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潑，如汪洋傾瀉而來，雨幕連天，那雲層中還有電光在閃爍，就像是有蛟龍在雲內遊動。

    這裏的戰鬥已經結束了，完完全全的落下了帷幕，地上泥濘且有積水，水坑殷紅，那雨點落在逐漸失去溫度的屍體上，帶走了血水，像是濃墨遇水，緩緩化開。

    這裏空空蕩蕩，大戰之後回歸了寧靜，但是先後已不是同一片景色，每一寸土地上都證明著戰鬥的狠烈，生死之戰從來都沒有唯美過，更沒有人會願意去欣賞這種美。

    許聖站在雨幕中，在他身前散落著殘肢斷臂，還有一節又一節的腸道以及破碎的內髒。

    他手裏還拿著戰矛，漆黑的戰矛鋒口被血液染紅，但雨水衝刷，血液被清洗。

    咣當～～～

    戰矛落地，濺起了一片水花。

    許聖全身都已經濕透了，他立刻回頭，跑到陳正麵前。

    陳正被他安放在一棵樹下，他身下都是血，衣衫襤褸，一隻手還放在自己的胸口，但雙目緊閉，已經沒有了一點聲息。

    “師…師兄……”

    許聖顫抖著聲音跪了下來，陳正雙目緊閉，他的手臂冰冷，就像是凍住了一樣。

    “不…不……”

    許聖的眼眶通紅，他張嘴想呼喚陳正，但他說不出話來，滾燙的淚水如這連天之雨滴落，喉嚨似乎被什麽東西塞住了，他哽咽著，開不了口。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原本生龍活虎的人隻過半日之後就躺在地上冰冷無聲，而他永遠都醒不過來了，這雙慵懶迷離的眼睛永遠都無法睜開了。

    “別…別死……求你了………”

    許聖哀求，他不知道該去求誰，是求陳正，還是求天上的仙神。

    他從沒有想過陳正會死，從來沒有想過，一刻都沒有，因為一個活生生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與死亡銜接在一起。

    一切來的太突然了，沒有一丁點的準備，許聖心痛欲絕，他的眉頭緊皺，身子不斷的在抽泣。

    嗡～～

    在他體內，那小天地中，十二本音震動，化成生命之力，他將手掌按在陳正的胸膛上，生命之力在源源不斷輸送。

    “醒過來…求你了…快醒過來！”

    許聖祈求，他不斷震動本音，消耗大量的精神力，眼前變的漆黑，但陳正慘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起色，就是一點改變都沒有。

    他的嘴唇發白，臉色白的像是一張紙，天空驚雷道道，大雨滂沱不停。

    半個時辰之後，終於一聲咳嗽聲傳來。

    陳正本僵硬的身體竟然顫抖了一下，他重新睜開了雙眼，眼神很虛弱無力，眼前朦朧模糊，但依稀能看到眼前的人影。

    “師兄…師兄……”

    許聖驚喜，他立刻破涕為笑，生命之力源源不斷的輸送。

    “啊～壞…”陳正雖然蘇醒，但是他依然非常虛弱，張了張嘴巴，毫無氣力道“壞小子…你…贏了…嗬嗬……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陳正嘴角艱難上翹，他露出了笑容，想要抬手，但手臂沉重如山，就連手指都無法動彈一下。

    “師兄你不要說話…等你稍恢複氣色，我就帶你離開…”許聖臉上掛了欣喜之色，原本的疲態也消失。

    “你…還是你……沒有變…笑的…像是個…孩子…”陳正艱難開口，他最大的心願就是保護許聖，見到許聖安全之後他便放心了。

    “你…停手吧…沒有用的…不要…再白費力氣了。師兄，再最後告誡…你一兩句…你可…不要嫌…師兄煩…”

    “加…加入不義…林…林乙真是正道之士…我不在…他可以幫你…沈…公子脾氣…雖衝…但他本性不壞…可以結交…青瑤…為首…但她不簡單…我調查過…沒有她，她的過去…就好像橫空出世一樣…還有…者行夜…他…他有著很…龐大的關係網…可作後手…”

    “第二……遇事能忍則忍…紫煙不過…想從你身上…奪得好處…依靠不得…你…這條路艱難無比…沒有護道人…沒有真正的…依靠…你要努力…闖出一片天…不免師兄的苦心…”

    “師兄，你不要說話…你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的…”許聖快要筋疲力盡了，但是他還在努力，不放棄。

    “第三…”陳正沒有理會，他開口不易，每一個字都很珍貴。

    “第三…下一屆論道賽…師兄不能陪你了…你…你一定要力壓群雄…見到師傅時…待我…請罪……還有…幫我和…柳…柳乘風…說…我…去不了…了…挑戰…取消吧…嗬……真的…好想替…柳兄…指導…指導他…”

