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可最終還是沒有效果，葉雲非常痛苦的回憶著，痛苦完全寫在臉上，可是沒有辦法，根本就回憶不起來。

    她的雙臂墊在後腦袋上，看著天花板眼睛睜的很大，嘴裏一個勁兒地念叨著：“昨天晚上，我究竟去了什麽地方？為什麽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任何的記憶？”

    我就在她的身邊，一直等著，看看她有什麽需要的，或者說她想問我什麽，她就是這樣自言自語的，自己問自己。

    我知道，這並不是簡單的自言自語，這是用語言來喚醒自己的記憶，是回憶的一種方式，好多人都有過類似的經驗。

    我沒有打擾她，生怕我的聲音影響到她的回憶。

    可是她的努力並沒有得到效果，或者說，昨天晚上的記憶完全被封存起來了，那個封存記憶的盒子不打開，葉雲有關於昨天晚上的記憶，永遠都是模糊的，永遠都不可能看見清晰的畫麵。

    大概是放棄了，葉雲唉聲歎氣一聲，然後耷拉著腦袋，靜靜的用臉貼在床單上，是在休息，也是自我懊惱。

    這個時候，我總算是有機會問上一句了：“昨天晚上，你跑出去之後，我就追趕在你後麵，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沒有了影子，你跑的太快了。”

    葉雲躺在床上，拿一隻手拍拍自己的腿：“我根本就沒有跑出去，其實昨天晚上，我是想去找那個問天了，可是我剛一跑出去，在門口的時候，我就怎麽也跑不動了。”

    “怎麽也跑不動了，這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清楚是什麽意思，就像是在跑步機上跑步，我用最大的速度，拚盡了全力往前跑，可是總是原地踏步，根本就跑不出，我跑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在原地，就連一米都沒有跑出去，始終在那個跑步機上，不停的重複著相同的動作，我累得氣喘籲籲，可是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

    “啊，這麽奇怪呀！”我大吃了一驚，很快就不吃驚了，因為昨天晚上，我和葉雲有著相似的遭遇，隻是遭遇的形態不一樣而已，本質上都是一模一樣的，都是一件非常邪氣的事兒，“你是說，你始終在門口跑，根本就沒跑出去？”

    “當然了，一直就在門口，就連一米都沒有跑出去。”

    “可是昨天，我追出去之後根本就沒有看見你，而且，我看見了一條很長很長的路，我無論怎樣都跑，都跑不到盡頭，我一直以為，你就在我的前方，可是無論我怎樣的追趕，根本就追趕不上你，當時我還在懷疑，你為什麽跑得那麽快。後來——”這後來的事情，我就不想多說了，等葉雲的身體漸漸恢複過來之後，再詳細的告訴她也不遲，“後來，對了，你根本就沒有跑出去，一直在原地踏步，那為什麽今天早上，你會在那個地方，又為什麽會昏迷不醒？”

    葉雲擾擾頭，有點匪夷所思，又是很認真，回答碩：“我就是一直在跑，而且我一個也看不見，也沒有看見你，我越是跑不出去，心裏就是越著急，心口好像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那種感覺太難受了，然後我就拚了命的跑，可是根本就無濟於事。”

    “再後來——”葉雲認認真真的想著，“天地間好像突然間地震了，什麽東西都坍塌了，地麵出現了許多的陷阱，變成了萬丈深淵，我的雙腳踩空了，然後就落了下去，整個人懸空，一下子掉進萬丈懸崖當中，身體重重地摔在岩石上，我就粉身碎骨了，我都親眼看見了，我支離破碎的樣子，我看見了我的胳膊，看見我的身體，看見我的雙腿，那是肢解一樣的痛苦，簡直就是酷刑，是千刀萬剮。”

    說到這個的時候，葉雲的眼睛閉上了，顯然，這個從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今天也害怕了，被她的遭遇嚇得不知所措了。

    我能夠明顯地感覺得到，她躺在床上身體，微微的顫抖幾下。

    我把我的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背上：“不要害怕，那些都是假的，都是虛幻的，都是幻覺。”

    她用力搖了下頭，非常堅定地說：“我也知道那是幻覺，那些都是假的，是不真實的。可那又不是絕對的假的。”

    不是，絕對的假的——

    這句話聽起來很微妙，聽起來似乎有著無窮的含義。

    假的東西就是假的，真實的東西就是真實的，難道假的東西也區分虛幻的假的和絕對的假的？

    我非常好奇的問了一句：“什麽叫做，絕對的假的？”

