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節 新年新開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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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諜報機構主要是隸屬於其內務省的特高課,特高課不隻是對中國進行諜報活動,也對蘇、美、英、德等大國進行同樣的間諜情報活動,對華設立有“梅、蘭、竹、菊”四大主要機關,中日議和停戰以及中日展開聯盟合作後,根據中方要求,梅蘭竹菊四機關被裁撤,停止對華諜報工作,實際上,四機關仍然存在著,隻是轉入隱蔽蟄伏的狀態,不與中方特工部門發生正麵衝突,同時,特高課另外成立了“櫻機關”,該機關是“為適應帝國和中國的新關係以及日華新局勢”而成立的。中日“化敵為友”後,中日關係是複雜而微妙的,為了共同的利益,中日以聯盟合作的方式進行“互相利用”,繼而導致兩國高層裏出現了全新的對日/對華主張和不同的派係。比如,在中國高層裏就出現了以下幾種對日主張不同的派係:
以汪精衛為代表的親日派,此派係成員是真心誠意地主張中日“化敵為友、摒棄前嫌”,然後攜手共進、同心同德,在此時的戰爭時期並肩作戰,在以後的和平時期仍然要密切合作;
以何應欽為代表的和日派,此派係成員一方麵不打算跟日本人“化敵為友”{以何應欽舉例,他原本立場是親日的,但他在中日戰爭前屢屢遭到日方羞辱為難,因此並不真的親日,隻是不想與日為敵},一方麵願意跟日本人攜手合作,實現互利雙贏,在戰後井水不犯河水;
以蔣緯國為代表的反日派{仇日派},此派係成員完全沒打算真的跟日本人“化敵為友”,隻是想利用日本實現中國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最終再對日本進行秋後算賬,徹底地滅亡日本。
以上三派係裏,親日派、和日派分子非常活躍,反日派分子比較低調,因為中日畢竟正處於聯盟時期,反日派不方便公開活動或公開宣傳主張,比如蔣緯國本人,他現在把自己打扮成“親日派分子”是為了麻痹日本人。邏輯是現成的:如果蔣緯國等反日派分子公開地聲稱“跟日本人一起對付完中日共同敵人後,中國還要跟日本算賬”,那中國在眼下還怎麽利用日本?所以,由於蔣緯國的“以身作則”,中國高層裏的“反日派”似乎根本不存在{比如蔣緯國的部下,哪怕內心反日,看到蔣緯國都“親日”了,他們自然在不情不願中也跟著一起“親日”。在眼下南京軍裏,大部分官兵都相信蔣緯國是“親日派”分子,因為官兵們都已經知道蔣緯國是中日混血兒},因為不受到“反日派”的打壓,親日派、和日派愈發地成了中國高層的主流主張;另外,比起“高瞻遠矚”的高層,中國民間仍然“不喜歡日本人”。
日本高層裏的情況跟中國差不多,也分為三大主張派係:
以首相近衛文麿、外相重光葵、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等高層為代表的親華派,他們的對華主張跟以汪精衛為代表的中國高層親日派一樣;
以陸軍大臣多田駿、陸軍次長東條英機、軍令部長永野修身、海軍大臣米內光政等人為代表的和華派,他們的對華主張跟以何應欽為代表的中國高層和日派一樣;
