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離開網吧，離開大宋酒樓。

    此刻已經是晚上八點多種了，這麽晚了，也沒指望再有什麽好的事發生了，我戰戰兢兢地給蔣三打手機了，問他情況怎麽樣。

    不用想也知道，迎來的是蔣三劈頭蓋臉的恫嚇和咒罵，他足足罵了三分鍾，我就把棉花球把耳朵給塞住，塞了三分鍾。

    當我把棉花球從耳朵裏拿出來，聽到蔣三瘋的吼聲：早晚會弄死你，你快點過來，把事情都坦白交代了，我興許能饒你。要不然的話，你覺得我能放過你？”

    其實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這事上，我是有點內疚。

    心裏有單膽怯，怯怯地解釋說：“他們臨時改變主意了，我怎麽知道，你也不能把什麽事都推到我身上。要不是你們自己不中用，你們也不會把東西弄丟了。”

    蔣三勃然大怒：“你放屁，你真不要臉。告訴你，這件事沒完。”

    我說：“沒完你能怎麽滴？”

    蔣三說：“我弄死你。”

    弄死就弄死吧，姑奶奶我從來沒怕過什麽，我抽出手機卡，不搭理你總可以了吧，咱打不過你，還躲不過你！

    天黑了，我得去找枋子。

    我用另一張手機卡給枋子打手機，信號是通了，枋子卻不接聽。

    不知道她是睡覺了，還是忙著什麽，一時半刻沒聽到。

    枋子三十多歲的人了，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事，成年人知道怎麽嗬護自己。我拿手機給枋子發個短信，告訴她我很安全，然後給我打個電話，別讓我擔心。

    其實網絡是很發達的，微信陌陌什麽的，都很多。

    可枋子是農村人，是血祭村的人，哦，說錯了，應該是枋子是西水村的人，我們西水村很偏僻，雖然新村長治理有方，可我們那塊的網絡不是很完善，用網絡的畢竟不多，不成氣候。

    枋子不會用這些的。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我得去趟迪士大飯店，因為我是在迪士大飯店發現的黑衣人，說不定他們還沒走，還躲在那個地方。

    我一個人有點勢單力薄了，這會我想到了哥哥穆檀，如果有他就太好了。

    我走過一家商務ktv的時候，有個人醉醺醺地從裏邊走出來，架著他的是兩個漂亮的女人，她們是這裏的妹子，她幹活賺錢的。

    她們濃妝淡抹的，離很遠就能嗅到她們身上的胭脂味，和香水的味道。

    她們一個勁地問：哥哥去哪啊，你家什麽地方啊？

    她們穿的很少，裸露著豐滿性格的身體，穆檀的手就在她們身體上，她們一點也不拒絕，似乎很享用這份挑逗。

    當然了，她們更享用的是客人身上的錢。

    我衝上去，衝著穆檀大吼：“你個混蛋，你幹什麽去了？”

    醉醺醺的穆檀打個激靈，一下子就醒酒了，他拍著自己的嘴巴子問我：“怎麽是你，你幹什麽呢？”

    這會兒，身邊的兩個妹子很知趣地後退幾步，看著穆檀，又瞧瞧我，似乎明白什麽了，然後就走開了。她們是出來賺錢的，不是出來惹氣，找麻煩的。

    我問穆檀：“枋子呢，為什麽不陪著枋子？”

    穆檀咳嗽幾下，搖頭晃腦的，似乎是在醒酒：“葉子，你聽我說呀……”

    我衝著他喊：“別跟我扯沒用的，枋子呢？”

    “枋子呀，其實我不喜歡枋子了。”

    “你放屁，你不要臉。”

    “葉子，你別這樣說嘛，我和枋子有年齡差距，她比我大，不合適的。”

    “你說得輕巧，當初你幹嘛了？”

    “當初，當初就是玩玩唄。”

    這是穆檀的原話，這麽多年了，我和穆檀之間說什麽都不會顧忌的，心裏怎麽想嘴上就怎麽說。這個怨我。

    我們都不是孩子了，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界限。什麽都可以說，那是虛幻的世界。

    我不想跟他繼續爭吵了，枋子的事隻能放放了，我自己的事或許才是更迫在眉睫了。要不然，那個蔣三不會放過我，枋子也會跟著倒黴。

    其實這個已經很晚了，天早就黑下來了。

    如果是從前，小時候在我們血祭村，這個時間裏都改睡了。

    城市裏就是奇怪，於是晚上人的精神越好，於是深夜人越是興奮。越是晚上，人穿著的衣服越是漂亮，美麗動人，於是晚上，人越是無所顧忌。

    我讓穆檀跟著我，吩咐他什麽也不要問，不許多說話，如果遇到什麽人問我什麽，也不許他搭茬。

    迪士大飯店很快就到了，畢竟是家星級酒店，規模和奢華度還是有的。

    門口是幾排璀璨的霓虹燈，燈光繚繞著，姹紫嫣紅的，幾排玻璃台階借著燈光的作用，更是光彩奪目。 醒目的旋轉玻璃門，幾位身材高挑的迎賓女孩，幾個帥氣的門童，彬彬有禮地迎接著客人。

