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馬跳那故弄玄虛的表情，我不耐煩道，“馬跳，有什麽話你就說吧，別鬼頭鬼腦的。”

    馬跳笑了一下，往前湊湊，“總廠今天上午正式下文了，高樂海他爸升了。”

    “奧。”我淡淡一聲，“我以為什麽事，就這事？”

    “就這事還不大？”馬跳對我的態度有些驚訝，又壓低聲說：“李泉被免了。一擼到底。”

    “李泉，哪個李泉？”我心裏一咯噔，這事來得太快了，盡管我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還是忽悠一下。

    “總廠領導裏邊，還有幾個李泉，就是常務副廠長李泉，原本他是要被提的，結果被查出來犯事了。”馬跳邊說邊看著我。

    “犯什麽事？”

    “當領導的還能有什麽事，就電視裏說的那些事唄。”馬跳笑笑。

    “這都是高樂海告訴你的？”

    “對。”馬跳點點頭，“文件一下來，高樂海就給我打了電話，同時也讓我告訴你一聲。”

    “他老爹提了又不是我老爹提了，告訴我幹嘛？”我冷冷道。

    “張帆，你不是一直等這個消息嗎。現在文件正式下來了，高樂海他爸成了高廠長，你是不可以再想想高樂海讓你辦的事了，強強聯合。晚上高樂海又要請客。讓你也去，這次你得給他個準信。”馬跳邊說還邊握了一下拳頭。

    我看看馬跳那張胖臉，現在馬跳真的成了高樂海的走狗了，竟然代替高樂海來遊說我，“這事我不想幫他辦，晚上我也不會去。上次我也是因此你才去的。馬跳，你想幫他辦就自己幫他辦吧。”

    “張帆，你這叫不識時務了。”馬跳突然變了臉。

    “馬跳，你在教訓我？”我也冷下臉。

    “我沒想教訓你，作為兄弟，我是在勸你。現在你得罪高樂海以後在學校肯定不會待得踏實。另外李泉倒了，白小柔肯定也會受牽連，你和白小柔走得那麽近，沒了靠。你就不怕引火上身。”

    我一聽，馬跳這是話外有話，眼一瞪，“馬跳，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和白小柔怎麽了？”

    馬跳嘴一撇，看看四周。壓低聲道，“張帆，咱倆一直是好兄弟，你和白小柔的事，別人不清楚我最清楚，學校裏可不許學生泡老師。”

    我忽的站起來，“馬跳，你小子再說一遍。”

    前排幾個看書的學生都驚訝地往我這邊看。

    馬跳陰陰一笑，“坐。別激動，”

    我壓住火，坐下了，也壓低聲一字一句道，“馬跳，我他媽警告你，咱兩有什麽矛盾，咱兩解決。你想當班長，我可以讓給你，你和韓梅的爛事，我也不管。但是你如果因為咱倆的事，給白小柔使壞，我一定把你打出屎來。”

    馬跳往後閃了一下，“張帆，除了韓梅的事，我真沒覺得咱兩有什麽矛盾。我還記得你的好，沒有你我當不了酒吧的主管，我剛才和你說這些，全是為了你好，要是高樂海再和你聊。就不會像我這樣和你說了。”

    馬跳站了起來，拍拍我，“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金大頭很快就要成金校長了，你好好想想吧，你和金大頭以前可是有梁子，沒人罩著你。你以後再學校還怎麽混？晚上去不去你自己看，這次我不勉強你。”

    馬跳說完，笑了一聲，走了。

    我看著馬跳的後背，突然有種感覺，昨天去台球廳探頭探腦的家夥，會不會就是馬跳，這小子難道一直在找我的漏洞。

    如果真是馬跳，太讓我心寒了。

    暈頭暈腦的上了最後一節課，放學的時候，我特意又經過白小柔的辦公室，辦公室門鎖著，說明她又回家，這兩天白小柔一定是想多給李泉一點陪伴。

    我回到台球廳。懶懶地椅子上一坐，看著那盆仙人掌，點了支煙，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譚玲玲走過來，“張帆，高樂海他爸的任命下來了，你知道了嗎？”

    我瞟了一眼譚玲玲，“高樂海告訴你的？”

    “嗯。晚上他又在酒吧請客，這次你去不去？”

    “我不去。”我淡淡道。

    “我也不去，他爸當廠長和我顯擺什麽。”譚玲玲回應道，“真沒想到，白小柔是李泉的女兒，這次李泉栽了，白小柔以後在學校可怎麽待呀？”

    “連這高樂海也告訴你了？”

    “嗯。”譚玲玲點點頭，“白老師人挺好的，我退學的時候她專門去我家和我父母談過，不希望我退學。當時我因為高樂海的事，還有點恨她，現在想想，其實她都是為我好，現在她的境況真的挺可憐。可我不知道能幫她什麽。”

    我深深吸了一口煙，什麽話也沒有說。

    下午我剛進校門，就碰到宿舍區的大媽，“小夥子，你不是找白老師嗎？”

    “對，大媽，怎麽了？”

