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節 鋼鐵反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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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前線嗎?都快成養老院、托兒所、女兒國了!”站在南京城東南處的光華門的城樓上,蔣緯國苦笑著感慨道。
光華門的入城道路上,幾隊南京憲兵團的憲兵正在安排著一批平民依序入城,總數不下五千人,都是老弱婦孺,一半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有男有女)或十六歲以下的兒童(有男有女),另外一半基本是婦女,從少女到少婦,從姑娘到大娘,都有,幾乎沒有青壯年男子,少得猶如鳳毛麟角,就是有,也是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人。事情也不複雜,這些老弱婦孺都是日軍在蘇南各地強抓搜羅來的,然後塞進南京城,從而消耗南京軍的糧食、藥品等生活物資。日軍幹這事已是輕車熟路、經驗豐富,這些老弱婦孺被他們以“自願遣返”的名義送到南京,並且都刻意地、惡意地餓上一兩天,再趕到南京軍和日軍的對峙地帶裏完事,雖然不打不罵,卻擺出一副任其自生自滅的架勢。南京軍官兵們對日軍的險惡用心、卑劣用意是一清二楚的,但毫無辦法。這些難民被日軍驅趕到兩軍對峙地帶裏,瑟瑟發抖、淒淒慘慘,因為饑寒交迫而痛苦至極,前麵是國軍陣地,後麵是日軍陣地,別無第三條路,難民們自然湧向國軍陣地,本來,部分部隊硬著心腸不願接納,但難民們在寒風雨雪中哭聲震天、哀鴻遍野,淒慘至極,他們又冷又餓、又恐懼又絕望,為了尋得活路,難民們漫山遍野地跪下來哭號哀求,特別是那些抱著小孩的婦女和驚恐不安的兒童,在寒風雨雪中渾身濕透,凍得臉色發青,餓得搖搖晃晃,再怎麽鐵石心腸的軍人也難以接受這個畫麵,因此隻得接納。於是,被日軍驅趕來的難民人群以決堤洪水之勢不斷地湧入南京城內,每天少者二三千多者四五千,日積月累下來,加上先前的,南京城內多了六七萬張要吃飯的嘴巴,並且這個數字還在與日俱增。南京城內,隨處可見滿頭白發、老態龍鍾的花甲老人,牙牙學語、少不更事的兒童,以及各年齡段都有的女子,正如蔣緯國說的那樣,“南京城哪裏還是戰場,都快成養老院、托兒所、女兒國了”。
對於日軍的這一手陽謀,蔣緯國無可奈何,他不可能對同胞的苦難袖手旁觀。海軍長江艦隊雖然可以運送平民離開南京,但艦隊需要給軍隊運送兵員、軍火、物資,根本沒有多餘運力用來運送平民。
