咐好將永泉宮的一處偏殿收拾幹淨，宮婢也早已恭候在殿外。

    “皇上萬歲。”殿外的宮婢齊齊跪下脆生生的說道。

    “免禮平身。”皇上平靜地說道。

    李泉趕緊上前將皇上引到膳桌前，一聲吩咐下去，魚貫而進端著膳食的宮婢齊齊進來，有條不紊的將膳食放在膳桌上。

    酒燉魚熱鍋、肥雞油煸白菜、燕窩燉紅白鴨子、燕窩肥絲、鴨腰口蘑鍋燒鴨子、冬筍爆炒肉、攤雞蛋、蒸肥雞鹿尾攢盤、百果子攢盤、象眼小饅頭、雞餡提褶包子、雞肉餡燙麵餃子……

    皇上隻是簡單的晚膳就如此多的菜式，每一盤菜都足夠一家普通百姓三個月的收入了。晚膳就有六六三十六道菜，也就是說足夠三十六個五口之家三個月的收入。

    晉王妃與李泉一樣站在膳桌旁，李泉還好，身為皇上身邊的貼身宮人自然是站著伺候的禮。

    可晉王妃就很尷尬的站在那，不知道該如何。總的來說她也是個主子，顯然是不能做宮人做的事情，然而皇上又沒有賜座，就隻能一直這麽站著。

    皇上正閉目養神，李泉輕輕地咳了一聲，皇上這才悠悠地睜開了眼。

    “哦，都已上膳完了啊。”皇上這才恍然大悟的說道，“晉王妃坐吧。未曾用膳就與朕一起用吧……”

    “皇上，妾身並非是宮中嬪妃，是沒有資格跟皇上一起用膳的。”晉王妃說完立刻跪在了地上。

    李泉無奈地擦擦汗，這皇上想怎麽樣就隻能怎麽樣，他呢，就是將皇上所說的話變成正當行駛的理由。

    “這……晉王妃娘娘您也是個尊貴的主兒，皇上與您也算是家宴了，若是娘娘覺得該避嫌，老奴這就給您另外安排一個偏殿？”李泉平靜的說道，心中也有一番較量，料想那晉王妃要是聰明點就不會答應另外安排偏殿。

    能夠與皇上一起用膳，那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不用那麽麻煩了，就一起用膳吧。四嫂不會嫌棄吧……”皇上說著也沒多說什麽，李泉懂事地站在皇上身旁為他試菜再夾菜，一切做的有條不紊。

    而殿外的宮婢很快就將座椅搬了進來，恭請晉王妃入座。

    這頓飯卻讓晉王妃覺得很是忐忑，雖說能夠與皇上一起用膳是常人莫大的榮幸。可這榮幸落在晉王妃頭上，卻不知是真的幸還是災。

    “四嫂在宮裏過得如何？”皇上不鹹不淡的問道。已經很多年沒有與人一起用膳了，這種感覺真讓人懷念。

    “托太後娘娘照顧，妾身過得很好。”晉王妃有條不紊的回道。

    “四嫂若是在宮裏受了什麽委屈，要多忍忍。如今太後病著，四嫂怕是要受累了。”皇上平靜的說道，“等家宴的時候，四嫂便能看到四哥了，到時候朕會發話，隻要四哥接下，四嫂就能隨四哥回去了。”

    晉王妃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皇上，她才來皇宮半個月不到的時間，皇上就已經察覺到自己暗地裏受到的委屈，此乃明察之舉。

    “謝主隆恩。”晉王妃也不知該如何接下，隻能跪著將這份旨意接下。

    有個宮人躡手躡腳的走到李泉身邊，小聲的低語幾句便退下了。而這個動作卻沒有瞞過皇上，看來這一切都在他能夠掌控的範圍呢，這一仗是自己輸了！

    “皇上……”李泉這準備回稟，皇上做了一個手勢將他接下來的話語打斷。

    “四嫂在這自便，用完膳就回殿裏休息吧。”皇上淡淡的說道。

    李泉趕緊低身退至一邊，皇上在心中歎了口氣，隻能再去會會那沈相了。休息了幾日的這老臣，究竟如今又在打什麽算盤。

    李泉跟在皇上身後有些戰戰兢兢　，這次的感覺跟以往完全不同。這就是文人所謂的真龍天子不怒自威的意思嗎，這種威壓讓他這個平常的小人物有些受不了。

    皇上頭也沒回的直接進禦書房，李泉也就識趣的站在殿門口，吩咐四周宮人注意動靜，別讓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這裏。誰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怎樣的契機讓這天子徹底怒起來。

    沈相從容的坐在高位下首的位置上閉目養神，連皇上走進來都沒有睜開眼。

    上位者的威嚴被他徹底的無事，深夜召見必定是與太後娘娘有關。而這又正好是皇上的軟肋，沈相能夠如此肆無忌憚，顯然是有所依仗。

    否則以他如今的形勢，皇上一句話就能將他弄得萬劫不複的地步。

    果然啊，被自己親手養大的蛇，是永遠不會屈服於自己的。

    “沈相這是要睡著了嗎？”皇上冷冷的開口問道。

    這句話冰冷的不帶任何語氣，沈相這才悠悠睜開眼，語氣略帶疲憊的說道：“臣早就是半條腿邁入土裏的人，自然是年老體力不支，深夜暈暈欲睡也是常有的事。還請皇上恕罪！”

    平常臣子見到皇上的第一麵自然是要行大禮，再獲得皇上恩賜之後才能起身，沒有皇上賜座的旨意是斷然不敢自行坐下。

    如沈相這般的情景，在顧相眼中是萬萬不敢的，這是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皇上砍的。就一條“目無皇上”之罪就足夠平常臣子吃的了，再加上請罪也沒有做任何的行禮，這早就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了。

    沈相能夠如此淡然是明顯的知道皇上不會將他如何，他身後可是一直忠誠於沈家的太後娘娘。真要論株連九族的話，那皇上也在這九族之中，能夠與皇上搭上關係的大臣，自然是要不同些。

    “那沈相豈不是怪朕，擾人清夢？”皇上冷冷的問道，這隻老狐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而皇上隻是召老臣深夜到宮中，更是輕之又輕的事情。作為臣子又怎可忤逆皇上呢！”沈相說著朝皇上的方位拱拱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皇上深吸一口氣，如今尚且無法將他如何，隻能任由他這般。果然是自己的根基不夠，才必須如此忍氣吞聲的看一個臣子的臉色過活。

    “沈相這麽久以來都沒有進宮看過太後娘娘嗎？”皇上語氣稍有平緩的說。

    “臣自知有罪，自然是要在家中日日反省。身為罪臣進宮麵見太後娘娘，怕會將這晦氣沾染給貴人……”沈相理所當然的說道。

    皇上的嘴角露出一股冷笑，有罪、反省、晦氣……真是笑話。在沈相的眼中竟然認為自己是罪臣，皇上在心底冷笑了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