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節 烽火連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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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間:1940年8月1日淩晨4時。
武漢,蘇聯駐華大使館。沉睡中的蘇聯駐華大使盧幹滋被很突兀地叫醒了,睡意惺忪、腦子迷糊的他在莫名其妙中走到大使館的客廳裏,卻看到中國外交部部長張群帶著幾名外交人員正在等著他。雪亮的燈光下,張群等人身著正裝,臉上表情是一種冷漠的莊嚴。明顯的怪異氣氛讓盧幹滋心頭一個咯噔,睡意在電光火石中煙消雲散。“天呐!這恐怕沒什麽好事。”盧幹滋心情急劇地忐忑起來。
“盧幹滋先生,鄙人很抱歉在您休息時打攪您,可事關國家公務,鄙人不得不這麽做,還請您見諒。”張群顯得彬彬有禮,他隨後打開一份標著青天白日國徽的文件,用不帶什麽感情的語氣和腔調念起來。
盧幹滋臉上的肌肉開始抖動起來、抽搐起來。
“...綜上所述,俄羅斯帝國以及其繼承者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對中國的威脅已是不容置疑的和空前巨大的,我國政府對蘇聯的侵略性質也已經不再存有任何懷疑。有鑒於此,我國政府非常遺憾地不得不被迫廢止《中蘇互不侵犯條約》並動用中國的全部武裝力量對付來自蘇聯的威脅,以後,所有涉及中蘇兩國的條約、協定、合同,一律廢止。”張群念完後,合上文件,平靜地看著盧幹滋。
盧幹滋感到腦子就像飛進一群蒼蠅般嗡嗡作響,他有點頭暈目眩,竭力地克製住心頭湧動著的各種情緒後,他喘著粗氣問道:“這是中國對蘇聯的宣戰書嗎?”
張群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您可以回莫斯科了。”他看了看周圍,“這座大使館也已經完成它的曆史責任,以後不需要繼續存在了。”
盧幹滋渾身冰冷,腦子裏電閃雷鳴,因為張群的意思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為什麽要這樣...”極度的憤怒後,盧幹滋感到極度的悲涼和惶恐,他幾乎是自言自語、乞求地問這個問題。
張群身邊的張繼正冷冷地笑起來,他的態度和語氣都毫不客氣:“老毛子!你們記住,這是你們逼我們的!要不是你們一直貪得無厭地侵略我們,我們會這麽做嗎?我呸!”
盧幹滋囁嚅著嘴唇:“可我們已經願意把屬於你們的領土歸還給你們了,還願意賠償你們很多領土...”
“哈!”張繼正怪笑一聲,“假如我的鄰居對我小偷小摸,然後把偷我的東西還給我並向我道歉,我當然願意原諒他,以後能跟他和睦相處,但是,假如我的鄰居經常到我家裏殺人放火,哪怕賠償我的損失並跟我道歉,我也沒法原諒他呀!第一,我跟他之間不是矛盾,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不殺了他,我怎麽對得起死在他手上的我的家人呢?第二,不殺了他,不斬草除根,我以後怎麽活得安心?我要一直提防這個惡霸鄰居,我每天都會活得膽戰心驚,與其那樣,還不如幹脆利索地一刀殺了他!”他看著盧幹滋,眼睛噴火,“你們實在太壞了!壞到我們不得不要徹底消滅你們才能安心!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盧幹滋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東歐時間:1940年7月31日深夜11時。
克裏姆林宮內,正在熬夜辦公的斯大林被手邊電話機突然發出的撕心裂肺的鈴聲驚得心頭劇烈一震,他拿起電話,聽筒裏麵傳來了沙波什尼科夫近乎顫抖的聲音:“斯大林同誌...”
“發生什麽事了?”斯大林感到自己的心髒正在墜入黑暗的深淵裏。
沙波什尼科夫足足頓了五秒鍾後才哆嗦著報告道:“中國軍隊...向我們進攻了...”
“咚!”斯大林手裏的電話脫手而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已經完全成為“地獄”的同義詞的基輔戰場上,盡管是半夜,驚天動地的炮火仍然沒完沒了,夜空被炮火染得一片猙獰的赤紅,大地劇烈震動著,無數炮彈在夜空中呼嘯亂舞著,炸開此起彼伏的烈焰火球,無數完整的、殘碎的、活著的、死了的軍人被氣浪高高地拋飛上天,大炮的怒吼、戰車的咆哮、飛機的轟鳴以及人的呐喊聲、嘶吼聲、慘叫聲...匯聚成鋪天蓋地的聲浪。雙方的數百萬大軍以基輔為台風眼,扭曲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漩渦,猶如大風暴時癲狂的海洋,沸騰著、湧動著,爆發著成千上萬列火車對撞般的能量。交戰區淹沒在屍山血海中,交戰區後方的陣地上、戰壕裏、工事中,筋疲力盡的軍人們在炮火聲中爭分奪秒地休息著,隨時準備接替前線部隊繼續這場沒完沒了的廝殺。在德軍的各個陣地上,一隊隊騎著摩托車或自行車的德軍通訊兵欣喜若狂地對蜷縮在戰壕裏休息著的士兵們高喊:
“好消息!好消息!夥計們,我們的中國盟友也對蘇聯開戰啦!”
