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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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幽若是太傅李純幼女,上有兩位兄長,比她年長十多歲,自幼兩位兄長對這唯一的妹妹視若珍寶,有求必應,舍不得讓她受半分委屈,太傅中年得女,對這掌上明珠更是寵溺。

    自打記事起,李幽若身邊除了父兄外,李幽若最親近的男子有三個,一個是比她年長七歲的大皇子蕭子夜,一個是比她年長四歲的四皇子蕭子逸,另一個便是比她還要小上將近半歲的六皇子蕭子卿。

    而這三人中,她有些畏懼的是性子冷然的蕭子夜,最討厭的便是經常捉弄她的蕭子逸,但對他卻又莫名依賴,而蕭子卿與她年紀相當性子卻比蕭子夜還冷。

    年幼時她想,蕭子夜與蕭子卿一母同胞,性子相近實屬正常,隻是後來她才明白其實另有原因。

    李幽若六歲時,十歲的蕭子逸帶著她偷偷從太傅府的後門溜出去,避開了所有護衛。

    天色漸晚,兩人在山上迷了路。

    “逸哥哥,會不會有狼?”深山之中,野獸的吼叫聲讓李幽若心驚膽戰,小手緊緊抓住蕭子逸,驚恐地看著四周。

    她很害怕。

    十歲的蕭子逸已是一副小大人樣,握緊了她的手,拍胸脯保證道,“有我在,幽兒別怕,我會一輩子保護你的。”

    “嗯。”李幽若忽然有了勇氣,緊緊抓著他的手,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六歲的李幽若記住了他的承諾。

    不知走了多久,天已經黑了,腳下看不清路,她又累又餓。

    “逸哥哥……”她知道不該給他拖後腿的,可是她真的走不動了。

    蕭子逸停下步子,扶著她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為她理了理被樹枝撥亂的頭發,蹲在她跟前問,“幽兒是不是累了?”

    李幽若四下張望,黑漆漆的甚是瘮人,她微微點頭,而後帶著恐慌道,“我走不動了,逸哥哥你別丟下我,我害怕……”

    軟糯的聲音帶著恐懼,讓向來調皮搗蛋,天不怕地不怕的蕭子逸頭一回知曉疼惜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他很後悔,他不該偷偷帶她出來的。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永遠都不會……”

    不知為何,李幽若忽然安定下來,對著他綻放笑顏,如夜空中閃耀的星,印在了十歲的蕭子逸心上,刻骨銘心記了一輩子。

    “來,幽兒,我背你回家。”

    李幽若小小的身子伏上他的背,很溫暖,很安心,她太累了,沒多久便沉沉睡去,夢中蕭子逸一直在給她講故事。

    醒來時,李幽若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房中,而身邊守著的是父母親與兄長,蕭子逸卻不見人影,她立即驚醒。

    “你這丫頭,嚇壞為娘了。”李夫人紅著眼,將女兒緊緊抱在懷中。

    李幽若自知犯了錯,從娘親溫軟的懷中偷偷抬眸,瞧見父兄的神色時,愧疚認錯,“幽兒知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了。”

    父兄三人同時無奈歎了口氣,上前摸摸她的頭,安撫了幾句便匆匆離去。

    當夜李幽若從哥哥口中得知,半夜時分,是蕭子逸將她背回了家,這件事終究還是驚動了陛下,蕭子逸受了罰,被陛下親自抽了幾鞭子,還被罰跪兩個時辰,若不是父兄進宮求情,蕭子逸還會受更重的懲罰。

    整整一個月,蕭子逸再沒出現,李幽若整日纏著兄長問長問短,終於知道,原來這一個月,蕭子逸大病了一場。

    自此,有什麽東西在六歲的李幽若心中生根發芽。

    正所謂患難見真情,以後她也不再討厭蕭子逸了,而蕭子逸也不再捉弄她,事事都遷就,護著她,每年她的生辰,蕭子逸總會送她許多稀奇玩意兒,隻不過蕭子逸不像從前一樣經常來府中陪她玩耍,他似乎很忙。