收起懊惱而憤恨的心情,蔣緯國帶著蕭爻、黃維、杜聿明、鄭洞國、劉峰嶺、易水寒等軍官前去南京城北部的金川門,視察重新被組建起來的第77師的裝甲部隊,金川門附近的一片開闊地上,整整齊齊地停著上百輛坦克,都用白布或稻草掩蓋著,防止日軍飛機會發現,現場轟鳴聲大作,十幾輛坦克、裝甲車正在進行實地測試,碾雪壓冰、飛沙走石,這讓看到這一幕的軍官們都感到心頭暢快、豪氣幹雲。
“終於又有坦克了!”杜聿明大發感慨。
“有了這麽多坦克,足以讓日本人好好地喝一壺了!”鄭洞國興奮不已。
“真可惜啊,我們現在還不能自己生產坦克。”劉峰嶺遺憾地道,“不得不靠德國人的輸血,一旦輸血管被小鬼子掐斷,我們就要陷入困境。”
“放心吧!快了!”蔣緯國笑道,“我們國產坦克過不了多久就能問世了。”
“哦?真的嗎?”軍官們都興奮不已。
黃維感歎道:“接下來這場反擊戰後,這些坦克真不知道還會剩多少!”他望向蔣緯國,苦笑不已,“建鎬,你啊,什麽都好,就是太揮霍,打起仗來不計成本、大手大腳。”
蔣緯國笑了:“師座,打仗本來就是燒錢啊!舍不得老本,還怎麽痛擊敵軍?”他心知肚明,他的部隊之所以能在對日作戰中戰績輝煌,財大氣粗是一大原因,如果是小米加步槍,蔣緯國是真的毫無信心還能打勝仗。雖然唯武器論是不對的,但沒有好槍好炮以及足夠彈藥,打勝仗真的很難,更別提打大勝仗了。
視察完畢後,蔣緯國和眾人一起離開,然後跟蕭爻一起到自己辦公室內研究作戰計劃,半小時後,海統局南京站站長劉啟虎急匆匆地小跑到蔣緯國辦公室的門口,敲門後推門而入:“局座!副參座要的‘東西’有了。”他頓了頓,補充道,“二十分鍾前的事。”
蔣緯國臉色頓時有些陰鬱不忍,蕭爻則神情古井不波地點點頭:“具體情況。”
劉啟虎報告道:“陣亡者姚中英,軍銜少將,職務南京軍第88師第201旅少將副旅長,於二十分鍾前...”他看了一下手表,“2月9日下午3時15分在紫金山東部的龍王山陣地上為國捐軀。目前,已知道姚將軍殉國一事者隻有第88師師長宋希濂、第201旅旅長高致嵩、第201旅第211團團長潘裕昆,以及姚將軍當時身邊的3名參謀軍官、2名副官、11名衛兵。”
蔣緯國唏噓道:“姚將軍怎麽陣亡的?”
劉啟虎報告道:“姚將軍去龍王山陣地進行巡視時,正好遇到日軍第18師團第55聯隊發動進攻,潘團座讓人護送姚將軍撤離,姚將軍嚴詞拒絕,他親臨第一火線督戰以鼓舞士氣,甚至還率領衛隊排與突入陣地的一股日軍展開近戰和肉搏戰,親手擊斃了兩名日軍,結果...因為靠得太近,姚將軍被日軍一梭機槍子彈擊中,身中五彈,其中一發命中頭部,當場殉國。”
蔣緯國十分傷感:“姚將軍是哪裏人的?”
劉啟虎道:“姚將軍是廣東省平遠縣人,黃埔二期,曾參加東征和北伐,今年41歲。”
蔣緯國愈發傷感:“我一定要把姚將軍的遺體送到他的故鄉,好好地安葬,讓平遠縣的父老鄉親們記住他們的這位英雄。”
“把姚將軍的遺體送回他故鄉安葬前,還是先好好地充分運用吧。”蕭爻語氣古怪地道,他望向劉啟虎,“保密工作做得怎麽樣?”
