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罄竹成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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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少奶奶的情況不太樂觀。”大夫神情凝重的告訴靳旌聿,同時也幫胡月解了圍。
李若蘭的情況不好,他也沒了心思跟胡月計較,將她晾在了一旁。
胡月偷偷站在了一側,看到靳旌聿寶貝著床上已經時日無多,臉色慘白的女人,幹淨清透的眼底浮現出了疑惑。
這個人對他來說很重要嗎?
“阿聿,我好像快不行了。”
“別胡說,大夫都在這兒,他會救你的。”
李若蘭艱難的搖頭,“阿聿你聽我說。若我走了,你也一定要好好活著,忘了我,再娶一個溫婉賢淑的世家小姐。”
“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靳旌聿斬釘截鐵的說,“你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會獨活。”
床榻上的人既氣又覺得心酸,胡月斂下了長長的睫毛偷偷從屋內退了出去。
不會獨活的話,那看來,那個女人對他來說,很重要吧?
暗黑天際,隻掛著一輪驕矜冷傲的孤月,漆黑如墨的瞳漸漸浮現出血紅。
……
守了李若蘭一夜的靳旌聿,眼底布滿了血絲,神色憔悴。
醒過來時,看到李若蘭正坐在銅鏡旁梳發,一怔,“若蘭?”
“阿聿,你醒了啊。”
“若蘭你…”他似乎不可置信,昨晚她還病懨懨的沒精氣,這會兒就好了?
“少爺,少奶奶。”胡月端著熱水進來,恭敬的喚了他們一聲,隨後將銅盆擱到了臉架上。識趣的從房間內退了出去。
“阿聿?”
靳旌聿猛地回神,看向李若蘭,“若蘭,你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她盈盈淺笑著回望。
見此,他雖覺得奇怪,倒也安下了心。
用早膳時,管家進屋,“少爺,陳爺今個兒在聚仙居設宴,邀您和少奶奶一同前去。”
“設宴?他設宴幹什麽?”
“似乎是為了潁軍接風洗塵。”
聞言,靳旌聿臉色徒然一冷,“我知道了,你去備車,晚些過去。”
“阿聿,你好像很不高興?”李若蘭擔憂的問。
“這些軍閥都是一個樣兒,我不喜與他們打交道。”他堵了李若蘭的話,“快吃,晚點我帶你過去。”
為潁軍接風洗塵而大擺筵席,滿庭賓客都在候著,可要宴請的人壓根沒露麵。
靳旌聿始終冷臉相待,直到那人露臉。
一身戎裝,襯著身子英挺修長,麵如冠玉,他看了對方一眼,輕笑。
這人若不是身上血腥煞氣重,看這小白臉的樣兒還真不像是兵匪。
“沈司令,久候多時,您終於來了。”陳爺迎上前去,卻被沈屹琛身邊的副官擋開,陸紆會意。沉聲道,“各位的心意,我們司令心領了,但是現在外頭市局亂,還有很多人都無家可歸流離失所,這種奢靡的宴席。我們潁軍吃不消,所以今兒個過來,我們司令就是想說一句,往後南安歸潁軍駐守,隻要大家都本分守己,我們潁軍一定會竭力護衛各位的人身安全。”
陸紆這一番話說出嘴,陳爺的臉色白了又青。
合著他這是費力不討好?
他賠笑著說,“沈司令年少有為不說,還有如此廣闊的胸襟,著實令我們敬佩。”
客套話說了兩句,沈屹琛也隻是來走個過場,坐都沒坐一下就離開了聚仙居。
一上車,他就開口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前頭坐著的陸紆側過身來回話,“聽下頭回報,這女屍是今早清晨發現的,死者身上沒有致命傷口,可這屍體卻幹癟如枯骨,倒像是死了多年的幹屍。”
“身份查清楚了?”
“嗯,就是一個買豆腐的小販,每天早上寅時就起床磨石墨收拾,準備起攤。”
“什麽時辰發現的她?”
