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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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內特家的小姐們在倫敦待滿了兩周,卻發現城裏實在不比鄉村有趣多少。雖然公共場所和商店裏的東西比起麥裏屯要豐富些。因為兩位小姐都還沒有成年,一來很多地方就不適合她們獨自前去消遣,二來她們也不能方便被正式介紹給別人,認識些新朋友。瑪麗在望彌撒的時候,倒是臨時加入了一個教區組建的讀經會。可除了每周有兩個晚上會和些陌生人圍在一起照本宣科念段聖經經文,除此之外也並不能帶來什麽樂趣了。蘇對這些事尤其沒有興致,惹得瑪麗也忍不住在蠟燭下麵瞌睡頻頻。由於舅母的身子著了寒最好在家休息,不能帶她們外出之後,兩位小姐唯一的樂趣都指望著從家中寄來的信。簡好像很能體會她們期盼的心情。總是三五不時的寫點近日的小聚會還有鎮子上的新見聞,好讓妹妹們對家裏的事有個了解。
最近兩位小姐連續收到了兩封信。一封來自浪博恩的簡,另一封則是夏洛特單獨寄給伊麗莎白的。
從簡的信裏,兩姐妹知道夏普夫人終於確認無疑的在貝內特夫人心裏失了寵。或者反過來說,也一樣行得通。信裏說兩人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麵了。貝內特夫人整天愁眉不展,責怪自己的朋友。
伊麗莎白和瑪麗都沒想到,事情轉眼就會變成這樣,這個發展可大大出乎兩人的意外。於是想要搞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怎奈簡年紀也不大,打聽消息的渠道和興趣著實有限,實在沒有能力在信裏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很清楚。幸好有了夏洛特的那封信。兩兩印證,仔細推敲了一番之後,終於把事情給搞明白了。
事情是這樣的:在貝內特先生和兩個女兒動身後不久,尼日菲爾德莊園就迎來了三位客人。他們中有兩位尊貴非凡,是夏普夫人的遠親——布雷恩兄妹,還有一位是陪伴布雷恩小姐一起到鄉村裏來的格雷小姐。本來認識新朋友可是件再好也沒有的事情,可貝內特夫人不久就發現自從那個莊園湊得齊一桌牌,就再也不需要鄰居們湊數了。整整一個禮拜,都沒有給周圍鄰居發出一個邀請,對於鄰居們聚餐的建議也婉轉的拒絕。隻有高丁家因為當天貴客到的時候正巧在場,見過了那對兄妹。主人家勉強給雙方做了介紹,四鄰八舍才有幸打聽到貴客的情況。小布雷恩先生是家中的唯一的兒子,到今年秋天的時候才剛成年,現在正在某所著名的大學接受天文學方麵的正規教育。雖然這一點普普通通沒有什麽值得特別稱道的地方,全國不知有多少優秀的青年具有這樣的條件。但小布雷恩總有一天會有一個很大的優點,供人稱道的——老布雷恩先生在本國的陸軍有很廣的人脈,將來給兒子安排一個前途遠大的陸軍官職綽綽有餘。貝內特夫人打聽清楚這個消息後簡直喜不自禁。她剛剛才結識了一位至交,馬上又要結識這個至交的親友。而且這個親友還是一個大有作為的青年!這就不由的讓人懷疑他孤身來到此地的意圖(盡管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兩位女士,但顯然大家都不記得了)。貝內特夫人剛開始忍不住要為自己的神機妙算得意,不去倫敦留在家裏果然是正確的——她的心肝寶貝簡到四月份可就十四歲了。但終日在家裏坐著等了一周也不見尼日菲爾德發出邀請的帖子,多年精心培育神經的貝內特夫人還是終於感到自己被虧待了,於是忍不住在女兒麵前放話說:早知道那家人無情無義還不如和丈夫一起到倫敦來。她早就牽掛著自己的小侄女,隻是因為待客之道和鄰居情誼才不得不留在鄉村。沒想到現在夏普一家如此冷酷無情反複無常,實在是傷透了她的心,讓她經受了極其殘暴的精神摧殘。就在前天,那對兄妹又乘坐著華麗的四輪馬車離開了尼日菲爾德,至於小布雷恩先生到底是來此地探親訪友,還有別有用心,這可就說不好了。不過貝內特夫人堅信,那人就是來讓她傷傷心的。
“可憐的媽媽。可憐的簡”伊麗莎白反複把信讀了好幾遍,想象簡獨自一人不勝其擾的應對母親的悲傷,就免不了這麽說,“那個布雷恩先生也真是,既然不願意讓人看見,還是不要來這種陌生地方的好。就算是探訪親友,何不連親友的鄰居也一起認識一下呢?他這麽做這麽不顧常理,可真是個怪人。”
瑪麗也對信中那位行色匆匆的先生的行為動機感到好奇。她下意識的去問蘇的看法,不料倒知道正確的答案。
“學習天文學的學生啊。”蘇回憶了一會兒,“我記得臨出發的當天早晨,看到報紙的邊角上好像寫著近日英國境內可以觀測到月食。最佳的觀測地點就是赫特福特郡。他可能就是衝著這個天文現象去的吧。不過,他將來不是要做個軍官的嘛。研究這種無聊的東西幹嘛?”