    李幽若不知他忙些什麽,但她知道,每月蕭子逸都會來看她的。

    直到十二歲那年,李幽若終於明白這年來,蕭子逸對她而言是何種存在。

    因蕭子逸年滿十六,如已被冊立為儲君的蕭子夜一樣,他有了自己的府邸,搬出宮來自己一個人住,而且被封為逸王。

    那日,她隨著兄長一起去逸王府觀光,沒多久兄長便有事離去,她央求了兄長,想在逸王府多玩一個時辰,最重要的是她不想這麽快就見不到蕭子逸。

    自幼相熟,兄長對蕭子逸囑咐了幾句便摸摸她的頭離去。

    沒了約束,她便自由了,纏著蕭子逸帶她出去玩,這時有兩個貌美婢女款款而來,眉眼含情,跟在蕭子逸身邊柔聲細語。

    那一刻如五雷轟頂,她想起了母親曾說過的話,凡是有身份地位的世家公子,到了年紀,便會有暖床丫頭,她的父兄是例外,身邊都隻有一個妻子,沒有通房妾室。

    可她忘了,蕭子逸是皇子,他已年滿十六。

    蕭子夜十六歲時已是太子,那時便納了兩位側妃,當時蕭子夜似乎與她說了些什麽,對此李幽若隻是愉悅地道喜,蕭子夜未在說什麽便轉身離去。

    如今輪到蕭子逸,她心裏卻是說不出的難受,悶悶的,還有些刺痛。

    察覺到她的異樣,蕭子逸不耐地揮退身邊聒噪的兩個婢女,這兩人是昨日皇後命人送來的,他不過是早上才隨意掃了眼。

    那時他不過是冷冷一笑,皇後打的什麽主意,他可是一清二楚。

    李幽若忽然沉默,也沒了笑意,興致缺缺與他道了句別便往外走去。

    “幽兒,你不是說想出去玩麽,走,我帶你去。”蕭子逸不明白她為何忽然要離去,趕忙追上前去,想要拉住她。

    李幽若將身子一讓,避過他來拉她的手,冷淡搖頭,“不了,今日不想出去玩了,母親前日重新為我請了位繡娘,我得回府去學刺繡。”

    蕭子逸不明所以,摸摸後腦,笑哄道,“沒事,女紅什麽時候都能學,今日難得有機會出府,正巧我也有空……”

    “逸哥哥,我要定親了。”李幽若淡笑打斷他,“前些日子,有媒婆上門,送上了幾位世家公子的庚帖,我爹和哥哥覺著有兩位是不錯的,底細打探清楚後便會從中為我擇出良婿,先訂下婚約,待到我及笄時完婚。”

    “是以,日後我大多便是在家學學琴棋書畫、女紅,安心待嫁,為避嫌,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來你府上了。”

    蕭子逸的笑意凝固,看著她恢複成大家閨秀的樣子,屈膝對他行禮,而後含笑轉身。

    她要定親了,再過兩年她便會成為別人的妻子,再與他無半分瓜葛……想到這些,蕭子逸心抽痛,拳頭握得咯吱作響。

    幽兒是他的,誰也搶不走。

    往後的兩個月,李幽若閉門不出,安心學著女紅,蕭子逸幾次上門,她都避開了。

    有些事,隨著長大,她已知曉利弊,她是太傅之女,議親自然是要門當戶對,但父兄的心意她也明白,他們隻願她往後安穩幸福,是以不會想讓她嫁進皇家的。

    兩個月來,父兄看中的三位世家公子先後被曝出惡習,有人在青樓與人鬥毆,有人有難以啟齒的隱疾,還有人有特殊的嗜好。

    如今父親已打算在寒門弟子中為她尋一個知根知底,往後能對她一心一意之人,李幽若明白父親這麽急著為她擇婿的緣由。

    陛下龍體每況愈下,皇子間的明爭暗鬥,父親不想她被牽扯進去,遲則生變,盡快將親事定下是最穩妥的法子。

    夜裏,李幽若睡得很不安穩,聽到響動,她驚坐起身,方要驚呼便被捂住嘴。

    “別怕,是我。”熟悉的聲音讓她安定下來。

    蕭子逸鬆開手,坐在床沿細細打量著她,“我瞧著你好像長胖了些,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丫頭,我寢食難安,你卻好吃好睡。”

