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為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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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容宮。

    香爐嫋嫋,暗香浮動。魚紋交織的錦帳,房中女子落座於繡錦前,纖纖長指細細地撫過繡架上的長幅繡作。那是一幅百鳥回巢的壯闊之作,栩栩如生,像是最好的畫師的精心畫作。

    “娘娘,太後娘娘請您過去。”

    惠齋有了些變化,比如園角種上的四株紫色幽蘭。惠齋本是素雅的,種上了紫色的幽蘭倒是增添了一抹亮色,百綠叢中一點紫。

    惠齋中設立了一個小佛堂,是為太後專門設立。

    玉貴妃一路便直接去了那,這條路走了不下百次,便是閉眼她也能摸過去。

    佛堂中,太後穿著荷蓮交錯的錦綠的衣衫,右手執筆正在認真地抄著佛經。她目不斜視地,眼中似乎僅有佛經的存在。

    “臣妾參見太後。”玉貴妃恭敬行禮。

    佛堂中素雅清靜,很是祥和。明黃的錦帳錯落整齊,不見一點汙穢,纖塵不染的金晃晃的佛像坐落在佛堂的正殿之中,表情溫淡,眸光卻是帶著俯瞰眾生的柔和。

    “蕭兒,知道哀家為何會在這時詔你前來嗎?”

    太後頭也未抬,手也未停,聲音有些深沉,讓人捉摸不定。

    “回太後的話,蕭兒自是明白的。”玉貴妃了然地點了點頭,精致妝容下的臉龐顯出幾分愁意。

    她的手撫過腰間掛著淡藍的蝴蝶玉佩,那是她一年前入宮時王上所賞賜的珍品。雖是珍品其實也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因為凡是新人入宮皆會獲賞。

    “哀家相信以你的聰明程度你自是心中明了的。現在的後宮就像平靜的湖麵躍起了一條跳入龍門的鯉魚,一時激起千層浪。其他的魚瞅著是越發的眼紅,想要取而代之,哀家亦要說她們不知天高地厚。鯉魚看似不堪一擊,卻是心思縝密。”太後慢慢地說著,手上的動作舊沒有停下。

    “如此,我們便不能輕舉妄動,這趟渾水便讓她們自己攪混了去。這樣我們也可探探王後的深淺,再行計劃。”她的手輕輕地摸著冰冷的玉佩,慢慢地緊握住。“不知蕭兒說得可對?”

    太後終於停住手上的動作,轉過頭來看她,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意。

    “蕭兒,很好。別人道這或許是個好時機,既是渾水便是越攪越渾的好,卻不知渾水濺身便是抹不去的汙點。攪渾不成,反是沾一身的泥濘。”

    夜幕降臨,天空晴朗幽深,卻遺憾的是個無月之夜。

    晚膳時分,桌上擺著剛上齊的四菜一湯,菜香嫋嫋,倒顯得其樂融融。

    “溪兒,這個字的意思大概是……”房中,血雪指著書上的一個字正要解釋,卻被某小鬼十分不識趣的打斷。

    “啊!好香呀!母後,我餓了,我們先吃飯吧。”話音未落,小小身影早已歡歡快快地奔向了飯桌,在宮女的幫助下順利地爬上了座椅,對著滿桌的美食垂涎著口水。

    “那便開飯吧。”血雪讓桃心收了書,也並不生氣。

    畢竟像小溪兒這樣才四歲的孩童不能太過苛責,對她來說正是歡歡笑笑的時候,若是嚴苛了反而會適得其反,倒不如順其自然。

    “哦!吃飯囉!”小小女娃頓時滿足的叫了起來,稚氣的笑顏掛滿小臉。

    可這笑也沒能維持多久,便被歡喜前來稟報的小宮女打亂。

    “娘娘,王上來了。此時已進了宮門。”小宮女喜上眉梢,因王上這幾日非常忙碌,自大婚後便沒有來安雪宮。

    雖說也沒有去別的娘娘那兒,但小宮女還是十分的擔心,隻怕一日娘娘沒了恩寵。

    相對於小宮女的喜悅,小溪兒則是不開心的擰起了眉頭,不懂得掩藏心緒的小家夥將小臉拉得又長又臭。而血雪則是頷首,下一刻便領著小溪兒和宮女們在房中等待迎接。

    姬無傾卻是悄悄而來,用手勢打斷了正要行禮的宮女,並讓她們退出了屋子。

    他穿著寬大整潔的雲鬆長袍,和現在的天空是一個顏色,幽深而亮眼。白色的發帶飄飄然,及腰的萬千青絲垂於身後,幾乎要和衣袍融合在一起。他的神情依舊,溫和如春風沐浴下的陽光,暖暖的。

    身後是隨行的一眾內侍,包括久未露麵的廟簡。內侍們留在房外,隻有廟簡和一個捧著錦黃長盒的小太監跟隨進入。

    “血兒怎麽如此不聽話,本王不是說過在你這兒這些虛禮便免了嗎。”姬無傾扶住血雪即將行禮的身子,語氣頗為無奈。

    “王上,臣妾下不為例。”血雪暗自歎氣,對於他的做法有些招架不住。這是要寵無下度嗎?

    “最好如此。若是再犯,定要懲罰。”姬無傾親昵地靠近她,眸中閃爍著獨一無二的寵愛,那令人悸動的光芒又似乎是曇花一現,來得理所當然,去得無蹤無跡。

    血雪頷首,淡然處之。

    可一旁的小女娃卻是反應極大的撅起了嘴,一雙小小的眼眸折射著強烈反差的光芒,那就是怒視之。白白嫩嫩的笑臉生氣起來便是鼓鼓的好看,好像荷塘中吐泡泡的小魚,煞是粉嫩可愛的緊,哪有半分的滲人。

    姬無傾見狀便打趣的和她大眼瞪小眼,最終是小溪兒敗下陣來,她撇了撇嘴,所幸轉過頭不看那個‘調戲’她母後的登徒子。

    “本王的溪兒公主脾氣倒是大得很,想是許夫子教的還是欠了些火候。”姬無傾卻是耐心好脾氣地將小溪兒抱了起來,一副慈父的樣子。

    小溪兒很不給麵子的掙紮了一陣,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一頓飯吃得劍拔弩張,但還是極為舒心的。

    不一會兒便到了安寢的時辰,小溪兒被姬無傾無情的趕回了自己的房間,小丫頭臉色十分不好的回了房,眸中卻轉動著壞主意。

    “方才吃的那道‘三思炒肉’倒是十分有意思,血兒真是有想法。”

    姬無傾坐在房中,隨手翻著桌上滿是字跡的白色宣紙,娟秀的小字寫得整齊,橫豎對得分毫不差,像是從書中臨摹出來的一樣。姬無傾細細地看著,俊美的臉變得有些深不可測。

    “不過一道小菜,王上竟如此心心念念的。”血雪坐在梳妝台前,任伺候的宮女打理著她濕嗒嗒的長發。

    她剛沐了浴,換了件月白的睡袍,袍子寬鬆暖和,斜斜的垂在了地上,宛如天邊隆聚的雲,顯得有些厚實。

    “三思,一思昨日種種,二思今日累累,再思明日芸芸。寓意是甚好。”姬無傾抬眼看她,眼底深處帶著思量。

    “王上多慮了,這隻是一道‘三絲炒肉’罷了。”血雪淡淡地解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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