以參謀次長石原莞爾為代表的反華派{仇華派},此派係成員自稱“清醒派”“防華派”,他們完全不認為中日已經握手言和,更加不認為中日已經化敵為友,他們相信中日隻處於“互相利用”的關係階段,中國早晚會在背後反咬日本一口、猛捅日本一刀。他們跟蔣緯國等“反日派”一樣,礙於此時中日“親密友好的關係階段”而不能公開活動,所以他們低調而隱秘,該派係對中國一直都懷著深深的警惕心和防備心,櫻機關是該派係的重要工具。該派係認為:
日本在此次世界大戰中究竟能否獲得最終勝利,對華關係結果和對美戰爭結局是兩大決定性的關鍵。日本曾經戰勝國力大大強於日本的清國、俄國,但取勝辦法並不是攻入北京、莫斯科,滅亡了清國、俄國,而是在戰場上取得壓倒性的、決定性的重大勝利後,最終強迫清國政府、俄國政府簽署讓日本獲得重大利益的停戰條約,眼下日本與美國的戰爭也是一樣,美國的國力遠遠地超過日本,日本通過常規戰爭手段幾乎沒可能戰勝美國,唯一的獲勝渠道就是日清、日俄戰爭時曾用過的,這也是山本五十六等日軍高層的構思和策略。隻要日軍{主要是日本海軍}在太平洋上取得壓倒性的、決定性的重大勝利,日本政府再適當地讓出一些利益,就可以“引誘”美國政府跟日本政府談判停戰,日本就可以在獲得重大利益的情況下結束和美國的戰爭,取得日美戰爭的勝利,接下來,日本的兩大盟友,中國、德國會是什麽反應?石原等人已經認真地分析過,他們的結論是這樣的:
中國在看到日本與美國停戰並且是在日本全盤獲勝、得到重大利益的情況下實現停戰,不管中國高層在暗地裏、內心深處打的是什麽主意,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敢打已經打贏太平洋戰爭並且國勢大盛、國威大振、國力大漲、國土大增的日本的主意,隻會借坡下驢地向日本表示祝賀,然後跟日本繼續“做朋友”,另外,中國也沒有直接參加對美戰爭,日美停戰後,中美不可能交戰,整個亞太地區就恢複和平了,接下來,日本是跟中國相安無事{同時全國集體大搬家到澳洲}還是再度侵略中國{石原等人不主張日本在打贏太平洋戰爭後恢複侵華戰爭,實際上,日本高層裏沒有幾個人打算在打贏太平洋戰爭後恢複侵華戰爭,有人是因為親華,有人是因為畏懼中國,畢竟中國也非常強大了,有人是覺得滿足了,認為日本得到的已經足夠多了,沒有必要再侵華了,有人是覺得侵華不劃算,結束太平洋戰爭後的日本應該好好發展,無力再發動新的大規模的戰爭},主動權都在日本手裏,日本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德國方麵,這需要分情況。第一,日美停戰時如果德國在歐洲那邊也取得了壓倒性的、決定性的勝利{占領了英國},日本對美的勝利和德國對美{英}的勝利可以起到互相促進、互相增強的良性作用,美國政府一方麵看到太平洋戰場無力回天,一方麵看到歐洲戰場也是無力回天,必然會進一步地願意跟日本、德國議和停戰,那樣的話,德國不會反對日美停戰,並且還會跟日本一樣,趁勢結束對美戰爭,世界大戰完全停止,戰後世界將會是日、中、德、美四大國進行主宰支配,這個結局是日本可接受的;第二,日美停戰時如果德國在歐洲那邊開始陷入了不利{德軍被盟軍驅逐出英國,盟軍甚至要反攻歐洲大陸},德國肯定反對日美停戰,因為日美停戰後,美國就可以從太平洋戰場上騰出手來,把原本用於對付日本的國力軍力用去對付德國,德國壓力大增,處境必然雪上加霜,但到了那時候,德國拿日本是無可奈何的,德國既無力報複日本也不敢報複日本,因為德國如果激怒日本,日本很有可能直接去跟美國結盟了,德國就等於把日本推到自己的敵對陣營裏,因此,德國隻能默認日美停戰,同時會加大對日本的拉攏,希望日本能幫助德國繼續對抗美國,到那時候,德國和美國繼續交戰,意大利繼續追隨德國,英國繼續追隨美國,戰爭就變成德意聯盟對戰美英同盟,日本、中國一方麵是德國的盟友,一方麵卻置身事外,但日中兩國進行對比的話,中國更加要跟德意捆綁在一起,更加身不由己,日本則自由自主得多,因此,日本到時候還是立於不敗之地。