“東方戰場上,上百萬中國盟軍正在全麵進攻蘇聯!”
“中國也出兵了!蘇聯就要徹底完蛋了!”
這個巨大的喜訊讓原本因為基輔戰役戰況空前激烈而疲憊不堪的德軍無不士氣大振、欣喜若狂,繼而歡聲雷動:
“win!win!win!(德語:必勝)”
柏林的德軍最高統帥部內也歡聲一片,喜形於色的希特勒興奮得手舞足蹈:“先生們!這場戰爭我們贏定了!”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關鍵時候,中國沒有出賣德國,言而有信地參加了蘇聯戰爭,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他感到如釋重負的了。最害怕的事情最終並沒有發生,使得自德蘇開戰後一直沒能睡個安心覺的希特勒在當晚第一次酣然入夢。
熊熊戰火自東歐後又在中亞衝天而起,一下子震驚了全世界。國力羸弱的中國毅然地參加了蘇聯戰爭,這不得不讓列強大國感到極度的意外。先前,美、英、法等國都不太認為中國會參加蘇聯戰爭,“因為中國國力軍力十分低弱,與蘇聯懸殊太大”,“中國領導高層不太具有這種膽略和魄力”,甚至有英國媒體評論道“德國和蘇聯就像兩頭怪獸,至於中國,倒像一隻麋鹿,兩頭怪獸展開廝殺,那隻麋鹿不但沒什麽實力參加爭鬥,更加沒有膽量參加”,對此,就連日本和德國也或多或少有些疑慮,這也是希特勒在七月時對中國“越來越不放心”的主要原因之一,而眼下,事實讓美英法等國大跌眼鏡。
法國第一大報紙《費加羅報》評論道:“蘇俄對中國的殘害使中國對其充滿刻骨仇恨,即便實力並不足夠,這種仇恨也驅動中國義無返顧地參加了對蘇俄的戰爭。”
美國《洛杉磯時報》評論道:“經過中日戰爭的中國已經停止落後並積極地奮發圖強,勇於參加蘇聯戰爭則證明了積弱百年的中國渴望像日本那樣也成為列強大國的雄心和魄力。”
英國《泰晤士報》評論道:“在國力還很衰弱的情況下就迫不及待地參加對外擴張的戰爭,似乎證明中國這個古老國家哪怕經曆了整整一百年的荒廢、衰敗、落後,也始終沒有放棄其深藏著的ambition(該單詞既可翻譯成“雄心”也可翻譯成“野心”),也似乎證明華人這個種族其實並不像其自詡的那樣‘愛好和平’。”
很明顯,英國人的評論裏暗含著一種嘲諷、傲慢、偏見的含義。英國人跟中國人一樣記得很清楚,在整整100年前的1840年,英國人第一個展開了對中國的侵略,第一次鴉片戰爭正式爆發,接下來的100年裏,中國的曆史充滿了屈辱、苦難、血淚,在整整100年後的1940年,看到昔日被自己百般欺淩的中國今日竟然踏上世界舞台,參加群雄逐鹿的世界大戰,英國人自然“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當然了,英國人並沒有感到警惕、緊張、擔憂,而是以冷眼旁觀和暗笑嘲諷的態度“坐等著中國因為不自量力而自食其果”。一個貴族看到一個當年被迫給自己打工的下等人如今揣著他那點可憐的家當進入商海打拚,貴族自然不怕這個下等人會一夜暴富繼而威脅到自己,而是暗暗想笑地等著欣賞這個下等人最終輸得傾家蕩產、血本無歸的好戲。
第一批攻入蘇聯領土的中國軍隊是南京軍第17師。當張群向盧幹滋宣讀中國對蘇聯的宣戰公文時,第17師正在外新疆境內,星夜兼程地開拔向蘇聯第二大加盟國哈薩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的首都阿拉木圖。第17師在先前已經得到極大加強,全師三萬八千餘官兵,擁有上千輛汽車、幾千匹馱畜、上萬輛自行車,官兵們腳不沾地,一路飛沙走石、風雷滾滾。
陳明仁站在路邊,看著眼前這一幕:涼風習習,星空浩瀚無際,銀月如鉤,銀漢璀璨,遼闊得令人心靈瞬間無限放大,感到一陣陣慵懶和輕鬆,甚至有種舞劍和吟詩的衝動,大地同樣廣袤得一望無垠,連綿起伏的荒漠和戈壁猶如無邊的地毯般向著四麵八方的地平線延展而去,蒼茫的天地間,人喊馬嘶車鳴以及腳步聲密如暴雨、震如雷霆,官兵們奮力地前進著,騎馬的官兵大聲吆喝著,坐車的官兵握緊手中武器,騎騎著車的士兵飛快地瞪著腳踏,坦克咆哮著滾滾開動,重型汽車拖曳著一門門火炮,揚起沙塵暴般的塵埃,密集的車燈猶如銀河,與夜空銀漢交相輝映。
“我中華大軍再次踏上征程了...”陳明仁感慨萬千,然後看了看手表,“先頭部隊應該已經到阿拉木圖了吧?”