劉啟虎立刻報告道:“宋師座、高旅座、潘團座都已經接到我們的通知,會嚴口不泄露姚將軍已經陣亡的消息,姚將軍原本身邊帶著5名參謀軍官、3名副官、28名衛兵,激戰中,其中的2名參謀軍官、1名副官、17名衛兵都一起殉國了,剩下16人都被我們集中了起來,不讓其與外界進行聯係。眼下,知道這件事的隻有宋師座、高旅座、潘團座、姚將軍身邊的16人、我本人、我的8名絕對可靠的心腹部下,就剩下局座和蕭副參座您了。”
“日本人呢?”蕭爻不動聲色地問道。
劉啟虎回答道:“姚將軍去龍王山前線時已經脫掉了他的少將軍裝,換了一件上尉軍裝,日軍不可能知道他們剛剛殺害了我們的一名少將,另外,跟姚將軍發生近戰的那股日軍共有三十七人,經檢查,這三十七名日軍都死在了姚將軍為國捐軀的那條戰壕裏。”
蕭爻看著劉啟虎:“我要的是‘滴水不漏’。”
劉啟虎肅然正色地道:“我敢用我的項上人頭擔保此事絕對‘滴水不漏’。”
蕭爻點點頭:“很好。此次反擊戰如果成功,你和海統局南京站記頭功。”
確定要在南京戰場上展開一次“中等規模、高強度、機械化的局部反擊”後,蕭爻隨即找到劉啟虎,交給他一個堪稱匪夷所思的任務:“我需要一具屍體,剛死沒多久的新鮮屍體,軍銜越高越好,最低上校,少將更好,中將最好。”
劉啟虎聽得一頭熱汗:“我知道了。”
蕭爻囑咐道:“南京戰場上再有上校或上校以上級別的軍官的陣亡,第一時間給我嚴密封鎖消息,絕不允許外泄,第二時間把屍體馬不停蹄地運到我跟前。”
劉啟虎聽得一身冷汗:“好,我知道了。”
眼下,劉啟虎總算順利且完美地完成了蕭爻交給他的任務。十五分鍾後,蔣緯國、蕭爻、劉啟虎來到龍王山附近國軍控製區內一棟被海統局特工嚴密把守的民房裏,房屋裏麵停放著姚中英少將的遺體,同時軟禁著姚中英陣亡時身邊的那3名參謀軍官、2名副官、11名衛兵,十六人都憤怒至極。看到蔣緯國到來後,十六人雖然保持著禮貌,但無不怒火中燒。蔣緯國神色沉痛,他看到姚中英的軍裝上盡是觸目驚心的彈孔,血跡斑斑、皮肉外翻,再看姚中英的遺容,雙目緊閉、麵色蒼白,失血過多的人在死後都是皮膚慘白如紙的。蔣緯國肅然立正,向姚中英遺體敬禮,隨後鞠躬:“姚將軍,您走好吧!您的鮮血不會白流的,您的鮮血會和無數跟您一樣的烈士的鮮血一起,最終澆築成我們的勝利。姚將軍,日本投降的那天,我會在您的墓前把勝利捷報稍給您的,您安心地等待著吧!”
言罷,蔣緯國已經熱淚盈眶,他絕不是在演戲,他是發自肺腑的真情流露。因為中國的抗戰勝利,靠的就是無數像姚中英這樣的真正愛國誌士用前赴後繼、視死如歸的鮮血換來的。
現場十六人裏一名軍銜最高的少校忍無可忍地開口道:“蔣副參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姚將軍陣亡後會被運到這裏而不是收殮遺體、舉行喪禮?甚至連他的已經被鬼子機槍打爛、滿是鮮血和彈孔的軍裝都不給他換掉!還有,為什麽我們會被莫名其妙地解除武裝並被關押在這裏?”他說著,怒視向幹這事的劉啟虎,其餘十五人也都怒視向劉啟虎。
“因為有一項極度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們。”蕭爻開口道,語氣平淡但非常沉重,他用一種意味深長地語氣望向少校等十六人,“你們既是南京軍的一員,應該還記得南京軍這支部隊的特殊性吧?”
“當然記得!”少校慨然正色道,“我們是死士,是要死在南京的軍隊!”