這是日本最完美的、最好的戰爭結局,隻可惜,日本海軍打輸了最為關鍵的瓜島海戰,使得日本高層的美夢一下子破滅了。
石原等人清醒地認識到,日本已經不可能速戰速決地獲得日美戰爭的勝利了,接下來,日本不得不在太平洋戰場上跟美國展開持久戰、消耗戰,這種戰爭正是日本最害怕的,並且美國的國力遠遠地超過日本,日本跟美國拚消耗等於慢性自殺,最可怕的是,日本要依靠著中國才能跟美國拚消耗,而中國的態度卻是“非常不明確”的。中國已經是日本的國力血庫,使得日本的命脈幾乎被中國掌控,不僅如此,中國一方麵隨時可能斷絕日本的輸血管,坐視日本被美國打敗,一方麵還隨時可能跟日本反目成仇,甚至勾結美國攻擊日本,那樣的前景就是日本的噩夢。石原等人早就發現,中國雖然支持德國對美開戰、鼓動日本對美開戰並且在德日對美開戰後也給予了充足強力的援助,但中國一直非常小心、非常謹慎、非常圓滑地維持著中美“不戰不和、非敵非友”的微妙關係,儼然就是在騎牆,中國在德日對美作戰中就像牆頭草,不管是德日占上風還是美國占上風,中國都可以見風使舵,達到獨善其身以及明哲保身的目的。美國是兩線開戰,其一路從大西洋上由西向東進攻,一路從太平洋上由東向西進攻,德中日三國聯盟的地理位置正是“德、中、日”,中國位於中間,地理最為安全,西邊是德國在抗美,東邊是日本在抗美,中國在德日的“保護中”,如此行為,中國的動機就顯得十分可疑了,不得不讓石原等人對此心懷警惕和猜忌。中國高層此時“既親德也親日”,而中國的對外方針和戰爭策略的主導者就是蔣緯國,蔣緯國正是決定一切的“關鍵性人物”。蔣緯國的“親德”是毋庸置疑的,但蔣緯國的“親日”十分可疑。蔣緯國的對日立場到底是什麽?日本高層內部反複研究,存在截然不同的兩種看法:
第一,蔣緯國是親日派分子;
第二,蔣緯國表麵上是親日派分子,骨子裏是反日派分子;
支持第一點的日本高層認為,蔣緯國確實是親日派分子,共有三個依據可證明,其一,他是中日混血兒,他的生母是一位日本女性並且在他訪日期間與之相見相認,當時他緊緊地抱著生母,泣不成聲、淚如雨下,由此可見,他對他的日本生母是懷有極深的感情的,血溶於水的事實是不可能被改變的,他肯定因為他生母的身份原因而對日本懷有親近感、歸屬感;其二,中日議和停戰是蔣緯國極力促進的,隨後,他又力排眾議,頂著中國國內輿論的口誅筆伐,推動了中日聯盟合作,從那時迄今,蔣緯國一直不遺餘力地鞏固著中日聯盟,給日本源源不斷地提供了充足的援助,比如日本海軍,以前“重視戰列艦、輕視航空母艦”的重大錯誤就是蔣緯國糾正的,日本以後全國全民搬遷到澳洲也是由他倡導的,由此可見,蔣緯國致力於中日共存於世,兩國從此一個在北半球的東亞,一個在南半球的澳洲,再無利益衝突,並且兩國都可以得到廣闊的生存空間和無限的自然資源,特別是日本,能夠在澳洲安家立國,獨占一個大洲、一塊大陸,堪稱讓日本獲得了千秋萬世的長治久安,說蔣緯國是“新日本的總設計師、總規劃師”毫不為過,蔣緯國對日本的“恩德”是無法估算的;其三,中國國內馬上就要實施一夫一妻製度,蔣緯國雖然女朋友、未婚妻眾多,但他已經決定迎娶日本皇族成員、梨本宮守正王妹妹純子為其唯一正妻,此舉同樣能證明他對日親善的真心誠意。