    我和穆檀走進去，穆檀想要問我：為什麽來這裏？

    我瞪著他，他急忙閉上嘴了，也就什麽也不再說了。

    夢靜多少次提醒過我，穆檀不是好東西，吃喝嫖賭次，坑蒙拐騙偷，他什麽都幹，這種人要離開遠遠的，以免惹火燒身。

    夢靜說得太誇張了，穆檀不至於五毒俱全。

    穆檀是什麽樣的人，我心理也清楚。說他壞，他真的壞，什麽缺德事都幹了，尤其是特別善於偷女人，被染指過的女人，應該不少了。

    穆檀也有優點，最大的優點是對我，言聽計從。

    這個就夠了，再說了，我的記憶當中，穆檀是我哥哥，從小長到大的哥哥。

    他是慕青的兒子，這個比什麽都重要。

    飯店的迎賓員熱情地問候，大地方的服務人態度都好。

    我注意到，服務台拿開貼著個招聘廣告，什麽客房經理啊，領班啊，服務生啊，服務員和客房服務生等等。

    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個，不是他們招聘人，是因為他們給出的待遇很不錯，起薪都是三千以上。

    三千塊錢，在我們村子裏可不是個小數目，要不然怎麽叫城市裏的大地方，真是財大氣粗了。

    我打算上樓，去當時我和枋子被關押的那個房間，那是707房間。

    我剛一叫電梯，天梯就過來了，這個地方果然人少，天梯總是空著的。

    我的心裏挺高興的，這樣挺順利。

    穆檀一聲不吱跟著，對了，我突然想起件事，穆檀是個聰明人，如果我的耳朵一會突然聽到什麽，穆檀會不會從我的表情瞧出什麽啊？

    我這個耳朵是秘密，爸爸慕青多次叮囑過，就算我死了，也不能泄露這個秘密。

    我看著穆檀，希望這個善於發情的大男人別惹出什麽事來，我告訴他，讓他不要跟著我了，讓他一人在大廳的休息沙發上等著，告訴他：“千萬別去找女人了，千萬別給我惹禍。”

    他伸著疲倦的懶腰，愛答不理：“找什麽找啊，我又沒有什麽錢。女人那麽好找呀？沒錢別說找女人了，老太太都找不到。”

    混蛋的家夥，我踢他一腳。

    電梯很快，電梯裏隻有我一個人，眨眼功夫就到了五樓，五樓停下了，電梯門開了之後，門口沒有人。

    我按下關門鍵，門不關上，突然不怎麽好用了，我著急，連續點了幾下，還是不好用。這是五樓，我要去七樓，反正也不遠了，幹脆走安全通道。

    從電梯裏出來，身在五樓的走廊裏，有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跟前，是一對耄耋老人，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我見過他們，並且是今天，大宋酒樓對麵的那家網吧裏，我們誰也不認識誰，就這樣默默對視著好幾個小時了。

    就算不認識，也算混個眼熟了。

    我問好：“是您啊，你怎麽也來這裏，太巧了。”

    兩位老人麵無表情，這個跟在網吧裏的時候一樣，一點笑的意思也沒有，老婆婆淡淡地瞧著我，她也說：“是你啊，你也來住店？”

    我急忙解釋：“我不是，我是老找人？”

    老婆婆說：“我也是老找人。”

    不知道為什麽，聽她這樣說，我的心砰砰直跳，許多時候，巧合是一種神秘的力量，絕大多數人意識不到這個。這是當年爸爸慕青告訴我的。

    我不想繼續聊了，可還是慣性地問了句：“你找誰啊？”

    她說：“找我孫子。我孫子生前在這裏住過。”

    我差點摔倒了，牆壁支撐著我的身體，他們的兒子？

    她說：“你別怕，我孫子死了，我孫子總是上網玩，幾天幾夜的，支撐不住了，腦出血死了。”

    她這樣說，我就不怕了，有幾分理解了。

    爸爸慕青遇害之後，我也是總癡癡呆呆地坐在爸爸喜歡的木藤椅子上，喜歡看著爸爸喜歡的書包，喜歡拿著爸爸經常用的藥匣子，喜歡走在爸爸經常走過的那條巷子。

    人之常情。

    這個老婆婆的表情很奇怪，死人一樣，其實他們兩個都一樣，真的跟死人一樣。

    肯定是傷心過度了，加上他們這麽大的年齡，身體不怎麽好，相貌多少有點走形了。

    我安慰幾句，然後順著安全通道的樓梯往上跑，一對耄耋老人也走了，他們是下樓，也是順著安全通道的樓梯走。

    我停下腳步，他們為什麽不走電梯？

    我徒步走，是因為電梯突然不好用了。

    他們呢？

    也許，他們這個年齡不會用電梯吧？

    我不想多考慮別的事了，用最快的速度跑上七層樓了。

    七樓的走廊是奇怪，似乎比其它樓層都長，深邃，悠長悠長的，有點深不見底的味道。我站在走廊上，似乎身體被什麽東西給包裹著，不是太舒服。

    我的耳朵沒有聽到什麽。

    還有一樣也奇怪，七層樓為什麽沒人？

    五層樓見到人了，上來是途經的六層樓裏也見到人了，唯獨這七層樓，空蕩蕩的。

    隻是這個時候空蕩蕩的，那也算正常，可白天的時候也空蕩蕩的，這就不正常了。

    這個七層的走廊陰深深的，走廊裏沒有空調，置身走廊之內，身體上能感受到絲絲涼意，我閉上眼睛，靜靜聆聽著，希望我這個耳朵能聽到什麽，除了洗手間裏的水聲，隻剩下鴉雀無聲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