“很好。”蕭爻點點頭,“現在,你們為國而死的時候到了。請放心,你們會死得非常有價值、有意義,你們每個人起碼會有五百個日本人給你們陪葬,你們每人家裏會收到你們兩年的薪餉作為特殊的補貼撫恤金。聽明白了嗎?願意加入的人請說一聲。”
蔣緯國聽得幾乎不敢抬頭看著十六個人,他隻是在十幾秒的空氣凝固般的沉默後聽到了十六聲陸續響起的“我願意”“我明白”“我加入”。
四十多分鍾後,傍晚5時整,棲霞山以南一公裏的鯉魚山,南京軍和日軍的拉鋸區。
日軍第5師團在奪取龍潭鎮後一路向西快速穿插,試圖在南京城北處兵臨城下且能搶占幾個重要據點,但隨即在棲霞山遭到了南京軍第99師第2旅的強勁攔截,同時坦克部隊和機械化輜重部隊都被烏龍山炮台摧毀,所以日軍隻是奪取了棲霞山附近的鯉魚山這個小山丘充當橋頭堡,未能真正地殺到南京城北部,眼下,棲霞山和鯉魚山之間的這段一公裏的地帶成了兩軍進行拉鋸、爭奪、對峙的地方,因為鯉魚山對日軍來說非常重要,因此板垣征四郎中將特地派了一個加強步兵大隊、一個炮兵大隊死守在這裏,另外還把師團的第5騎兵聯隊也調到鯉魚山一帶進行機動遊弋以協助作戰。
密集而低沉的馬蹄聲中,第5騎兵聯隊聯隊長小堀是繁大佐正率領著他聯隊的600多名騎兵圍繞著鯉魚山進行巡邏。隊伍裏的日軍騎兵們一個個身形矮小,但胯下戰馬卻威武健壯、神采凜凜,因為日軍高度重視騎兵,戰馬都是引進西方和中東優良馬種後進行改良的東洋馬,並且武裝精銳,在日本陸軍內,騎兵這個兵種的“高貴地位”僅次於航空兵飛行員,按編製,日軍一個騎兵聯隊一般下轄4個騎兵中隊和1個機槍中隊,合計1400人,但實際上是遠遠達不到這個滿員規模的,第5騎兵聯隊在參戰前原本有800餘名騎兵,此時還有600多名,這在編製上已經算是十分滿員的了。
“都打起精神!”小堀大佐看到隊伍裏的騎兵們已經露出疲態,高聲喝道,“再過半個小時,天就要黑了,支那軍很有可能趁著夜色掩護展開偷襲!鯉魚山非常重要,如果丟失了,棲霞山的支那軍就可以援助烏龍山,一旦烏龍山得到大力援助,我們整個師團都有可能再次被逐出龍潭鎮!”他說著,又用稍微緩和的語氣說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憊了,實際上,南京戰場上的每一個皇軍將士都很疲憊,我們必須要咬緊牙關,克服困難,克服疲憊!”
“哈伊!”隊伍裏響起一片大聲回應。
一陣低沉的汽車轟鳴聲突然間從不遠處傳來,小堀大佐吃了一驚,他立刻瞪大眼睛望去,他看到前麵一堆小土坡後突然轉過來兩輛軍車,與日軍騎兵們隔著三百多米互相對視,隨即,這兩輛軍車發了瘋般地調頭開走。
“是支那軍的汽車!”小堀大佐心頭猛地一動,因為他看到軍車上噴塗著青天白日軍徽,腦中靈光一閃的他厲聲喝道,“追上去!機槍開火!”
日語的怪叫聲以及戰馬嘶鳴聲和馬蹄踏地聲中,日軍騎兵們策馬揚鞭,凶猛地發動攻擊,幾百匹戰馬一起展開衝刺,聲勢浩蕩,地麵猶如巨鼓被敲擊般轟鳴作響,馬群呼嘯著衝上前,踐踏掀騰起遍地的積雪碎冰,猶如雪風冰霧般飛揚籠罩著騎兵群。操控輕機槍的騎兵紛紛地開火掃射,一道道彈雨猶如閃電般劈頭蓋腦地飆向那兩輛南京軍的軍車。兩輛軍車本在急速逃離,但地上有積雪形成的爛泥水窪,其中一輛在慌不擇路中陷進了一個雪坑裏,立刻車輪打滑著無法開動,另一輛急忙開過來靠近停下,從上麵跳下來十幾個衛兵模樣的南京軍士兵,依托汽車用衝鋒槍對日軍騎兵人群掃射,兩輛車上還有兩挺mg-34通用機槍,也一起朝著日軍騎兵人群開火,怒劍狂花般的彈雨射殺得最前麵二三十個日軍騎兵齊在人喊馬嘶中人仰馬翻倒地,落地的傷兵傷馬、死人死馬一起被後麵湧上來的同夥的戰馬馬蹄踐踏得血肉橫飛。