至於蔣緯國在中日戰爭期間對日本、對日本軍隊、對日本平民的“心狠手辣”,也有著合理解釋,其一,蔣緯國雖然是日本女人生出來的、出生於日本東京,但他在幼兒時期就被帶回了中國,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日本女人,也沒有在日本長大,再加上蔣介石等人對他的“洗腦”,導致他對日本沒有親近感、歸屬感,繼而在蔣介石等人的“哄騙”下對日本充滿仇恨,缺乏獨立自主的思考能力和思想,現在,他知道真相了,自然對日本沒有那麽仇恨了,並且恢複了對日本的親近感、歸屬感;其二,當時日本強大、中國弱小,蔣緯國自然而然地心向中國,竭盡全力地為中國的命運而奮鬥,畢竟人都是本能性地同情弱者的,比如老虎和麋鹿都有吃飽肚子的權力,但人看到老虎捕食麋鹿,本能性地同情麋鹿、憎恨老虎,再加上日本軍隊確實在中國境內“幹了不少錯事”,所以刺激了蔣緯國的反日仇日思想;其三,中國和日本此時已經利益一體化,打擊、暗算、坑害日本也會嚴重地影響到中國自身,蔣緯國已是一個具有大智慧的人,不可能幹出那種蠢事。綜合而言,蔣緯國就是一個親日派分子,他“以前反日仇日,現在親日和日”既不是他精神分裂,也不是他進行偽裝,而是他的思想大轉變。
支持第二點的日本高層則認為,蔣緯國是偽裝成親日派分子的反日派分子,在本質上一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甚至堪稱頑固死硬的反日派分子。蔣緯國在中日戰爭期間表現“心狠手辣”,不但虐殺被俘的日本軍人,還命令潛艇攻擊日本民船,派遣特工潛入日本本土境內進行恐怖襲擊,導致大量日本平民死於非命,因為他就是一個反日派分子,他此時對日親善也隻是一種狡猾的、奸詐的、陰險的、深藏不露的偽裝,目的是更好地利用日本為中國牟取利益,讓日本變成中國的工具,事實已經證明,在他的統籌和策劃下,日本雖然得到了不少好處,但中國得到的利益更大,在蔣緯國“親日”前,日本強、中國弱,然而現在,日本強、中國更強,等於變成日本弱、中國強,不得不令人警惕和深思;他在他生母麵前的流淚等等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為了麻痹、欺騙、誤導日本人,必要時,他根本不會在乎他生母的死活,他既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日派分子”,肯定在心裏根本不相信日本政府找來的那個日本女人就是他的生母;他提出的“讓日本舉國全民搬遷到澳洲”,完全就是一個彌天大謊並且還是一個駭人聽聞的大陰謀,目的其實是把日本推到對美戰爭的前線,跟他假惺惺地“轉讓印度給日本”一樣,都是為了讓日本陷入更多的戰爭泥潭,消耗日本的國力軍力,從而方便以後“他對日本圖窮匕首見”;不僅如此,蔣緯國在日本對美作戰時確實給日本提供了大量援助,但該收的錢,他一分一毫都沒有少收,甚至還在很多地方故意進行克扣、推脫、加價,導致日本軍隊在對外作戰期間掠奪到的財富十有七八都流入了中國,把日本軍隊變成了中國賺取利潤的工具;至於他聲稱要迎娶純子為他的唯一正妻,那也隻是演戲罷了,他這樣的人哪裏還會缺女人,他娶女人就跟穿衣服一樣,想拋棄女人時還不是像脫衣服一樣輕鬆簡單?