“大概是卯時,被過路的人發現她倒在小巷子裏,那人已經被我們扣下了,正細細盤問。”
沈屹琛濃眉深深蹙起,“潁軍剛接手南安就出了這種事,對我們很不利,務必查清楚,別弄得人心惶惶。”
“明白。”
他剛接手這裏,前有狼後有虎。對他不滿的人多得是,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出了事,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可這事兒就像是石沉大海一點頭緒都沒有,完全找不出線索和破綻。
反而出事的人越來越多,南安縣城裏的人對他們潁軍也頗有微詞。
這些事,他都知道,所以才更加著急。
漸漸的,他發現了一個規律,這人作亂,似乎隻在圓月夜晚出來,而且遇害者多是女子,容貌身形不忌口。這生庚八字,都是陰年陰月。”
摸清楚了這個邏輯,他才讓陸紆去查,查到了符合這一條例又恰巧住在城北區的隻剩下萬元家的閨女萬子春。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隻遠遠的布控,隻身一人進了萬家。
上半夜還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
看天色快到寅時時,屋內傳來了慘叫,沈屹琛踢開房門進去,隻看到黑影從窗戶竄了出去。
顧不得屋內的人,他急急追出去。
追到出了城的林子裏,四周靜悄悄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到人。
等到他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已經晚了,穿透胸口的利爪,讓他狠狠吃了一驚。
不是人?
意識泯滅前,恍惚看到了一個人影在眼前晃動。
……
“你醒了啊!”
眼前突然竄出的臉驚了他一下,他摸了摸自己胸口,低頭看到自己身上一點傷都沒有才覺得驚奇。
奇怪。他明明記得…
皺了皺眉,戒備的看向言笑晏晏的女人,“你是誰?”
“我?我是救你的人呀!”她彎著唇角,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
“哦?救我?”他忽然間就生了些興趣,略帶譏誚的笑道,“救了我,想要什麽回報?”
她歪著頭看沈屹琛看了很久,臉上的笑意不減,“不知道。”
胡月站直了身,“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麽,我救你隻是好玩兒。”
胸口一點傷都沒有,結合她說的話,那麽他暈厥之前看到的就不是假象。
眼前的少女看著年紀還很小,救了他?從那個怪物手裏救了他,治傷的本領恐怕華佗在世也比不了吧?
還是說…
他摸到了手槍,舉槍相向,冷笑,“說!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不是東西。我是人。”
“嗬,一派胡言!”眼底殺意更重,“你要是人怎麽可能將我從那種怪物手裏救下?何況我受了那麽重的傷,現在卻連一點疤痕都沒有,你還說你不是怪物!”
“我真的不是怪物。”胡月摸了摸鼻子,水靈的大眼輕輕眨巴,長睫如扇,伸出了左手,將袖子撩起來,白如碧藕的手臂上有一條猙獰的血痕。
“我是用這個救的你。”
“…”沈屹琛狠狠一怔,看到她手上的傷痕,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異樣,眸色微閃,“你的意思是你的血可以救人?”
“嗯…”
他從小到大接觸到的都是打打殺殺,別說真心這種東西難尋,就連身邊的人都得時刻提防著,從沒有一人會割了自己的手放血傷害自己就為了救他這種事發生過。
不管她到底有什麽目的,又是不是人,再怎麽說,她都救了自己。
沈屹琛臉色稍稍緩和下來,拉過了她的手後,問,“怎麽不上藥?”
“你還躺在這裏,我得守著你。你醒了我才能走。”
“為什麽要救我?”他從不相信會有人肯無緣無故的去幫助別人,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圖謀算計。
“因為我見過你,我覺得你應該是好人吧…”
“好人?”嗬,這種亂世,還有好人嗎?
清澈的眼底流動著靈動的神采,清新恬靜的臉蛋上始終帶著甜美的笑意,看起來年紀還很小,像是個不諳世事的閨閣小姐。
不過…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衣服,沈屹琛微微眯起了狹長鳳眸,“你是丫鬟?”
“嗯!”
“哪家?”
“靳家。”
原來是靳家的人…
沈屹琛心底自有一番考量,“你既然是靳家丫鬟,怎麽三更半夜的不好好待在府裏,反而跑到了這荒郊野嶺來?”
“我來這裏找這個。”她抬手一指,沈屹琛順著她手指著的方向看去,看到籠子裏的兔子,眉峰皺的愈深,“你抓這個做什麽?”
“當然是為了…”吃。
她說到一半又停頓了下來,“不跟你說了。今天我已經耽誤很久了,我得回府去,不然小姐會擔心的。”
“小丫頭。”
“你叫我?”她提著籠子,用手指了指自己。
沈屹琛低嗯了一聲,也站起了身來,熟料對方嬌嬌的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
“我比你大很多,你叫我小丫頭?”
她似乎是怕被沈屹琛泄密引起不必要的騷動,才舉起了自己被割傷的手,“你要是敢把我的血可以救人的事說出去,我就吃了你!”
說實話,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來的沈屹琛看到她齜牙咧嘴的模樣非但沒覺得有半點威脅力,反而還覺得她傻的可愛。
看著提著兔籠子揚長而去的女人背影,黑如沉墨的眼底浮現出了細碎清淺的笑意。
既然是靳家的丫鬟,那便去靳家討了來就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