“八嘎!快開火!全力開火!打死他們!”小堀大佐勃然大怒地喝道。
手持馬槍的日軍騎兵紛紛開火,隊列裏的七八挺輕機槍也一起開火,打得那兩輛軍車上火星四濺,車身迅速被打出蜂窩般的彈孔,擋風玻璃被打得嘩啦啦地稀爛粉碎,車子附近的南京軍士兵接連不斷地鮮血四濺。混亂的激戰中,小堀大佐用望遠鏡看到三四個南京軍士兵從第一輛軍車裏拖出一個人,那人明顯身中多彈,一動不動,極可能已經斃命,但小堀大佐十分吃驚地看到,那人竟然身穿中國軍隊的少將製服。“是支那軍的一個少將!”小堀大佐在吃驚後大喜過望,“快去搶來!”他心花怒放,覺得自己的運氣真是太好了,居然碰到了南京軍的一個少將,無論是擊斃還是活捉,都會是大功一件。小堀大佐估計,這個南京軍的少將應該是坐車去棲霞山的南京軍控製區的,結果陰差陽錯地在鯉魚山附近被他的騎兵聯隊迎頭撞上了,並且禍不單行地在逃跑過程中車子又陷進了雪窩泥坑裏。
衝過去的幾十個日軍騎兵突然在飛蝗般的子彈中血水瓢潑,“聯隊長閣下!”一名少佐中隊長喊道,“支那軍的援兵來了!”
小堀大佐急忙望去,果然,一股南京軍趕來增援了,人數不多,兩百人左右,都是步兵,應該是附近棲霞山的南京軍部隊。看到那兩輛被擊毀的軍車後,趕來增援的南京軍官兵立刻拚命地撲上來,盡管接連不斷地倒在日軍的彈雨裏,但這些南京軍官兵還是不要命地撲上來。
“難道...那個少將是重要人物?”小堀大佐看到對方這個為了搶一個死人而不惜扔進去更多人命的勢頭,腦中立刻湧出這個念頭,並且迅速變得非常強烈,“沒錯!肯定是這樣的!”忍住因為激動而加速跳動的心髒,小堀大佐聲嘶力竭地吼道,“攻擊!必須搶到那個支那軍少將的屍體!”
日軍騎兵們嗥叫著拚死往上撲,而南京軍官兵們也呐喊著拚命往前衝,雙方人群一片片不斷地在火力對射中倒下去,雪地間鮮血瓢潑、屍骸狼藉,日軍畢竟人多勢眾,很快就占了上風,逼近到距離軍車隻有四五十米的地方,南京軍那邊則傷亡了一大半,剩餘的六七十人不得不後退,但隨即幹起了一件讓小堀大佐難以置信的事情。
被日軍用彈雨逼退到一百多米外的南京軍官兵們架起迫擊炮,猛烈地炮擊那兩輛軍車,一顆顆炮彈呼嘯著飛落,車子周圍的屍骸被炸得四分五裂地漫天飛舞,斷手斷腳散落了一地。
“他們在幹什麽?”小堀大佐感到不可思議,“他們不是要搶那個支那軍少將的屍體嗎?為什麽用炮彈轟擊?這樣不就會徹底炸碎那個支那軍少將的屍體嗎?啊呀,我懂了!”小堀大佐狠狠地一拍大腿,“他們是要毀掉那個支那軍少將的屍體!因為屍體上有機密文件!對!就是這樣的!”
想到這一點後,小堀大佐心髒猶如失控般狂跳起來,因為他太激動了。軍人,必然都是極度渴望能建功立業、青史留名的,哪個軍人不希望自己在戰爭中憑借著重大戰功從而步步高升、揚名立萬?小堀大佐當然也不例外,他此時的軍銜是大佐,軍職是聯隊長,但他肯定不可能把大佐聯隊長作為自己在軍隊裏奮鬥的最終目標,因為在上麵還有少將旅團長、中將師團長等一個個高峰等著他去攀登。得出“那個支那軍少將的屍體上有機密文件”這個令人興奮至極的結論後,功名心一下子被刺激得狂熱如火的小堀大佐立刻下定哪怕拚光整個聯隊也要搶到那具屍體的決定。“進攻!全體進攻!”小堀大佐厲聲嘶吼著唰地拔出雪亮的軍刀,神經質般地揮舞著,“一定要把那具屍體搶到手!”
