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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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首情詩而已,現在可是連上小學的孩子,都開始學著寫情書了,少男少女的懵懂曖昧,有何不妥,再說這小三妹也是到了該戀愛的時候了,張木覺得理解的很。而這在林夫人看來,卻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林絲瑩是他們林府的千金,不說完全被關在府中,不與外麵拋頭露麵的,但也決計不可以男子有過分接觸,更何況是寫出這些情情愛愛的字眼,她可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這些話語怎能從她的口中說出,如此實在是不知廉恥。若是與那情郎之間,再有比這更加越軌的行為,她這後半生可還要如何見人呢。
“映雪給娘請罪。”林夫人臉色陰沉,很是不好,卻是從開始便是這樣,而江映雪卻由方才的好顏色,也變了模樣,似乎做錯了什麽事情,害怕林夫人歸罪於她似的。
見張木無端與自己請罪,且這說著便跪了下來,林夫人倒是一頭霧水,滿臉困惑地看著低頭跪在身子身前的張木。
“你這是為何?”林夫人對張木問道。
“映雪言行不當,還請娘責罰。”張木低著頭誠懇地對林夫人言道。
“所為何事?”林夫人還是困惑不解。
張木猶豫了下,麵露尷尬之色,似乎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方才能夠說的出口。
“這……這信並非是三妹之物。”張木言道。
聽聞張木所言,林夫人有一時的愣神,納悶地對張木追問道:“此物乃是在絲瑩的枕邊發現的了,可見這丫頭對此物的珍視,也自知是見不得人的東西,除了她自己,還能為何人所有?況且她跟在我身邊這十餘年,她的字跡,我倒還是認得的。”
這房間可是獨獨林絲瑩自己住著的,若說有人惡意陷害,倒是完全沒有立場,如若不是她的,難不成還是她身邊的這丫頭的不成?那簡直就是更胡鬧了。
“娘您慧眼識珠,那字跡確是絲瑩的,因為正是由她所寫。”張木言道。
“既是她所寫,我又何以冤枉了她?”林夫人更是不解。
“因為那字雖是三妹所寫,但那內容卻……”張木頓了頓,把頭埋地更低了,“卻是替映雪代筆的。”
林夫人聽得張木的言辭,不由得一驚。
“是映雪壞了規矩,還讓三妹為映雪背了黑鍋,千錯萬錯都是映雪的不是,還請娘降罪責罰。”張木連忙懺悔道。
“你為何要寫這等句子?又是要寫給誰?為何要讓絲瑩代筆?一一地解釋與我聽。可莫要說你這是閑來無事,與絲瑩抄寫《詩經》裏的句子來打磨時間,這樣的話來誑我。”
林夫人雖然素日裏寵愛著張木,卻在有大是大非問題的事情上,絕不客氣。
林絲瑩是未出閣的姑娘,與男子書信傳情已是大不妥,可這若是張木這個已經嫁做人婦,又是林府少夫人的人做出來的事情,那就是要浸豬籠的品性了。
張木平日裏雖不愛無端生事,卻也絕對不是一個省事的主兒。能言善辯的功夫,林夫人也是見識過不少次的,尋常事情,她若是要扯些小慌遮掩一番,過去也便過去了,林夫人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此事關係重大,林夫人是絕計不會姑息的。
事關林府的名門聲望,林煜峰的終生幸福,張木若是有任何不軌的行為,縱使她平日裏對林府有心,又在上次林家嬸嬸製造的麻煩事兒裏功勞不小,可這些都加起來,也抵不過這一宗大錯。
“這信……信……”張木低著頭,輕咬著自己的嘴唇,不好意思地喃喃言道,“是寫與官人的。”
“峰兒?”林夫人細細聽著張木言講事情的前因後果。
“正是。官人臨走之前交待與我,教我好好與林府諸人相處,能幫娘的,便幫襯上一把,映雪私心裏想著,自己的腦袋愚笨,又笨手笨腳的,怕是這一時半會兒的,也與娘學不得什麽好上手的東西,倒不如先好好與府內上下的人相與,也算是間接地幫娘做些事情,不給娘添麻煩了。”
張木頓了頓,繼續言道:“娘打理林府多時,自是世事洞察,我與三妹其實並不似與其他人般和諧,想必娘也是看在眼裏的。三妹是林煜峰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我自當好好待她。隻是不知到底是哪裏觸著了三妹的黴頭,三妹似乎卻不願意與我親近。我想著,我既是三妹的長嫂,到底算得上是三妹的長輩,三妹尚且年幼,若是有何過不去的,三妹不好明示,也該我來主動化解。”
“這話是不錯,可為何又要教絲瑩替你寫這樣的信呢?若當真是給峰兒的,前幾日送家書的時候,你怎的不一道教人送去了給峰兒,反倒是放在了絲瑩的房裏?”
