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無陵的那張臉上仍舊看不出喜怒，他隻是端坐不動，開始閉目養神，然後漫不經心的問：“景疏可去看過你？”

    “沒。他為什麽要去看我？”

    “可再去過禁哋？”某人顯然直接忽略了上一個問句。

    “禁哋？我還不想被攆出易府。”寂如月翻了個白眼。敢情上次您老人家還沒罰夠我，還指望著我同一個坑裏摔兩次。

    “禁哋靈氣充沛，於傷有益，旁人不知，你可常去。”

    她……沒聽錯吧？司業大人竟然要她沒事去禁哋玩？好吧，許久沒看小白也有些想念……既然司業準了，那她去禁哋也不用受罰了，那當然要去把傳說中的神物摸個夠。

    這邊寂如月還正在偷著樂，那邊寒無陵卻突然起身，朝屋外走去，順便丟下一句話：“跟來。”

    寂如月飛快的跟了上去。

    靈浮藏經閣在尚業殿後，從外表看，不過隻是一個兩層閣樓。

    推開樓門，閣內一人隻身負手長立。烏黑的發鬆鬆散散的收束於下端青玉扣內，因風微亂，隨即貼著那人的脊背，移動過一個很小的幅度，又回歸到原處。“司業大人怎麽有空來這兒？”他清朗的聲音不卑也不亢，微仰的頭顱仍舊微仰，似乎是在看掛在他對麵牆上的幾幅丹青。

    在天乾閣中，敢對這位司業大人沒大沒小、隻那樣瞥上一眼的也不行禮的，自然隻有一個人——景疏。

    “你在，便交給你了。”言罷，容大司業也不多做停留，轉身而去，隻留下寂如月。

    景疏回過身，稍稍彎起唇角：“寒無陵帶你過來，是做什麽？”

    寂如月遲疑了下，她怕說了事情會讓寒無陵難做，便隨口一編：“我現在在司業的書房做事，聽說有種病很難醫治，司業感興趣，讓我來想來尋個藥方。”

    景疏笑意更濃，連柔和的目光中都溢出笑來。“跟我來吧。”

    寂如月僵在原地，等景疏轉到那麵掛著丹青的牆後，她才打了個冷戰。

    

    剛剛，他笑得好滲人。

    跟著景疏上了樓，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寂如月直覺得眼前鋪天蓋地的全都是書架，這二層實在……大的不像話。如果不是她親眼所見，她一定不會相信自己所站的地方是剛剛在她看見的那個藏經閣。

    二人剛上了樓，守閣的執事就迎了上來，對著景疏拱手一拜：“弟子見過景掌閣。掌閣可需弟子效勞？”

    “不必，去忙你的吧。”景疏揮揮手，打發那人走。

    來人道了聲“是”，卻沒有走，而是將視線移到寂如月的身上：“這位道友似乎尚未能有資格進入藏經閣，景掌閣這是……”

    兩人四目相對，寂如月一愣。這守閣執事不是別人，真是那日提點她來此的赤錦弟子聞人語。

    他隻是易府的弟子，還不是靈浮正式弟子，尚無資格入藏經閣，為什麽他能成為這裏的守閣執事？

    然而寂如月並沒有問。就算想問，也不是現在。

    景疏掃了寂如月一眼，淡淡道：“寒司業帶來的，似乎是來為司業找什麽藥方的。”

    “既是為司業辦事的人，那便請便吧。”聞人語對寂如月頷首一笑，微微躬身，退後三步，方轉身回到自己的桌案後，認真讀起桌上的書來。

    寂如月長長的呼出一口，跟著景疏往前一直走啊走啊，藏經閣的書架依舊沒個盡頭。景疏就悶不吭聲的一直將她往前帶，走啊走啊，突然停住。寂如月一個沒注意，徑直撞在他的身上。

    他回過身，歪頭看她：“你不去找藥方，跟著我做什麽？”

    “啊，啊？”半天，寂如月才反應過來景疏說了什麽，臉上露出赧然之色。“我以為……以為你……”

    “以為我什麽？”景疏盯著她的雙眼，那表現得十分之好奇的神情，仿佛恨不得在兩個眼珠子裏變出兩問號。

    這景疏是明擺著要她出醜。奶奶的，豁出去了！

    “我第一次來這兒，什麽都不懂。寒司業把我交給你，我自然是以為你是帶我去找藥方了。”寂如月現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哦——”景疏這才“恍然大悟”，單一個“哦”字聲調拐了七八個彎。他拍著腦門，道：“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他語氣裏帶著十分的歉意，可寂如月卻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十分的戲謔。“其實我不喜歡看書的，我隻是沒事做，來這轉轉。誰知道你會誤會啊。讓你白走了這些路，真是抱歉了。剛好，你看，從這兒，”景疏指了指不遠處的書架，又轉身指向很遠處的不知道什麽地方：“到那兒，就是藥理區了。你要找什麽藥方，就趕緊找吧。”

    聽完這話，寂如月開始磨牙。她看著景疏，連咬人的心思都有了。

    “不過，”景疏見狀，見好就收，立刻輕咳一聲，正了正色：“你要找的藥方，恐怕在這裏是找不到的。我略懂醫理，不如說給我聽聽，或許我知道。”

    寂如月尋思片刻，斟詞酌句：“這病古怪的很，病者與常人不同，五行不通，難以下藥。”

    景疏笑了一笑，一副“早說不就沒事了”的表情，伸手按在一旁書架上。淡青色的光芒流轉，一本極薄的書憑空出現在他的手掌之下。他將書交給寂如月：“此為藥引，應好好研習。十月十五，到你第一次見到白龍的地方，我會告訴你如何用藥。” 日久見神心：

    “寒司業那邊……”

    “你回稟司業，藥方已得，一天半日難知藥效如何，尚需多日嚐試。這書，離開的時候就放在守閣執事那裏，告訴他是司業要的書好了。”

    寂如月點點頭。待景疏離去，她才專心看起手中的書。

    這是一本心法。與她所學的，並不全然相同。

    景疏言之鑿鑿，寂如月不敢怠慢，老老實實按照他說的去做。寒無陵那裏聽了她的話，果然沒說什麽，隻不過是要她繼續當他的“書童”罷了。說是當他的“書童”，其實寂如月每天除了按時來他這裏報到，然後心安理得的爬桌子休息上幾個時辰外，幾乎什麽都沒做過。

    每天寒無陵也不管她，起初都是他辦完了公，就帶著寂如月去藏經閣，後來就演變成他打發寂如月直接去，守閣執事們也不再阻攔她了。所以寂如月的日子開始黑白顛倒——晚上修習心法，白天睡覺。

    時間飛快的過去，轉眼就到了十月十五，寂如月將心法背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