在聯隊長的死命令下,日軍騎兵們嗷嗷叫著前仆後繼,對麵的那七八十個南京軍官兵也同樣叫喊著不停地撲上來,直到全軍覆沒。第5騎兵聯隊足足付出占此時全聯隊近一半實力、三百五十多人死傷的慘痛代價後,小堀大佐終於如願以償地搶到了那具南京軍少將的屍體,繼而不出他意料地在屍體上發現一個厚厚的公文包。“太好了!太好了!”小堀大佐激動得渾身發抖,他欣喜若狂地喊道,“撤退!立刻把東西交給師團長!”
半小時後,龍潭鎮附近的三官村,第5師團師團部。
“這是真的嗎?”板垣征四郎中將幾乎是大驚失色地看著眼前的情報,他麵前辦公桌上,擺放著幾十頁血跡斑斑、殘破不堪的紙業。
“師團長閣下,這肯定是真的!”師團參謀長西村利溫大佐臉色發白、聲音發抖。
“那具支那軍少將的屍體經過檢查了嗎?”板垣中將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檢查過了。”西村大佐語氣急切地道,“南京軍所有上校級和上校級以上的高級軍官的詳細資料在戰前都由帝國情報部門分發給每個師團了,我親自反複驗證,這個支那軍少將確實就是南京軍第88師第201旅副旅長姚中英。”他隨即背誦那些已經讓他看得滾瓜爛熟的資料,“姚中英,字若珠,漢族,支那廣東省平遠縣人,早年畢業於平遠中學,支那民國十三年考入黃埔軍校第二期,支那民國十四年參加東征,畢業後參加北伐,後考入支那陸軍大學第八期,畢業後回廣東省先後任陳濟棠粵軍獨立第一師第二旅第六團中校副團長、燕塘軍校上校教官等職,陳濟棠倒台後被調任餘漢謀部第四路軍教導旅上校參謀長,支那事變(七七事變)爆發後,以上校團長職務從廣東省韶關縣奔赴上海市參加淞滬會戰,因戰功被升為第三十六師預備第二團少將團長,南京軍組建後,被任為南京軍第八十八師第二〇一旅少將副旅長...”
“好了!好了!”板垣中將心神不寧地打斷西村大佐的背誦,“你檢查過這個姚中英的傷口了嗎?”
“師團長閣下,師團的軍醫們反複檢查了。”西村大佐語氣愈發急促,“確實是被皇軍輕機槍擊斃的,身上共有五個彈孔,其中,頭部一處,右胸口一處,左腹一處,左大腿一處,左小腿一處。”
“如果真是這樣...”板垣中將忍不住心頭的悸動,他一拳砸在辦公桌上那些紙業上,“一紙雖輕!勝過萬挺機槍!”他目光如火,“小堀聯隊長送來的這份情報,真是太至關重要了!”
“是啊!”西村大佐的聲音在急劇地發抖,“根據從這個姚中英屍體找到的機密文件看,南京支那軍馬上就要集中大量戰車對我們第五師團發動局部高強度的反擊戰!海軍跟南京軍簽署了那份喪盡氣節的所謂‘大勝關協議’後,放棄封鎖支那沿海港口三個月,德國人所以能在這短時間內對支那軍進行大力軍師援助,所以,支那軍現在又得到了一大批的德國戰車、重炮、飛機,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月,這些戰車、重炮、飛機也已經運到南京了,所以南京軍打算集中力量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師團長閣下,南京城北的烏龍山和城南的大勝關是皇軍近日以來的重點攻打目標,相對而言,被我們第五師團猛攻的烏龍山的情況比被第十六師團攻打的大勝關要更加嚴峻,烏龍山可以說是搖搖欲墜、岌岌可危,因此,南京軍打算在城北發動這場反擊戰,一來可以援救烏龍山,伺機奪回龍潭鎮,二來可以打擊乃至重創我們師團!”