石原、土肥原等人是非常嚴謹的,他們個人認為“蔣緯國是一個偽裝成親日派分子的反日派分子”,但他們在思考問題時仍然以“蔣緯國立場無法判明”為出發點。在反複研究、分析、模擬後,石原、土肥原等人得出以下兩個結論:
第一,蔣緯國繼續活著,會給日本帶來極大的隱患;
第二,蔣緯國死了,日本隱患將會消失,並且利益不會受損。
第一個結論的依據是非常直接的:蔣緯國如果真的是親日派分子,自然什麽事都好說,但蔣緯國如果是一個偽裝成親日派分子的反日派分子,那麽,他隨時都會操控中國發動反日戰爭,日本到時候會萬劫不複,危害性實在太大了,從日本人角度出發,日本不能承受如此重大的危險;
第二個結論的依據是反複分析出來的:不管蔣緯國的立場是什麽,在他死了後,隻要中國高層不知道、不懷疑、不相信此事是日本人下的手,那麽,中國高層仍然是親日的主流。中日自從聯盟合作以來,中國人對日本人、對日本的看法已經得到很大改觀,日本以前侵占中國的領土、損害中國的利益都已經歸還給中國、償還給中國,並且中國在中日聯盟後得到極多的新領土以及極大的利益,中國的高層們即便不親日,也普遍不反日,蔣介石、汪精衛、何應欽等人都是這種立場,他們滿足於中日化敵為友後給中國帶來的利益,相信日本人已經對中國不存在“不軌之心”,相信中日是可以共存下去的、互利雙贏、永遠和平,不僅如此,蔣介石等人也缺乏“恢複對日戰爭”的魄力,他們不認為中國能戰勝日本{最大的缺陷就是海軍},不覺得中國需要恢複對日戰爭,不敢承擔中國恢複對日戰爭帶來的風險和負麵結果。德中日正在合力地對付美國,中國突然背叛聯盟國的宗旨,攻擊日本{不管中國有沒有勾結美國攻擊日本,中國在美日開戰的同時攻擊日本,客觀上都會形成中美勾結的形式},德國對付美國需要中日合力相助,中國攻擊日本,自然大大地不符合德國的利益,中國可以沒有日本,但萬萬不能沒有德國,中國可以得罪日本,但萬萬不敢得罪德國。中德利益是捆綁的,中國攻擊日本會損害到德國的利益,自然繼而會損害中國自身的利益,蔣介石幹不出這種事。
因此,不管蔣緯國是親日派分子還是偽裝成親日派的仇日派分子,從日本的利益角度出發,他都必須死掉。蔣緯國活著,中日表麵親善但暗中極有可能是中國在磨刀霍霍地準備攻擊日本;蔣緯國死了,中日無論是表麵還是內在都是親善的。蔣緯國是中日親善的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不穩定、不確定因素,對此,除了除掉他,沒有更好辦法。此為石原等人的結論。
除掉蔣緯國,是日本人必須要做的事情,因為陷入對美國的持久性消耗戰中,已無法實現速戰速決地取得日美戰爭勝利的目的,日本人已經別無選擇。日本人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絕不能讓中國高層知道、懷疑、相信這件事是日本人做的。好在,日本此時更加地需要中國、依賴中國,更加地“看蔣緯國的臉色”,日本天皇、日本政府、日本陸軍、日本海軍都特地給蔣緯國送去新年禮物“以示友好”,從而讓中國高層做夢也想不到日本人竟會在這個時候對蔣緯國下殺手,這是極其有利於日本人的,並且日本人也已經物色好了最理想的嫁禍對象。
當為數極少、不超過十名的日本高層正式啟動以除掉蔣緯國為目的的秘密計劃——“櫻計劃”時,蔣緯國正忙著處理一件比處理世界大戰更讓他感到棘手的人生大事。
武漢郊區某地,蔣緯國心事重重地一路開著車,直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他是親自開車,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是楊梅,車上就他和楊梅,沒有第三個人隨從。
車子停下後,蔣緯國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憋了半天也沒開口。
“說吧,什麽事。”楊梅看著蔣緯國,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
“你好像…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蔣緯國支支吾吾。
“你第一次這個做派,開車帶著我到這麽遠的沒人的地方,肯定是有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跟我單獨說,我當然有心理準備。”楊梅平靜得讓蔣緯國愈發心虛。
“你覺得...我會跟你說什麽事?”
“肯定比增加什麽小六小七更嚴重,並且隻能跟我一個人說的,對吧?”