阿拉木圖是哈薩克此時的首都,也是哈薩克的第一大城市,更是蘇聯中亞地區的交通樞紐,這座城市並不古老,1854年時一支向中亞進行擴張的俄軍在這裏建立了一座小城堡,一二十年前當“土耳其斯坦-西伯利亞鐵路”建成後,西伯利亞鐵路幹線的一支鐵路在這裏向南延伸進中亞,形成一個“t”字,這座城市成了蘇俄西伯利亞鐵路幹線和中亞鐵路幹線的連接點,重要性可想而知。阿拉木圖距離中國並不遠,因為這個地方就在“外新疆”境內,所謂“外新疆地區”指的是根據1860年《中俄北京條約》、1864年《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1881年《中俄伊犁條約》及以後五個勘界議定書等加起來蘇俄曆年陸續從中國新疆西北部、西部等地掠奪的總麵積超過51萬平方公裏的領土。阿拉木圖距新疆境內的伊寧約220公裏,所以在中蘇先前的談判中,蘇聯方麵並不太願意歸還外新疆,因為蘇聯的中亞鐵路線有較大一部分就在外新疆境內,最典型的就是阿拉木圖。這座城市是蘇俄侵占外新疆後建起的城市,一旦把包括阿拉木圖在內的外新疆歸還給中國,中亞鐵路線會陷入破碎,蘇聯當局對中亞的控製力會急劇降低,搞不好,蘇聯就會失去中亞。中亞鐵路線對於蘇聯的重要意義,跟西伯利亞鐵路線是一樣的。
正因如此,中國軍隊必須在開戰初期就要拿下阿拉木圖。本來,南京軍即便閃電般地從新疆出擊,也需要行軍二三百公裏才能兵臨阿拉木圖城下,顯然無法打當地蘇軍一個措手不及,但中蘇談判極好地掩蓋了南京軍的意圖,雙方在談判桌上規定:7月31日前,蘇聯把外新疆無償歸還給中國,但暫時不歸還阿拉木圖等幾個鐵路線的中轉城市和外新疆境內的鐵路線,也就是說,阿拉木圖這座城市和穿過城市的鐵路線仍然還是蘇聯領土。第17師會兵臨阿拉木圖城下,守城蘇軍以為第17師是來接管阿拉木圖四周地區的,但第17師實際上是攻打阿拉木圖的。
中亞時間比中國時間晚三個小時。當地時間7月31日午夜12點時,第17師先頭部隊第18旅抵達阿拉木圖城外五公裏處,繼而停止前進。城郊一隊蘇軍已經做好了準備,立刻迎上來,為首是一名上校,第18旅旅長張雲、副旅長成康、第18旅第189團團長劉俊哲等軍官十分熱情地接待了蘇軍代表。
蘇軍上校自我介紹道:“我是蘇聯紅軍第68師師長a.m.馬爾科夫,我負責與貴軍進行阿拉木圖地區的接洽事務。”
張雲點點頭。
馬爾科夫打開一份阿拉木圖地區的地圖:“根據雙方政府的談判協議,阿拉木圖仍然屬於蘇聯領土,貴軍不得進入城區以及城區周圍五公裏範圍內地區,另外,共有三條鐵路線通過阿拉木圖,鐵路線本身以及鐵路線兩側兩公裏範圍內地區也屬於蘇聯領土,貴軍都不得進入。”
張雲笑著道:“我們會嚴格遵守談判協議,絕不進入仍然屬於貴國領土的地區。”
馬爾科夫輕輕地鬆了口氣:“那就好,各位,希望我們接下來能夠相處和睦。”
“當然會相處和睦。”張雲還是笑容滿麵,“師長先生,既然我們接下來可能長時間做鄰居,肯定必須有一個好的開始,搞好關係是非常重要的,我們希望可以跟你們成為朋友。我們現在初次認識了,為何不來一場聯誼會呢?我們很想慶祝這片土地重新屬於中國,同時也很想獲得你們的友誼。”他笑容可掬地示意他身後篝火邊桌子上擺滿的伏特加。