    “白老師搬回宿舍了。剛搬進去。聽說她是李廠長的女兒，李廠長出事了，家都住不成了。”大媽邊說邊歎氣。

    “什麽，家都住不成了？”我腦袋瞬間被震了一下,“這又是怎麽回事？”

    “大媽，白老師現在在宿舍嗎？”

    “在。你想去就去看看她，白老師人不錯，平時還挺照顧我，可憐啊。”

    “大媽，謝謝你。改天我再送你兩盤秦腔。”我撒丫子就往宿舍跑。

    “小夥子，慢點，我還沒說完呢。”大媽在後邊喊。

    我已經跑得不見蹤影，到了109，我連門也沒敲，一推門就衝了進去，裏邊啊了一聲，從床上坐起一個女老師，我一看，不是白小柔，趕忙往出退，“對不起，我找白老師。”

    “白小柔在112。”

    “謝謝。”我退出房間，看了一圈，這溜房子沒有112,109就到了頂頭。

    我正疑惑著，大媽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哎呀，你這小夥子，我話還沒說完，你就跑得沒影了。累死我了。”

    “大媽，112在哪。我怎麽沒看到有112？”我也顧不上道歉了，急問。

    “112在後邊。”大媽一指房子的對麵，那還有條細細的過道，過道後邊還有兩間房，都在陰麵，跟前邊的宿舍比起來，顯得又矮又破。

    大媽一指其中一間，“那間就是112。”

    “大媽，這是宿舍？”我愣了，這怎麽看都像倉庫。

    “以前學校老師多的時候，當過宿舍用，後來老師不多了，這兩間屋子就當倉庫了，本來陰麵就沒有人願意住。”

    “大媽，那你為什麽讓白老師住，她住109不是挺好的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隻管看門，宿舍安排我說了不算，前兩天金主任就讓別人搬到白老師那屋了。現在沒有空宿舍，白老師要是想住，隻能住這了。”大媽一臉無奈。

    媽的，金大頭欺人太甚。李泉剛下台，金大頭就開始給白小柔穿小鞋了。我氣得牙根直癢，

    “小夥子，別生氣了，胳膊扭不過大腿，遇事得往好想。你見了白老師，可不許和她發牢騷，那樣她會更難受。”大媽忙勸我。

    “大媽，我知道了。”

    “那就進去看看吧，大媽走了。”大媽拍拍我，轉身走了。

    我到了112門前，一看這窗戶的玻璃都是爛的。媽的，這能住人嗎？

    敲敲門，裏邊傳出白小柔的聲音，“請進。”

    我一推門，一股潮味撲麵而來，屋裏很昏暗，和屋外的陽光燦爛形成鮮明對比，白小柔用手帕盤著頭，帶著套袖，正站在一個椅子上想要從一個卷櫃上往下搬東西。

    白小柔回頭一看，一愣，“張帆，你怎麽來了？”

    說話的時候，她手一不穩。搬的東西往下一滑，白小柔就要從椅子摔下來。

    我趕忙上前扶住她，“白老師，難道你真要住這？”

    我看看四周，這就是一個雜物間，堆滿了廢棄的卷櫃，隻在牆角處有一個髒兮兮的單人床。上麵也是堆滿了東西，牆壁四角掛滿了蜘蛛網，白小柔剛才想往下拿的是一麵鏡子。

    白小柔一笑，“那我住哪，這收拾一下也挺好的。”

    “白老師，你怎麽不住家裏了？”

    “我父親已經被帶走了，家裏邊已經住不成了。”白小柔輕歎一聲。

    這麽嚴重啊。我心裏也是一聲歎息。“白老師，昨天晚上你不是還回的家嗎？”

    白小柔點點頭，“我父親是上午被帶走的。”

    我不再多問了，再多問，我怕會讓白小柔更傷心，“白老師，你不能住這，這地方根本就住不成人。都是金大頭那小子使壞，我現在就去找他讓他給你換個宿舍。”

    我說著就往門外走。

    白小柔一把拉住我，“張帆，你不許去。”

    “白老師。金大頭別說才當了一個副校長，就是正校長，我也不怕他，他要是不給你換宿舍，我和他沒完。”我強力掙紮要往出衝。

    白小柔已經拽不住我了，厲喊一聲，“張帆，你如果不聽我的，那你就去吧。以後我不認你這個學生，你也別認為我這個老師，我們就當是陌生人。”

    “白老師。”我愣住了。“你是怕金大頭嗎？”

    “我不怕他。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我不能因為這些事，給我爸爸再添麻煩。”

    白小柔說著，眼圈紅了。

    “白老師，我沒想那麽多，我不去了。”我的頭低下來，白小柔的眼淚讓我沒有了怒火。

    我又看了看屋子，“白老師，那你也不能住這啊，要不你住我家吧。”

    “瞎說，我住你家成什麽樣子。”白小柔立刻否定了。

    “那你去住台球廳。”我話一出口，自己又否定了，那個地方也不合適。

    “別說了，這裏收拾完應該還挺好的，等我找到合適的地方，我再搬走。”白小柔笑笑。

    合適的地方，哪還有合適的地方？我撓撓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