蔣緯國深深地吸口氣,然後吞吞吐吐:“你…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是…我不是一個始亂終棄、見異思遷、薄情寡義的人…那個…馬上就要實行一夫一妻製度了…我父親跟我談過了,那個…那個…”短短幾句話讓他說得滿頭大汗、麵紅耳赤,“解決辦法隻有兩個,一是趁著該製度還沒被實行,趕緊把你…你們都娶了,都是平妻,二是老老實實地在該製度被實行後隻娶一個。我打算…打算選擇第一個辦法,但是…我父親不同意…其實我哥情況跟我一樣…”
“你要結婚了,但正妻不是我,對吧?”楊梅看著蔣緯國,表情似乎哂笑。
蔣緯國瞪大眼睛地看著楊梅,他已經想好楊梅的一百個反應,可能性最大的兩個一是楊梅怒不可遏地一腳把他踹得斷掉七八根骨頭,二是楊梅像林黛玉那樣默默流淚,但事實是,楊梅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甚至看她臉上表情,她好像有點覺得蔣緯國的行為很好笑。
“哀莫大於心死,你對我失望透頂了,是吧?”蔣緯國低頭捂臉,他感到無地自容,“我覺得我好像一個渣男哦…”
楊梅的下一句話讓蔣緯國感到比罵他還讓他難受,甚至讓他自尊心受到空前打擊:“不,你其實想多了,我根本就不在乎這件事。”
蔣緯國腦子裏嗡的一下,他抬起頭,很是惶恐地問道:“你…你對我沒有感情嗎?”
楊梅微微地笑起來:“有啊。”
蔣緯國幾乎要抓頭:“那你還這麽…這麽淡定?”
楊梅顯得若無其事,達觀得讓蔣緯國羞愧得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因為呀,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覬覦那個‘小二蔣夫人’的位置,我知道我隻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你可是蔣二公子呢!”
蔣緯國鼻頭發酸、心頭發暖,他眼眶濕潤,忍不住俯過去抱住楊梅:“我不會辜負你的,當初在西安,我記得很清楚呢…”
楊梅同樣動情了,但又無可奈何:“我知道,可是…我有點好奇,你娶誰呀?”
“那個日本女人唄!”蔣緯國歎氣,“沒辦法,為了中日親善,我隻好為國獻身了。”
“哦,不出我所料,也很正常,你這樣的人,婚姻啊、感情啊、私生活啊,其實都是要為國家利益服務的,我理解你的。”楊梅點點頭。
蔣緯國緊緊地抱著楊梅,在她耳邊說道:“你放心吧,我的妻子就是你,也許現在不是,但以後還會是你,一直是你。”
楊梅的身體輕輕地動了動,也抱住了蔣緯國。
與此同時,一列從成都開出的火車正在緩緩地進入武漢火車站,車上乘客們紛紛下車,站台上乘客們準備檢票上車,現場人流如織、人聲鼎沸。某節車廂裏,一名年約三旬、長相美貌、打扮時尚的女子在兩名年輕男子的陪同下走出車廂,目光複雜地看著車站,看著武漢,然後大步流星地向站外走去,兩名年輕男子拖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女子的後麵,其中一人目光警惕地看著四周,另一人有意無意地走在女子的身邊,與之輕聲地交談。
“夫人,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男子神色有點不安。
“考慮?”女子停住腳步,俏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冷的慍色,“我已經等他了這麽長時間!可他始終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回複!他把我一直扔在成都,分明就是躲避我!我不能等下去了!我必須親自找到他!跟他好好地當麵說清楚!”
“可是,夫人,大公子多次交代你,千萬不要到武漢找他!你是知道的,武漢是陪都,形形色色的人實在太多了,全國的達官貴人都雲集在這裏,太容易給他帶來麻煩了!多少人在盯著大公子呢!委員長也在這裏啊!你在武漢公開露麵,太敏感了!”男子神色焦躁至極。
“敏感?我可是他老婆!他當初親口說要娶我的!”女子徹底地怒了,“你難道不知道?一夫一妻製度馬上就要實行了,他再不跟那個白俄女人離婚,那我還算什麽?我的名分呢?”