    李幽若沉默著,也沒抬眼看他。

    “幽兒,為何要躲著我?”他強勢地將她的身子扳轉與他麵對,手固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他。

    李幽若已不再是幼時任性妄為的小丫頭,她已懂得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她掙脫他的束縛,往床裏側挪了挪,避開他的觸碰。

    “男女有別,往後逸……王爺不可這般無禮了,若是此事傳出去,我的閨譽便毀了。”

    她的冷淡終於激怒了蕭子逸,一把將她扯進懷中緊緊抱住,咬牙道,“如此正好,誰也不會再打你的主意。”

    李幽若愣了愣,隨即怒不可遏,揮手便往他麵上扇去,“蕭子逸,你真過分,我的親事是被你攪和了的。”

    此事她已想明白為何與她議親的幾家公子都出事了,原來是他搞的鬼。

    蕭子逸輕而易舉便將她的手接住,緊緊握著,俯首便咬住她的耳朵,笑道,“幽兒果然長的了,也越來越聰慧了,那些人敢打你的主意,我自然是不會放過的,更何況他們是真的不行。”

    “你無恥!”

    李幽若紅了臉,一把按住自己的耳朵,方才觸感如何也揮之不去。

    蕭子逸看著她,認真承諾道,“幽兒,你記住,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再給我些日子,我會向父皇請旨讓他為我們賜婚的,我的王妃隻會是你。”

    想到他府中那兩個美貌婢女,李幽若心中酸澀,撇開眼,“我隻想像我娘與嫂嫂們一樣守著自己的夫君過日子,後院裏的那些爭鬥不適合我。”

    “逸哥哥,看在往日情分上,你放過我吧,我隻想過平淡的日子。”

    她拉起被子裹住自己,背對著他側身躺下。

    後來,蕭子逸走了,給她留了句話。

    “幽兒,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你等我,總有一日我會讓你達成願望。”

    “我從未碰過別的女子……”

    蕭子逸這一走便是三年,傳聞他是外出遊曆去了,三年來從未回京,但每個月都會捎信給她,每年生辰禮物也從未落下。

    父兄不知為何也不再擔憂她的婚事,後來她才明白,有些事終究是注定了的。

    蕭子逸終是趕上了她的及笄之禮,但他什麽也沒說,一如既往地對她好,那時她想,或許自己一直是相信他的,也期冀能做她的王妃。

    然而世事難料,在她十六歲時,她與蕭子逸的緣分斷了,一紙詔書頒下,她成了太子妃,與他再無可能。

    此生便隻能是叔嫂。

    賜婚聖旨昭告天下,蕭子逸來找過她,讓她安心等著他,可是她知道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有父母親,有兄長,嫂嫂,侄兒,這些都是她的家人,她不可能拋開一切與他遠走天涯。

    當他頹然出現在她麵前,要帶她私奔時,她狠心斷情。

    大婚當夜,三王叛亂,陛下駕崩,所有不好的事都發生了,她從蕭子卿那裏得知蕭子逸手中有陛下留給的勢力,但不確定他會不會幫蕭子夜。

    蕭子卿受蕭子夜所托,守在東宮保護她,於是她央求蕭子卿帶她去找蕭子逸,她這麽做不僅是為了李家,為了蕭子夜,更是為了蕭子逸,若是蕭子夜無法平亂,無論是齊王或是瑞王登位,蕭子逸都無生還的機會。

    蕭子逸似乎早已料到她會來,齊王、瑞王兵逼皇宮,他卻是在逸王府等著她。

    將她送到逸王府後,蕭子卿安心離去,去幫蕭子夜,李幽若知道,蕭子卿這些年來雖對蕭子夜心存怨恨,但到底是放心不下這個兄長的,兄長有難,他必然全力相幫,甚至不惜性命。

    蕭子逸看著身著紅嫁衣的她,譏笑道,“真可惜,你的皇後之位恐怕保不住了。”

    李幽若仿若未聞,上前抓緊他的衣袖。

    “求求你……幫幫太子哥哥好不好?我知道你能幫他的,若是齊王與瑞王謀反成功了,太子哥哥與子卿都活不成,還有你……”

    蕭子逸猛然甩開手,見她倒地時下意識去扶,卻被她身上的紅嫁衣刺了眼,動作頓住,大怒,“你竟為了他來求我。”

    李幽若倒在地上,仰頭看他,哀求道,“他是我的夫君,我不想他死,你幫幫他好嗎?”

