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我和大王到了樓下的茶餐廳，等著天旺。

    接近黃昏的茶餐廳裏沒有幾個人，就有幾個酒店客人零零散散地坐著，像是在談生意。

    大王看了一下表，“張帆，都過了半個小時了，這小子該來了吧。”

    我點點頭，拿起手機，正準備打電話問一下。

    餐廳門被推開，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鬼頭鬼腦地走了進來，一進門就四處張望。

    “張帆，是他嗎？”大王碰了我一下。

    我聽丁四介紹，天旺這個人挺仗義機靈，又能脫離李鐵自己單幹，以為是個魁梧的彪形大漢，沒想到進來的是個瘦猴子，心裏不禁有點遲疑。

    對方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快步走了過來，“是張帆嗎？”

    “對。”我起身道，“你是天旺?”

    “對，我就是丁四的朋友，也是二醜的朋友，天旺。不好意思堵車來晚了。”對方笑著向我伸出手。

    我看了一眼對方的手，這家夥人很瘦，手卻很大，更重要的是，這家夥的右手隻有三根手指，看傷口，就是被砍掉的，這隻手，讓我改變了對天旺的印象，這家夥看來是個玩命的主兒，人不可貌相。

    握握手，我又向他介紹了一下大王，然後坐下。

    各點了一支煙，我笑道，“天旺哥，聽四哥說你當年也和鐵哥一起混過，現在自己單幹了。”

    “對，跟著鐵哥混了兩年，後來正好我手裏有點自己的生意，我就單幹了，不過我和丁四、二醜一直關係不錯，雖然我單幹了，但是我和他兩還像兄弟一樣。”天旺笑笑。

    我點點頭。

    天旺接著說：“張帆，雖然我們沒見過麵，但你的事我沒少聽說，百聞不如一見，今天咱們一見麵，我更確定你不簡單。”

    我淡淡笑笑，“天旺哥，你過獎了，你和四哥他們都是前輩，我還得和你們學。”

    “謙虛了。”天旺也笑笑，“什麽前輩不前輩，道上混，誰膽子大，誰豁得出去誰就是前輩，虛頭巴腦的東西不頂用。我還經常勸丁四，別總擺架子，關鍵時候還得靠膽子，擺架子那套吃不開。”

    我和大王互看一眼，這個丁旺長得神頭鬼臉的，但說話還挺直爽。

    “天旺哥，你說得對。”

    “張帆，你們這次來真要見張武？”天旺往前湊湊。

    “對，已經約好了，就等信兒了。”我點點頭。

    天旺頓頓，“張帆，我勸你們還是回江城吧，這麵兒別見了。”

    “為什麽？”我和大王都是一愣，一起看向天旺。

    “張帆，金二的事你知道嗎？”天旺往前湊湊身子。

    我頓頓了，看著天旺，“知道。”

    “張帆，既然你知道你還敢來，你不怕見了張武，他舊事重提。”天旺也看著我，一字一句道。

    我笑了一下，“不怕，怕我就不來了。”

    天旺把他的手往桌上一放，“張帆，你看我這手。”

    我瞟了一眼那隻殘缺不全的手，“天旺哥，有故事啊？”

    “當年我也是動了張武的一個手下，還沒要他的命，隻不過打他個半殘，禮我也賠了，錢也給了，本來以為事了了，沒想到後來有一次不知道誰又在張武那提到這事，張武就派人把我劫了，又生生把我變成這樣，才算了。當時還是鐵哥出了麵，否則我整隻手都得丟，張武這小子喜怒無常，愛翻後賬。經過那次事，我也就不想在道上混了，幹了點別的生意。”

    天旺邊說邊歎氣搖搖頭。

    我和大王互相看看，這天旺哪是來幫我們，明顯就是來勸我們回江城，這樣的見麵真讓我倆哭笑不得。

    “天旺哥，你說得我們都懂，但是和張武的麵兒，我們必須見，兩手空空回江城不可能。”我看著丁旺，一字一句道。

    “張帆，你真不怕被張武在秦州廢了？”天旺直視著我。

    我搖搖頭，笑了一下。

    “好。”天旺突然朝我一豎大拇指，“張帆，你果然是有膽子，和我聽到的一樣。這我就托底了。”

    天旺一驚一乍的樣子，把茶餐廳的客人都驚了一下，紛紛往這邊看。

    我也頓頓，“天旺哥，你這話什麽意思？”

    天旺笑笑，給我倆倒上茶，“張帆，我耳朵裏聽到的一直是你什麽都不怕，是個遇事敢往前趟的硬茬子。但是這話我不信，年紀輕輕能有多硬的骨頭，所以剛才就想試試你，我這手其實和張武沒關係，是我幹別的事弄殘的，你要是聽了我的話慫了，那這忙我鐵定不幫。不僅不幫，我還要把你的慫樣在道上講講，讓大家都知道你張帆的名號是吹出來的。但你沒慫，說明這忙我還能幫。”

    說完，天旺得意哈哈笑了兩聲。

    我和大王看著大笑的天旺，不禁麵麵相覷，媽的這小子心眼挺多，居然編個故事來測我，怪不得長得神頭鬼臉。

    “天旺哥，你這故事還挺溜兒，我差點被你蒙了。”我隻能尷尬道。

    天旺收住笑，拍拍我。“張帆，我的故事編得再溜，也隻能蒙慫包，蒙不了真爺們。既然你是真爺們，這忙我幫了，剛才我故事是假的，但有一句話我說得是真的。”

