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璿做了一個夢，夢裏樓玨跡跪在手術台邊，死死抓著她的手哽咽地哀求著說：“意璿，隻要你醒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她費力地動著唇瓣想問是不是要讓她做二房？但卻沒有發出丁點聲音，耳邊傳來嬰兒的啼哭，嬰兒握著的肉乎乎的小拳頭在半空中揮舞著，手腕上那個金色的鈴鐺晃動著，“叮鈴鈴”一直在手術室裏響著。

    曲意璿眼中的淚水猝然湧出來，她想抬起手抱抱孩子，然而渾身虛軟根本沒有一點力氣，她急得在手術台上掙紮著，差點摔下去時被醫護人員拉住。

    下一秒樓玨跡起身粗暴地搶過孩子，塞到她懷裏狂喜地說：“在這！是個女兒，我喜歡女兒，連名字都起好了，叫恬然怎麽樣？”

    曲意璿隻覺得臂彎裏柔柔軟軟的一團，模糊的視線裏嬰兒在對著她笑，於是她也揚起唇，手摸上嬰兒的臉，也不知道樓玨跡有沒有聽見。她應著，“好。”

    這一幕讓手術室裏所有的醫護人員感動，樓明曦幾人全都喜極而泣，他們都以為無回天乏術了，樓玨跡和孩子進來隻是為了讓曲意璿見最後一麵，沒想到醫療儀器上顯示曲意璿在一點點恢複生命意識，樓明曦連忙和幾個醫護人員進行搶救。

    樓玨跡所有的心思都在曲意璿身上，醫護人員讓他抱走孩子，他看也沒看一眼孩子，轉身就塞給了護士，好像“利用”完了就不要似的，對比起來他更在乎孩子的媽。

    一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被打開，已經安靜下來的戚方淮猛地上前抓住樓明曦的手腕，雙眸猩紅哆嗦著問：“怎麽樣了？”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樓明曦說完吩咐醫護人員把曲意璿送去病房。

    一瞬間。戚方淮的身軀如同崩塌的大山猝然倒下，眼前一?，他本就生著病，此刻在大悲大喜中支撐不住昏厥過去。

    “二少！”季然連忙跑上前扶住戚方淮，叫來醫護人員給戚方淮診治後，送去病房輸液。

    樓老爺子站在幾步遠外眼中淚光閃閃，拿著手帕擦拭著眼睛。轉頭拍著老太太的手背，欣喜地說：“沒事了沒事了。”

    老太太也哭了。

    ————

    曲意璿的這場災難終究還是過去了，夕陽穿過病房的百葉窗灑進來，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床上的女子安靜地沉睡著，整個人沐浴在夕陽中，美好又不真實，很快她烏?濃密的睫毛緩緩掀開。

    曲意璿覺察到自己的手被人緊握著，她蹙眉，映入眼簾的是男人俊美的側臉，他正貼著她的手臂睡覺，墨色的發線覆在她的肌膚上，微癢，而兩手攥著她的一手，即便樓玨跡在睡夢中，曲意璿也沒抽出自己的胳膊。

    曲意璿愣住，樓玨跡怎麽會在這裏？他和戚昕薇不是應該新婚燕爾，在世界的某個地方度蜜月嗎？還有她睡了幾天？曲意璿有些迷糊，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肚子，當發現那裏一片平坦時，她猛地從床上坐起。

    然而小腹和下身痛得厲害，醫療儀器牽絆著她，緊接著她重重地摔在床上，這動靜驚醒了樓玨跡。

    男人第一反應就是攥緊曲意璿的手，隨後像這幾天一樣往床邊的醫療儀器上看去，發現一切正常時，他猩紅的目光才落到曲意璿臉上，見曲意璿睜大烏?的眼睛盯著自己，樓玨跡呆愣數秒後，語氣顫抖地問：“你醒了？”

    “我的孩子呢？”曲意璿沒有丁點掙紮的力氣，躺在床上虛弱又嘶啞地問。

    樓玨跡的目光裏極快地閃過什麽，連日來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了，渾身的戾氣消散，他差點撐不住像戚方淮那樣倒下了，強撐著撫了撫掌心裏因幾天來的恐懼而冒出的冷汗。

    “原來你還要孩子。我以為你真的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了呢！”即便話語裏透著惱恨，聽起來也那麽溫柔，片刻後樓玨跡撫上曲意璿的臉，猩紅的雙眸漸漸泛起晶瑩，他嗓音沙啞，“放心，孩子很平安。但因為不足月隻能養在保溫箱裏。等你能下床了，我帶你過去看她們。”