    ‘夫君’這個稱呼讓蕭子逸麵如死灰,恨恨盯著她許久。

    忽而他邪魅一笑,彎腰將她扶起,輕聲細語道,“要我幫他也不難,隻看你能為他做到哪一步。”

    聞言,李幽若大喜。

    “逸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的。”

    她的喜悅與她的這聲‘逸哥哥’讓蕭子逸心中一痛,隨即按捺下來,冷眼笑道,“別高興得太早,想要我幫他,得看你怎麽做了。”

    李幽若笑盈盈道,“隻要能救太子哥哥和子卿,我什麽都願意做。”

    蕭子逸瞬間變了臉色,黑沉著臉,許久後一字一頓說出了條件。

    “隻要你成為我的人,三個月內不許離開我半步,我便出手幫他。”

    “你……”李幽若麵色煞白,往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蕭子逸上前一步,一手攬住她的腰,固住不讓她逃脫,一手撫上她的麵容,邪魅一笑,“怎麽,不想讓我幫他了?”

    腰間的炙熱來自於他的掌心,李幽若從未有如現在這般的懼怕他,這還是那個將她捧在手心的蕭子逸麽?

    可是,她有求於他。

    “好,我答應你。”她含淚閉眼。

    見她眼角滑落的淚水,蕭子逸心痛難忍,可一想到她是為別的男子來求的他,心中騰起的怒氣便戰勝了理智,將她打橫抱起往內室而去。

    帳幔落下時,他絕然的話在屋內回蕩。

    “你已無反悔的餘地。”

    整整一個月,她遵守諾言留在他身邊,他也按照約定暗中相助蕭子夜,這一夜他粗魯而瘋狂,讓她幾乎難以承受,而她第一次抬手環上他的腰,她知道他心裏難受,隻是不知為了何事。

    “發生了何事?”她抬手攬住他的。

    蕭子逸怔住,瘋狂的動作停下,伏在她的頸間。

    “對不起……子卿他……沒了……”

    怔愣間,李幽若覺著肩上微涼,原來是他的淚。

    他說子卿沒了。

    齊王與瑞王最終伏誅,蕭子夜順利登位,而蕭子逸將她送回了宮中,一個月後,蕭子夜終於得空來看望她,是因她被診出有了身孕。

    “幽若,是朕對不住你。”蕭子夜內疚望著她。

    李幽若出奇地平靜,撫上依舊平坦的小腹,這裏竟然有了孩子,可是她知道這個皇宮容不下這個孩子,也容不下她這個失節的皇後。

    “陛下,放我出宮吧,我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蕭子夜搖頭,“幽若,你安心留下,這個孩子會平安出生的,他是朕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皇子。”

    當時她不明白這話的深意,這是覺著意外。

    就這樣,帝後在人前情深恩愛,人後做起了有名無實的假夫妻。

    四年後,蕭子卿帶傷歸來,一場大火差點奪走了他的命,事後才聽說他是殉情,他愛上了當年救他的女子,但那個女子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然而上天終究是慈悲的,帶走了陸悠然,又將雲月華送到蕭子卿身邊。

    李幽若覺著自己已是幸運,雖然失去了某些東西,她卻得到了別的補償,因為她有孩子在身邊。

    她的兒子蕭玉珩已經四歲了。

    一年後,邕國和蒼禹與辰國的爭端平息後,李幽若聽聞一個月後逸王要娶一位民間女子,她隻是怔了怔,隨即繼續教兒子練字。

    隻是未曾料到,一個月後,她從皇後變成了逸王妃,紅蓋頭被揭開的那一刻,她瞧見了這世間最幸福的笑顏。

    “幽兒,我說過的,我的王妃隻會是你。”

    蕭子逸始終記得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