    “哪句話？”

    “張武愛翻舊賬，你們這次來秦州，十有**張武還會提金二的事。”天旺認真下來。

    我和大王也都點點頭。

    ‘張武告訴你們在那見麵了嗎？”

    “還沒說。”

    天旺想了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在白雲坡。”

    “白雲坡？”大王立刻接上了，“那不是個亂墳崗，怎麽會去那？”

    “以前是亂墳崗，去年休整了一下，已經變成陵園了，據說也是張武的手下把那個陵園包了，金二就被葬在那。如果張武想舊事重提，十有**得把你們帶到那。而且應該是晚上。”天旺抽口煙道。

    我和大王對視一眼，大王點點頭，“要是這麽說，我覺得天旺說得對，張帆，說不定張武真會在那和我們見麵，那個鬼地方，比二醜埋得還偏，在那把咱倆幹了，直接往墓地裏一埋，鬼都不知道。”

    “大王說得對，那是個新陵園，地方偏，埋的死人都不多，更別提活人了，白天去了那，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天旺接過話道。

    我看著天旺，這次他不是在測我，應該說得都是真話，想想下午給二醜上墳時的那隻怪鳥，一股陰冷之氣不由得沁入我的脊背，我感到身上一陣發涼，趕忙用手捂了一下茶杯，茶杯的熱度讓我心中的涼意減輕不少，我定定神，“那也得去，既然已經到了秦州，別說白雲坡，就是鬼門關也得闖。”

    “硬茬子。”天旺看看我，點點頭，“既然你們決心定了，那等張武那邊有了信兒，你們通知我，我帶幾個弟兄在白雲坡外邊接應你們，萬一張武真要在白雲坡對你們動手，隻要你們能衝出白雲坡，我在半路送你們離開。”

    我看看天旺。

    天旺笑了一下，“張帆，不好意思，我的實力也隻能幫你們這麽多，和張武硬碰硬，我還沒那個本事。’

    我笑笑，“天旺哥，不用再解釋。你今天能過來，給我講這些，我就十分謝你了，如果我和張武的事了了，以後你到江城，有什麽需要盡管吱聲，我張帆一定幫忙。”

    “沒得說，出門在外，混得就是兄弟。”天旺拍拍我笑笑，又往前一探身，看看四周，低聲道，“你們帶家夥了嗎？”

    “帶了個長家夥。”大王說。

    我的槍給了肖強之後，手裏就隻剩了一把刀，這次來秦州也一樣。

    “那怎麽行，去見張武，光有膽兒沒家夥那不是找死嗎。”天旺一撇嘴，“我身上也沒帶家夥，這樣吧，你們房間在哪，兩個小時以後，我把家夥給你們送過去。”

    我瞅瞅天旺，“天旺哥，那太謝謝你了，說個價吧。”

    天旺臉一沉，“和我外道了，要是談價我今天就不來了。”

    我意識到自己問多了，趕忙說道，“天旺哥，是我多想了，對不住。”

    “別多想就對了。那我先走了。”天旺把杯裏的茶一飲而盡，然後直視著我，“張帆，你知道我為什麽答應丁四幫你嗎？按說你們來秦州的事，和我沒關係，對吧？”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丁四重新把手伸向我，“如果當年沒有二醜，我丟的就不僅是兩根手指了，整條命也沒了。我一直記著二醜的這份情，盡管他人不在了，但誰能為二醜出頭，我就會幫誰。你和金二的事，丁四和我說了。”

    我看著天旺的手，沉默了，頓了一會，說出了房間號。

    天旺笑笑，拍拍我，“張帆，所以說一個家夥算什麽樣，道上混，有什麽時候情比錢貴。這一點，你別李鐵強。我先走了，兩個小時後，我肯定把家夥給你們送到，不耽誤你們的事。”

    天旺轉身匆匆走了。

    我朝大王看看，“這家夥是挺仗義。”

    大王點點頭，“張帆，是因為你仗義在先。”

    我笑了一下。

    我和大王在茶餐廳吃了一口飯，然後回了房間。

    大王手機不離手，一直等著張武那邊的信兒，但是電話遲遲不響。大王的另一部手機倒是不停響，都是一些別的朋友打來的，還有金花。

    我也接到了小芬和王玉霞的電話，問我到沒到秦州，現在怎麽樣？小芬還給我發來一段視頻，是她和金花一起做蛋糕的樣子，說等我回去嚐，

    我看看，笑笑。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我和大王一激靈，從床上坐起來，到貓眼前看看，外邊是天旺一個人。

    我把門打開，天旺立刻從包裏拿出一個短家夥遞給我，“張帆，試試。”

    我接過來看看，不錯，很稱手。

    道了聲謝，把家夥收好。天旺問，“張武那有信兒嗎？”

    我和大王搖搖頭。

    天旺皺皺眉，“奇怪呀，既然張武把你們約來，怎麽一天都沒信兒，他知道你們在這嗎？‘

    “我沒告訴他。”我說道。

    天旺往窗外看了一眼，想想，“張帆，你們今天踏實睡吧，沒事了。’

    我和大王都是一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