蘇雖然從報紙上看到這則新聞,但是這種根本算不上世界奇觀的東西並沒有額外的樂趣讓她關注後續——各種月食日食她都看見過,每次都搞得很隆重,和這個時代的花邊新聞的地位截然不同。瑪麗則是完全沒有注意過是不是有這麽一個晚上,月亮曾經消失過。她甚至也沒有繼續問一問月食的原因的打算。其實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月亮什麽的就算消失了也不打緊,第二天晚上照樣圓溜溜的升起。簡和夏洛特的來信之中,就絲毫沒有提起月亮的事情。這次月食對英國人的生活沒有一丁點影響,非要說有,那也隻是讓貝內特家的兩位小姐知道了有個研究天文學的無禮青年在尼日菲爾德莊園住過幾天。
那天吃晚飯的之前,一大早就出門辦事的貝內特先生終於回來了。隻是他的臉色非常的難看。伊麗莎白本想迎上去向父親報告一下家裏發生的事,但是卻讓貝內特先生的表情硬生生給嚇了回去。貝內特先生好容易定了定心神,深深呼吸了幾次才把臉色弄得好些。那天晚餐他吃的很快,吃完就推說不太舒服想要到四周走走。伊麗莎白實在擔心他,於是就自告奮勇的站起來說要陪他一起走走,不料卻被做父親的生硬的拒絕了。
後來瑪麗按照蘇的吩咐也表示說,既然今晚她要去兩條街外的伍德夫人家參加讀經會,就不妨由貝內特先生送她過去,一個半小時後再去接她回去,反正路也不是很遠,這中間隨便父親走到哪裏都沒有關係。貝內特先生心情實在太早了,本想拒絕,後來轉念想著在別人家也不好意思總是要主人接送。於是勉強牽著女兒的手走了出去。
一開始路上沉默的嚇人。貝內特先生用力的抓著女兒的手,做女兒的就緊緊抓著聖經放在胸口。後來走了一小段路,瑪麗才克製了自己害怕的心情,偷偷的和蘇說話,好讓自己忘記顫抖這回事。
“這是怎麽了?”雖然想要忘記,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要問。
“可能是月食對人體心腦血管造成了什麽不良的影響吧。”蘇不負責任但卻故意裝的很正經的回答道,“或者是因為牛頓說的萬物之間的引力引起的中年男子常見的疾病。”
“……”
看來這樣的回答,果然有效果。瑪麗馬上和平常一樣,愣了一小會兒繼續問道:“你真的不知道麽?”
“你真的覺得我什麽都該知道嗎?”蘇馬上反問。
“是啊。”
好坦誠的回答。
蘇沒轍的低吟:“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能不能稍微猜測看看?”
“……”這回是蘇說不出話來了,沒想到瑪麗居然這麽瞧得起她,“或許可以問問。”
瑪麗還來不及產生阻止的念頭,蘇就這麽去做了。
“爸爸,您在生氣。”
貝內特先生突然發現手裏拖不太動,回頭一看三女兒瑪麗站著不走了。她還不及自己的胸口高,於是抬著頭看著他。
“沒有。親愛的。”
“你在生氣。”蘇用了強調的語氣,“早上出門前還好好的。但是現在就板著臉。就算媽媽惹了您,您也沒有這樣過。是不是今天有什麽事不太順利?”
“別瞎猜。”
今天是貝內特先生和律師還有產業管理委托人碰麵的的日子,蘇馬上記起來這個。
“是地產有什麽問題嗎?”為今之計隻能這樣不靠譜的猜測了,蘇心想。
貝內特先生一家賴以維持閑適生活的財產主要來源於一宗不能變賣的房地產。這份財產不僅包括他們現在所住的房子,還包括赫特福德郡裏一個相當不錯的農場和莊園的所有權和全部收成。菲利普斯姨夫主要負責幫忙管些地租和農場莊園收成的事情。而這個財產的法律上的事物,貝內特先生則專門委托了城裏的正經律師和文書來處理。因為這是一宗限定繼承的遺產。
而事情居然也和這樣隨便的猜測差不多。
當天早些時候貝內特先生順順當當的簽完了今年的文件。正在他感到不費什麽功夫而悠然自得的時候,他的律師交給了他一封信,是將來有權也有可能繼承這筆財產的繼承人的父親寄給他的。貝內特先生早年就和這位先生鬧翻了,於是沒有想到會收到這樣一封信。他見信封口的蠟燭徽記並不熟悉,於是毫無防備的讀了起來,結果被氣個半死。
寫信的那個人名叫柯林斯,他和貝內特先生曾經發生的那些令人厭煩的事情也實在是一言難盡。(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