林夫人對於張木的言辭半信半疑。張木與林絲瑩不睦,林夫人確實是看在眼裏的,且多半是林絲瑩的問題,但張木所言雖是實言,卻聽起來與此事毫無關係,況且這信是她寫與林煜峰的,又怎麽會叫林絲瑩代筆。既是敘述自己對夫君的思念之情,雖說拿不到台麵上,但一並教人帶與林煜峰,卻也無不妥,何苦像是做賊心虛般,教旁人偷偷藏著。
“前幾日映雪是同娘一起寄了些東西給官人,但那是,映雪還未找三妹寫信。而這信,也並非是映雪有意要寫。那日映雪覺得,閑來也無事,想來探訪探訪三妹,與三妹多親近些,或許這兩人的關係也能好著些。女孩子家的事情,無非就是那些,映雪手腳粗笨,針線女紅什麽的,實在是難等大雅之堂,聽說三妹也並不精通於此道,我若貿然聊上,怕是教三妹疑心我是故意瞧不上她,便是愈添愈亂了。”
“官人是文武皆通,二弟更是博文廣識,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我瞧著咱們林府倒也不像是那般迂腐苛刻之輩,便想著若是能與三妹聊幾句詩書,也算是不那麽尷尬。聊著聊著,也不知怎麽的,便說起了這閨房之事,巧的是,我與三妹都對那《詩經》中的句子頗為喜愛。三妹一時興起,便問我,可覺得有何詩句可以贈與官人,她來猜我心中所想,寫了下來,便是這番句子,而這也恰如我所想。”
“所以這隻是你與絲瑩的遊戲之作?”林夫人對張木反問道。
“正是。”張木應道。
“那為何絲瑩要將它留於自己的枕下?”林夫人繼續追問。
“當時三妹對我打趣兒,我因為難以啟齒,不願承認,更是不願意將這信件拿走,而三妹卻覺得,這正合了她的心思,可留著,日後我若是說她,拿出來逗樂我呢。原本這隻是我與三妹女兒家的玩笑之物,我想三妹怕是教人發現了,不好言說,所以才藏了起來,卻不曾想,如此一來,反倒是弄巧成拙了。”張木辯解道。
林夫人略作思考,轉身問向林絲瑩:“絲瑩,你怎麽說?”
方才張木為林絲瑩開脫的時候,不僅林夫人聽的仔細,連林絲瑩也聽的分外認真。不僅是因為她要明白這個女人到底要說些什麽,更是因為她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是要做什麽。
她方才也提到了,自己與她素來不睦,又何苦要這樣來幫自己,什麽鬼探討詩書,自己可是連話都嫌棄與她說上半句,怎麽可能與她探討,還是在自己的房間裏,還與她打趣兒?!即便自己這樣看不上她,她也是心知肚明,為何要這樣來幫自己呢……
“是是,誠如張嫂所言。”林絲瑩低聲答道。
雖然不明白張木究竟為何如此,但她既然已經為自己鋪好了路,自己也不能薄了她的心思。
如若照實說不是,非但林絲瑩自己逃不了這一遭,林夫人會更加生氣,張木定然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林絲瑩也沒有這般不通情達理。
“那你為何方才不與辯解?”林夫人對林絲瑩追問道。
林絲瑩低著頭,微做思考,還未等她答話,張木便替她做了回答。
“三妹雖然平日裏顯得驕橫,心裏卻是個善良,所謂的刀子嘴豆腐心,大抵便是三妹這樣的。雖說這是我與官人之間的感情,可若是叫旁人聽了去,終歸是不好,有失家門風度。三妹並未得到我的肯定,定然是覺得不能無情無義地將我供了出來,白白地損了名聲,便一言不發地擔了下來。三妹一定也是覺得,娘您素來英明,即便現在是氣頭上,誤會了三妹,等過些時日,想明白過來,定會明白的,這樣便保全了我。說到底,還是映雪的過錯。”
林夫人看了看張木,又看了看林絲瑩,半晌沒有出聲。
在林夫人思索的時候,張木偷偷與林絲瑩使了個眼色。
林絲瑩雖然一頭霧水,卻有些騎虎難下,隻得應了張木,對林夫人言道:“誠如長嫂所言。絲瑩雖不是娘親手帶大,但娘自小便視絲瑩如己出,從來不曾薄帶,絲瑩感恩戴德。絲瑩覺得娘疼愛於我,此番過去之後,必不會過多苛責,而長嫂既不知此事,便不必將長嫂牽扯進來,也不必叫旁人知曉此事了。也是絲瑩貪玩,想著……要捉弄長嫂,否則也出不了這番動靜,還是絲瑩的過失,請娘責罰。”
林絲瑩與張木言辭一致,又似乎解釋得有理有據,林夫人即便心中有惑,卻也不好再發作什麽。畢竟張木這樣說了,不說有十分可信,卻也是有五分的。如若她們所言當真,自己白白冤了林絲瑩,還要連帶著教張木寒心,以為自己不信任她,卻是大大的不值。
林絲瑩若是自己親生,自己多加管教,倒也罷了,無人說的閑話,可就因為林絲瑩非親生,自己稍對她有一絲不好,恐便會引起他人非議,倒是不如管教自己的骨肉來的自由,所以林夫人也不敢輕易出手,更何況此事又並非小事,定要有確實的事實,方可責罰林絲瑩。