    曲意璿連避開樓玨跡觸碰的力氣也沒有了，想到昏迷時在手術室裏隱約聽見醫生說隻能保住一個孩子，如果兩個都留下來，就不得不犧牲她這個大人，她沒事了，所以孩子隻剩下一個了嗎？

    曲意璿本就蒼白的臉陡然血色盡褪，她的指甲死死抓著樓玨跡的掌心，竭力保持著冷靜問：“是兩個女孩，還是兩個男孩，或者一男一女？”

    聞言樓玨跡渾身猛地一僵，心裏劇痛，幾乎有些呼吸不過來了，他壓著翻湧的情緒，麵上若無其事的樣子，眸子裏含著憐愛說：“兩個女孩。”

    “幾個小時前在手術室裏我告訴你了，我最喜歡女兒，給她們分別起了名字叫恬然、恬?。”樓玨跡握住曲意璿的手，薄唇湊過去親了親，嗓音沙啞溫柔地哄著，“你趕快養好身體照顧她們。很神奇。她們真的長得一模一樣，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可愛的孩子。”

    在樓玨跡的一番話裏，曲意璿眼前浮現的隻有兩個嬰兒粉粉嫩嫩的模樣，其他所有的是是非非全都拋下了，好像這一刻她和樓玨跡是剛升為父母的夫妻，分享著獲得小生命的喜悅，曲意璿揚唇而笑。“醫院是喂給她們奶粉嗎？”

    “母乳。”樓玨跡知道曲意璿擔心孩子，他撫著曲意璿的頭發溫柔地安撫道：“放心，我們的孩子絕不會受到虧待。乖，你先休息，我出去給你弄點東西吃。”

    曲意璿看著樓玨跡下巴上瘋長的胡子和眼睛下的烏青，很顯然她昏睡了好幾天，而樓玨跡一直在病床邊守著她。心微疼，一時間腦子裏閃過很多念頭，戚方淮知不知道她生孩子了？

    這麽長時間沒聯係，戚方淮應該知道，那為什麽戚方淮不在？樓玨跡和戚昕薇結婚了，這樣待她算什麽？以及她的兩個孩子真的全都平安嗎？……太多太多的想法，但她虛弱至極。腦子裏一片混沌，眼皮很重，樓玨跡的俊臉漸漸模糊，很快她就睡了過去。

    床邊的樓玨跡唇畔笑意慢慢消散，他凝視著曲意璿的睡顏許久未動，心一陣陣抽搐般得疼，樓玨跡閉眼壓下眸底的潮濕。俯身貼過去在曲意璿的額頭吻了吻，“對不起意璿，是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十多分鍾後樓玨跡確認曲意璿睡著了，他走出病房從外麵輕輕關上門，樓明衡和樓明曦兩人等著他，樓明曦身形修長纖瘦，兩手插在毛呢大衣口袋裏，看上去非常年輕，舉手投足散發著優雅和名媛閨秀的氣質，樓明曦透過玻璃望了病床上的曲意璿一眼，“她的狀態怎麽樣？”

    “不好。”樓玨跡薄唇泛著蒼白，他和曲意璿之間有太多的恩怨情仇，但曲意璿異常平靜，不跟他掐，是因為曲意璿沒那個精力，樓玨跡反倒希望曲意璿像以前那樣與他針鋒相對，現在這個樣子，恐怕稍有不慎曲意璿可能就會生無可戀。

    盡管他不知道曲意璿和戚方淮之間發生了什麽，但看得出來現在唯一支撐曲意璿活著的是兩個孩子，所以他們更不能讓曲意璿知道真相了。

    一想到那個孩子，樓玨跡心痛難忍。嗓音沙啞地對樓明曦說：“為了避免走漏風聲，把知道這件事的醫護人員能調走都調走，讓他們保守秘密，所有人不能在意璿麵前提及。”

    “紙包不住火，早晚意璿會知道。”樓明衡擰起俊逸的眉宇，歎了一口氣說：“目前也就隻有能瞞多久是多久了。樓老爺子要把恬然抱回樓家，你跟他去談吧。”

    樓玨跡沉?地點點頭，這件事他已經知道了，這世間最讓他無能為力的就是一個人的生死，現在曲意璿從鬼門關裏走過來了，於他來說其他的任何事都可以解決，隻要曲意璿好好的，他就有力挽狂瀾的能力。

    樓明曦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就去找了陸尚崇，陸政行身陷輿論風波，目前陸氏集團暫時由樓明曦這個妻子接手，對此沒誰有異議，樓明曦雖為女子，但頭腦精明手腕強硬，她的情商和智商都非常高，多年的成就和名望讓她足以服眾。