馬爾科夫猶豫了一下,嗜酒如命幾乎是俄羅斯人的天生性格,他不得不對那些伏特加動心,德蘇開戰後,蘇聯竭盡國力用於戰爭,後方物資供應自然愈發吃緊,即便是馬爾科夫這樣的高級軍官,想要一醉方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開懷暢飲的馬爾科夫確實酒癮犯了,另外,他知道跟別國軍人在國界線上喝酒是一件很有風險的事,搞不好還要接受內部調查,但他之前接到上級的囑咐,“搞好跟那些中國軍人的關係,不要讓他們找到借口挑釁,畢竟我們正在跟德國人打仗,不能同時又跟中國人打仗”,所以遲疑幾秒後,他笑著點點頭:“感謝你們的邀請,既然你們如此熱情,我們也不能拒絕了,希望我們以後能成為朋友。”
友好而熱鬧的氣氛中,一幹中蘇軍官們喜氣洋洋地在阿拉木圖郊區的野地上召開聯誼酒會,以天為頂,以地為席,雖然剛來到這片土地上但其實是主人的張雲等軍官豪氣萬丈地紛紛舉起酒瓶:“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和友誼,我們先幹為敬了!”說完,軍官們咬開瓶蓋,一起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個底朝天,然後一律瓶口朝下以示幹淨,一個個麵不改色。張雲暗暗想道:“媽的!喝涼水原來也不好受,肚子怪撐得慌的!”
馬爾科夫等蘇軍軍官看到中國軍官如此豪爽,紛紛興致大發,也都拿起酒瓶一飲而盡,他們喝的都是貨真價實的白酒。
漢語和俄語的談笑喧嘩聲中,兩國軍人們觥籌交錯、盡情痛飲,一時間,國籍的界限、民族的積怨、身份的差別...似乎都被酒精給衝淡了,隻有來自兩個國家的男人們在以酒會友,實際上,正在喝酒的兩群男人們之間都沒有仇恨,甚至互不相識,他們就像初次相識的酒友,正在酒氣衝天中從陌生人變成熟人甚至是朋友。
“不打仗多好...”醉醺醺的馬爾科夫和張雲互相勾肩搭背,他感慨道,“我根本就不想打仗...真是太可笑了,我的心裏話不敢跟我本國的同胞或同誌說,隻能跟你這個外國人傾訴,我其實挺喜歡中國的...”
張雲咧嘴笑道:“我也挺喜歡俄羅斯的...”
馬爾科夫眼睛發紅地掏出一張照片:“這是我的妻子...還有我的兒子...”
張雲看了看:“喲,你老婆挺漂亮的,聽說你們俄羅斯女人年輕時如花似玉,但過了三十五歲,立刻變得虎背熊腰,是不是?嘖嘖,我老婆更漂亮...”他掏出周璿的照片,得意洋洋地道,“我老婆可是中國的大明星呢...”
馬爾科夫接過張雲手裏的照片,連連稱讚:“真是一個漂亮的姑娘,你真有福氣...”
成康走過來,推了推張雲,動了動眼神。
張雲看了看手表:“呀,時間到了。”手表上的時間是當地8月1日淩晨1時,中國時間8月1日淩晨4時。
馬爾科夫詫異地看著張雲:“什麽時間?”
張雲拔出腰間的手槍,毫不含糊地對準馬爾科夫並扣動扳機,馬爾科夫頓時腦漿迸濺、鮮血飛舞。“殺你們的時間。”張雲有點惋惜地看著死去的馬爾科夫。
現場槍聲大作,血濺三尺,參加聯誼會的蘇軍軍官被南京軍官兵們一起射殺。“戰爭開始了!”張雲怒發衝冠地大吼道,“進攻阿拉木圖!”
驚天動地的漢語喊殺聲和炮火聲霎那間淹沒了阿拉木圖的寧靜,早已經在蓄勢待發的數百門大炮一起怒綻烈焰,橘紅色的彈痕尾跡呼嘯著覆壓在城市上空,城內彈落火起、地動山搖,兵臨城下的南京軍猶如鋼水岩漿般勢不可擋地衝向城市,打響了中國參加蘇聯戰爭的第一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