男子沉默了下去,無言以對,畢竟這事太複雜了。
這名俏麗的少婦名叫章亞若,正是蔣經國的"qing ren",跟她說話的男子叫蔣術,另外那名一起陪伴她的男子叫王升。蔣術和王升都是章亞若當初在“青幹班”的同學,也是蔣經國的心腹部下、三青團的骨幹人員。蔣經國長期把章亞若安排在成都、昆明、貴陽等西南後方的城市,自然是為了避嫌避風頭,同時安排他最信任的蔣術、王升等人在章亞若身邊進行照顧。
“我就是要在武漢公開露麵!”章亞若咬著牙,“這樣,他才會給我一個交代!委員長都已經給孝嚴、孝慈親自取名了,他居然不理解委員長的用意!他就是忘不了那個白俄女人!我非要逼著他沒地方躲不可!”說完,她大踏步地繼續向前走。
車站熙熙攘攘,人多得摩肩接踵。章亞若在人群裏走著,對麵走來一個低著頭的女人,兩人都下意識地向右靠開,但就在兩人擦肩而過時,跟在章亞若身後的蔣術猛然間瞳孔緊縮,因為他敏銳地看到對麵那個女人似乎隨意下垂著的左手指縫裏閃著一絲銀光,那是一枚淬了劇毒的鋼針。“王升!保護夫人!”電光火石間,蔣術大喝一聲,一腳踹向了那個女人的右手。
王升立刻閃電般地拉住已經花容失色的章亞若並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章亞若,那個女人意識到自己意圖已經被識破,立刻回頭在人群裏逃走。蔣術伸手進懷裏摸槍,飛奔著追上去。四周人群一片慌亂,都驚愕地看著這裏。蔣術不敢聲張,他擔心給章亞若以及章亞若背後的蔣經國帶來麻煩,因此不敢掏出手槍,隻得大聲喊道:“抓小偷!抓小偷啊!”同時奮力追趕。
女人猶如泥鰍般在人群裏迅速逃離,蔣術緊緊地追趕著,兩人一前一後地跑出火車站,鑽入附近的街道小巷裏。十多分鍾後,兩人一起進入一條胡同,但那卻是一條死胡同,女人頓時被蔣術堵在了裏麵。看到周圍沒人,蔣術立刻掏出手槍、子彈上膛,對準女人:“別動!”
女人轉過身,用迷惑的眼神看著蔣術。
“你是什麽人?”蔣術厲聲喝問。
“你是什麽人?”女人冷冷地反問道,她眯著眼睛,用淩厲的目光打量著蔣術,最後露出一絲稍縱即逝的驚愕表情,低聲地道,“海統?”
“你是…”蔣術吃驚了,然後也壓低聲音,試探地問道,“軍統?中統?”
胡同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火車站警察們趕來了,即將進入胡同裏。
女人輕輕地笑了笑:“告訴你們舒老板,大家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發生什麽不必要的誤會。海統別插手這件事,蔣緯國沒必要蹚這糟渾水。大家以前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在這件事上也井水不犯河水,記住,要那個女人命的可是一個大人物。”說完,女人像一隻靈巧的猴子般手腳並用、敏捷飛快地爬上胡同邊的一棟樓房,鑽進樓房上窗戶裏消失不見了。
蔣術急忙把手槍放回口袋裏。
警察們已經過來了:“先生?怎麽回事?”
蔣術轉過身,笑了笑:“哦,沒什麽,一個小毛賊試圖偷我家夫人的錢包,但沒有得手,被我一路追到這裏,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需要到火車站派出所裏登記報案嗎?”
“哦,沒事,我家夫人趕時間,反正也沒丟什麽東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這樣吧!”蔣術笑著道,“麻煩各位了。”
警察們離去後,蔣術看著女人消失的那個窗口,陷入了沉思:“這件事太蹊蹺了,必須馬上報告給舒老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