    “我回家做點東西送來。”樓明衡拍了拍樓玨跡的肩膀。這一場災難簡直比他以往經曆的任何一次都要嚴重，所幸過去了，樓明衡眉宇間透著疲憊，打過招呼就離開了。

    樓玨跡目送著樓明衡偉岸俊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裏，良久後他邁著長腿走去另外一間病房找樓老爺子，兩人對那天的爭執避而不談，仿佛什麽也沒發生，樓玨跡開門見山地對樓老爺子說：“外公，我想親手撫養恬然。”

    “孩子可以給你，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樓老爺子早就預料樓玨跡會跟他爭這個孩子，他當然不能輕易交出孩子，臉色緊繃著一字一字地說：“這個孩子必須是樓家的，我不希望以後外界給恬然冠上私生女的稱號，阿跡你明白嗎？”

    樓玨跡高大的身軀微震。慢慢地抬眸看向樓老爺子。

    ————

    戚方淮醒來時手背上還紮著點滴，季然可能出去辦事了，偌大的病房裏隻有他一個人，空曠死寂得沒有丁點聲息，戚方淮目光空洞地盯了空氣數秒，想到曲意璿，他猛地起身掀開被子下床。

    結果點滴吊瓶牽絆住了他，戚方淮毫不猶豫地拔掉，隻穿著拖鞋就大步出了病房，季然叫來了幾個保鏢守在門外，保鏢見戚方淮走了，他們連忙寸步不離地跟在後麵。

    曲意璿病房外的保鏢更多，顯然是為了阻攔戚方淮進去，戚方淮遞給幾人一個眼神。兩方下屬就動起手來，這一層都被樓玨跡包了，所以除了給曲意璿治療的幾個醫護人員外，並沒有其他什麽人。

    一番打鬥中，樓玨跡接到電話後很快趕了過來，抬手製止幾人，他走到戚方淮麵前停下。滿身散發著肅殺語氣陰冷說：“二少，中午我們兩人有過約定吧？誰喚醒了意璿，那麽另外一個就退出。”

    “結果你這個所謂的意璿愛了多年的初戀並沒有讓她蘇醒，相反，你來了後，她的求生意識更弱差點死了，所以你覺得我還會讓你見她嗎？”樓玨跡心裏除了嫉妒外。也確實害怕戚方淮的出現再刺激到曲意璿，戚方淮和曲意璿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戚方淮啞口無言，眼眸低垂著，緊攥的拳頭上手背青筋暴突，唯一能想到的是曲意璿因為簡約而放棄他，不能，他和曲意璿的感情絕不能這麽脆弱，就算曲意璿要離開他，總該給他個解釋挽留的機會吧？

    曲意璿就這樣判了他的死刑，算什麽？他不接受這種方式。

    戚方淮的眼眸裏一片猩紅，突然甩開樓玨跡大步走向病房，然而幾個保鏢攔住了他的去路，戚方淮正要動手。

    樓玨跡手中揚著，在戚方淮背後說：“看來你是想讓我打電話給簡約和優優了。二少，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簡約知道你在這裏糾纏意璿，她一定會找過來。你覺得意璿現在的身體狀況，受得了簡約的羞辱和欺負嗎？”

    “就算你不考慮意璿，我也不允許你這麽做。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千萬別讓我動毀了簡約之心。”樓玨跡的目光裏彌漫著殺氣，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完全放鬆下來。處在瀕臨崩潰的邊緣，所以他發起瘋來連自己都怕。

    對比起戚昕薇，簡約給曲意璿帶來的傷害也不少，他沒動簡約是因為念及舊日合作電影的情分，但水滿則溢，簡約若是哪一天真的觸及了他的底線，簡約的下場不比戚昕薇悲慘。

    戚方淮猛地回頭看向樓玨跡，握緊的手指關節發出“咯吱”的響動，他的薄唇顫抖著，半晌接不上話，似乎全世界都知道簡約和優優是他的軟肋，所以每次他都輸給樓玨跡。

    而樓玨跡的弱點呢？隻有曲意璿，但他不可能拿曲意璿來威脅樓玨跡，他知道曲意璿這種狀況下見他隻會加重病情，但讓他走了，也就相當於把曲意璿讓給了樓玨跡，往後曲意璿還有可能和他在一起嗎？

    戚方淮心痛如刀割，高大的身軀僵硬地佇立在病房門前，俊臉灰白久久未動，直到簡約打來電話，最終戚方淮還是離開了，臨走前血紅的眼眸透過玻璃看了一眼，一股熱液驟然湧出來。

    明天見。樓老爺子和樓的交易是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