    “對了，說起挑戰，我現在想著以你現在的狀態再過十天也難以完全恢複…所以…所以…我們一定要想個法子…不能輸…更要贏得體麵！”許聖不願意聽到這種離別的話，他自顧的說著，仿佛陳正還能再去赴約一樣。

    “柳乘風實力雖差…但是…你也不能小瞧…真的不能小瞧…他的暗器很厲害，但你有龍血，對你能以龍血克製…”

    “壞小子…再見了……師兄…真的舍不得你…”陳正聽著許聖的建議，他眼角也溢出汗水，模糊的開口。

    “你現在勉強能掙開九條赤龍吧？不過時間不長，而且反噬很大…所以你要抓緊結束戰鬥…”

    “壞小子…師兄死後…請幫師兄和…他…們…葬在一起………”

    “按照我現在的推算，你隻有一刻的時間，所以你一定要在這個時間裏戰敗他，柳乘風擅長遠攻…所以我們…我們…就選擇近戰…你…你一定要……貼…貼近去……他…他…嗚…他的肉…身不強……所……所以……嗚嗚……求你了……求你醒過來…好不好……求你了…就這一次…就…就一次啊……別…我沒有…親人…了…你說…兄弟、女人、酒，一樣都不能少……我還在這裏…你怎麽能夠把我拋棄…怎麽可以…這樣……走…我們去…去喝花酒……去修真係…那裏的女孩…兒……最純……最美………嗚嗚…………”

    雨。

    還在下。

    許聖頭一次感覺到這雨是如此的冰冷，冷的刺骨，冷到了心底。

    空中的雷還在響著，雨似乎越大了。

    天似乎察覺到了許聖的悲痛，也在落淚，哭的稀裏嘩啦。

    許聖也是如此，他好久沒有這樣哭過了，他這一生幾乎沒怎麽哭過，因為他堅強，因為他知道好男兒不落淚。

    但是，這一次他忍不住，根本無法忍住。眼淚就好像衝毀了堤壩的洪水，順著臉頰，一點一滴落下。

    雨太大了，幾乎連接著天與地。

    雨中，一道人影走來。

    他緩緩而來，帶著兜帽披著風衣。所有人都在避雨，隻有他冒雨而來，腳步聲被雨聲覆蓋，就如一道幽靈到了許聖後方。

    許聖跪在陳正屍體旁，他已經精疲力竭，幾乎要昏睡過去。有人靠近，他似乎都不曾知曉。

    “許兄”

    幽靈一般的人走到許聖後方，他伸出一隻手，手掌按在許聖肩膀上，一股五行之力從五根手指鎮出，進入許聖體內，封死了他的穴道。

    “你這是做什麽？”許聖身子一顫，他沒有反抗，但臉色變的很沉。

    “陳兄死了？”男子脫下兜帽，是一張俊俏的臉，他蹲下用手指在陳正鼻上探了探，確信陳正沒有了氣息。

    “是你告的密？”許聖臉上沒有一絲情感，冰冷如這雨水，他真氣被封，一百零八道黑花瓣印記也從身上褪去，在丹田內形成黑色藤花。

    “是啊。”男子的聲音也很冷，他很平靜，站在許聖麵前。

    “你是誰？為了什麽？”許聖抬起頭，目光幽恨。

    男子正是千麵鬼，他修行不高，但是易容的功夫很不錯，根本不知道這具皮囊之下到底有著怎樣的真容。

    “為了什麽？”千麵鬼冷笑，道“自然是為了複仇…”

    “我殺了你的什麽人嗎？”許聖冷漠的問。

    “沒有，但是我恨你，恨所有姓許的。你們帶來了災難，害死了所有人，我在替天行道…陳正是個好人，這次死的本是你，而不是他，但這無所謂了，好人本就都早死！”千麵鬼開口，他似乎對姓許的滿含仇恨。

    “你到底是誰？”許聖又問。

    “嗬～～”千麵鬼搖頭道“我學易容術學了兩年之久，非常刻苦，怎麽就這麽容易被你認出呢！不過，若是我摘下頭套，你會很吃驚的。”

    “許聖。”他又道“親友被殺的感覺怎麽樣？很痛苦吧？對，就是這麵容，當初我也是這樣的…哈哈……風水輪流。”

    “兩年前，我本想找你聯手先除許煞。但是許煞被你所殺，你又不知所蹤，我不見你的屍體，不放心。之後我得知不義聯盟在招人，所以我潛伏了進來，終於得知你的消息。”

    許聖聽著千麵鬼的話，他又回想起千麵鬼的所作所為，忽然想到了，他還能隱身，腦海深處似乎捕捉到了什麽。

    “所以，藍香的名字也是你透露的？”許聖盯著千麵鬼，不看他的容貌，而是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瞳孔。

    “對。”千麵鬼居高臨下，也看著他，二人四目相交。

    “你…”許聖心中有了個答案，但他不敢相信，猶豫了很久道“你是…李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