左右權衡之間,林夫人便不再去對此事追究計較,如若林絲瑩當真對外麵的男子存了心思,有了這次的教訓,改了,也便罷了,此事幸虧是處在自己的府裏,壓下去倒不是難事,所幸是發現的早。若是林絲瑩斷不了這份心思,那日後必然還會露出蛛絲馬跡。張木救得了她第一次,卻不可保她二次三次,自己日後叫人多看著她,也就是了。
而張木此番為了林絲瑩前來,想來對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也是有所裨益的,自己所幸先壓下去,對張木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吧。
“既然是這樣,便算了。隻是玩笑也要有個度。映雪是你大嫂,你不可對她不敬,亦不可心存在逗趣的心思,壞了規矩,你可知道?”林夫人對林絲瑩囑咐道。
“是,絲瑩記下了。”林絲瑩應道。
“對長嫂,沒規沒矩的,府裏也是慣著的,幸而映雪也是個好脾氣的,不與你計較,可若是對旁人,你依然壞了規矩,可莫要怪娘,不顧多年的母女情分,重重地責罰於你了。”林夫人言道。
“是。”林絲瑩輕聲答道。
“好了,跪的久了膝蓋疼,都起來吧。”林夫人對二人發話。
聽聞林夫人的話,香兒與萍兒連忙起身,扶跪在各自身前的主子起身。
“隻是絲瑩的性子,還是頑劣,你既不願意出房門,便先不出,好好閉門思過,想想這些日子,自己可有做過些什麽錯事,你也到了年紀,心思也該學著靜下來了。有什麽需要的,交待給丫鬟去辦,也就是了。”林夫人對林絲瑩言道。
林絲瑩低著頭,細細聽著林夫人的教誨。
林夫人雖然並未大責罰於林絲瑩,卻還是罰了。
這以前是林絲瑩自己不願意出門,準確地說,是故意躲著林家的其他人,做些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而現在,卻是被林夫人軟禁在了房中,想出,可也是出不去了。更何況是像她當初那樣,夜半十分,偷偷溜出去。
張木便知道,林夫人不會全然相信自己的說辭,不過這樣也好,畢竟說明,林夫人也並非全然不信。
不出門,便不出門吧。林絲瑩是出不去了,這張木,可是並未被禁足呢。
“三妹本這幾日就心事,不願意出房,此番有算得上是飛來橫禍,怕是娘叫她出去,她也是不願的。”張木走到林夫人跟前兒,“娘為著我與三妹的這番鬧劇,也是勞心費神了,是我們做晚輩的不上心,便讓映雪陪娘回房吧。”
張木說著接過芳姑姑遞過來的暗紅色披風,仔細地給林夫人係上,便與林夫人一同走出了房門。隻是這臨走之前,還看了林絲瑩一眼,林絲瑩也是看著她,滿臉的困惑。
送回了林夫人,張木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可是長長地出了一口大氣。
“少夫人方才說了那麽多,定要渴壞了。”香兒連忙妥帖地給張木遞上茶水。
張木二話不說,“咕咚”“咕咚”地就一杯下肚,香兒再遞上,張木便這樣豪飲了三大杯,方才用自己的袖口攢了攢濕潤的嘴角,一屁股紮在了凳子上,身心俱疲,但精神還是歡愉的。
“少夫人累了吧,回頭香兒看看廚房裏,可還有些什麽少夫人愛吃的,少夫人要不先去歇會兒。”香兒蹲下身子給張木錘著腿,方才張木可是跪了不少的功夫。雖然不知道張木的來曆,但是跟在張木的身邊這麽久了,香兒也是看得出來,張木似乎跟他們不一樣,是受不得這動不動就下跪的。這或許便是天生的主子命吧。
“也好,那我先去休息一下,吃的倒是不用了,等晚上一頓了吃了吧,你偷偷地叮囑廚房,多做點就好了,嘿嘿。”張木微微弓下身子,對香兒笑著言道。
“不過,我覺得少夫人自有福星高照,是注定好命的人。”香兒也跟著張木笑。
“怎麽說?”張木歪著腦袋看著香兒。
“少夫人看哪,其實每次的事情,少夫人也都說不上有十成把握,也都是盡力去試上一試,可是奈何這結果,可都是好的,都是少夫人所期望著得到的。所以說啊,少夫人是有福之人。”香兒對張木言道。
張木微微笑著:“或許吧。”
隻不過是我比你們多了一道工序,在理智分析過後,還會用塔羅牌算上一算,當然,張木不願過多地提到這些,她還想安安靜靜地當一個美女子,而不是被當成神婆。事情露的多了,解釋起來,也是麻煩。
“那香兒扶少夫人去歇息吧。”香兒站起身來。
“你也去歇著吧,這邊也不用你伺候了,隻怕晚上,你還要陪我這個愛多管閑事的主子,一起辛苦一番呢。”張木對香兒笑著言道。
“少夫人哪裏的話,香兒跟著少夫人,必然是要為少夫人竭盡全力的,更何況少夫人對香兒這樣好。”香兒言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