“哼!”板垣中將陰沉著臉,“想吃掉我的‘鋼軍’第五師團?好大的胃口!”
“師團長閣下!”西村大佐神色緊張、語氣急迫地道,“您看,根據這些被繳獲的情報,支那軍打算集中超過一百八十輛戰車,配以超過三百輛的裝甲車和汽車,以機械化突擊方式,從棲霞山一帶對我師團發動強攻,先正麵衝擊我師團,援助烏龍山的支那軍,隨後在我師團防線上撕開一道缺口,一路衝擊到龍潭鎮正東十二公裏外的橋頭鎮,從而斷絕掉我師團退路,繼而配合烏龍山支那軍和後續支那軍,以龍潭鎮、烏龍山、橋頭鎮這三點為支點,將我師團壓迫至長江水邊(龍潭鎮、烏龍山、橋頭鎮這三地在地形上呈現一個“凸”字,長江在這裏有一段弧形彎曲部)施以猛攻,從而重創我師團乃至...乃至...”他心驚膽戰著,沒有說下去。
“乃至全殲我師團!”板垣中將繃著臉,但沒有說出什麽輕蔑或狂妄的話語,幾個月前,板垣中將若在戰場上得知中國軍隊要全殲他的第五師團,他肯定是冷笑且毫無懼色,曾在“九一八事變”中用兩萬人打垮二三十萬東北軍的板垣中將本來是極度蔑視中國軍隊的,但眼下,他已經沒有以前的那種對中國軍隊的極度蔑視了。
因為心頭發虛,所以板垣中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這種焦躁則在很大程度上幹擾了他的思維力和判斷力。“支那軍打算何時出擊?”板垣中將沉聲問道,他聲音有些微微不定。
“今晚八時!”西村大佐的神色已經可以用惶恐二字來形容了。
板垣中將看了看手表,忍不住脫口而出:“兩個小時後!”
“是!”西村大佐看著板垣中將,“師團長閣下!我建議立刻把這份情報轉送給方麵軍總司令部並請求鬆井大將立刻調動部隊增援北部戰場!增援我師團!”
板垣中將腦子思緒翻騰如沸水:“西村君,我們俘獲了這個姚中英的屍體,支那軍那邊此時肯定已經知道了,自然,他們可以判斷出姚中英身上的作戰計劃書已經落在我們手裏了,如果這樣,他們會不會因為判斷計劃已經泄露而改變或放棄這份作戰計劃?”
西村大佐用最大努力轉動著腦子:“師團長閣下,我個人傾向於...不會。第一點,時間太緊,我們是在他們準備動手前三個小時才獲得他們的情報,他們可能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並且,他們可能判斷我們還在猶豫不決、遲疑不定中,從而坐失良機乃至坐以待斃;第二點,他們精心策劃了這個反擊計劃,到最後三個小時的關頭上時可以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下子放棄整個計劃,估計很難。”
板垣中將反複地進行思索,但他難以真正地冷靜下來,軍情如火,戰事已經迫在眉睫了,他知道時間刻不容緩,不能再耽誤,隻是,越這樣就越容易忙中出錯。
“師團長閣下!”西村大佐忍不住地催促道,“不管怎麽說,請求增援總是萬無一失的,另外,可以證明這件事的不是另有佐證嗎?”
板垣中將把目光投向辦公桌上的另一份情報,在思索了足足三分鍾後,他重重地點點頭,沉聲道:“立刻聯係鬆井大將,匯報這份情報並請求調遣不少於一個師團的兵力增援我師團所在之北部戰場!特別是重炮!我師團需要大量重炮以毀傷支那軍的戰車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