    “也說不好，描述不出來。”葉雲很痛苦地回憶著，想著，大概是用她的理解，把這個問題解釋一下，“昨天晚上的遭遇，尤其是落入山澗的時候，那種支離破碎的痛苦，其實都是真的，都是真實的體驗。”

    “怎麽可能呢？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都支離破碎了，並且看見了自己的胳膊和雙腿，那現在的你怎麽可能，完好無缺地躺在床上？”我口中這樣說，其實是在安慰她，讓她也不用太有心理負擔，不用太害怕，“不管怎麽說，這些都過去了。”

    葉雲又一次非常幹脆的搖頭：“我不是在說笑，這些都是真的。”

    “不是真的，那是什麽意思？”葉雲雖然喜歡開玩笑，從前的時候永遠都是開開心心的，可是說這些話的表情，顯得是異常的嚴肅認真。

    她說：“我覺得，每一個人都有著不同的維度，這一刻鍾，我處在這個緯度當中，可是在下一刻鍾，下一個小時，我就身處在另外一個維度上，這兩個維度當中的我，其實都是一個人，是我處在不同的時間當中。”

    我有點糊塗了：“你想說什麽？”

    她解釋說：“我這樣說，那個墜入萬丈懸崖，身體被摔得支離破碎的那個人，其實也是我，是真實的我，隻不過是說，那是另外一個維度上的我，也許是一個月之後的我，也許是一年之後的我，總之那個人肯定是我。是這個維度上的我，也就是今天的我，看見了另外一個維度看著我，被摔得支離破碎，你想一想，一個人如果是自己看見自己被殺死，而且死得非常的慘，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那是比死亡還要恐怖的感覺。”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臉上又一次浮現出害怕的表情，整個人都有些不安靜了，盡可能的蜷縮著，把整個身體都掩藏在被子下邊。

    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有點兒涼，最起碼比平時要涼快許多，平時的時候，她的手也很涼。

    她沒有把手給縮回去，就這樣被我抓著，然後抬頭看著我：“你知道後來發生什麽了？”

    “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需要害怕。”我對她說，“無論什麽樣，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是你的盾牌，你不需要害怕，最起碼還有我在。”

    還用頭蹭枕頭，那個樣子是搖頭：“當我瞧見自己粉身碎骨的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可是，我聽見一個人的聲音。”

    “聲音，誰的聲音？”

    葉雲說：“或許你根本就猜不到這個人是誰，就連我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怎麽可能是他？”

    “究竟是誰？對你說過什麽？”

    “是問天。”

    誰，我張大了嘴，差點叫出來，怎麽可能是這個人。

    “是誰？問天，你沒有聽錯吧！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問天說，這是給我的一次教訓，如果以後我還有為所欲為，還是對他不夠尊重，那麽我今天看見的畫麵，就是我未來的命運，未來就會以這樣方式而死去，粉身碎骨，支離破碎，最終是萬劫不複，屍骨無存。”

    “那後來呢！問天又說了什麽，你又是怎麽突然到了那個地方？”

    “問天說，今天隻是給我一個教訓，所以說今天他不會要了我的命，不過，他會讓我吃到苦頭，讓我的身體和精神上，讓我遭受劫難，以便於以後永遠都會記住今天的這個教訓，永遠都不敢造次。”

    “然後呢？”

    “然後就是，我繼續落入山穀當中，整個身體就像是千刀萬剮那樣，在不同的岩石上劇烈的撞擊著，血肉模糊，疼得我差一點爆炸了，我隻能忍受著，根本就沒有辦法從山穀當中爬出來，也許這就是問天口中所說的，讓我遭受一次劫難，讓我永遠記住今天的這個教訓。就是這樣，在這種痛苦當中，應該持續了好幾個小時，到了最後，我就昏迷了過去，再之後的事情，我根本就想不起來了。”

    “昏迷之後，你就再沒有聽見問天的聲音了？”

    “沒有聽見，大概是今天早上的時候，我隻聽見了你的呼喚聲，那個時候都已經是早上了，天都已經大亮了，可是我的身體根本就動彈不了，失去了任何知覺，就像是注射了麻醉劑一樣。”

    事情的前因後果，基本上就是這個樣子了，看樣子這些都是由問天一手導演的，這是問天在給我們一個教訓，那我們以後無論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忤逆著他來，否則的話，他有本事輕而易舉的要了我們的命。

    的確是這樣，我得越來越相信了，這個怪物問天機確實非同凡響，有著超乎常人的能力，他自稱自己是上帝，你還的確有這個資本，的確有這個實力。

    看樣子葉雲是有些害怕，從前這個人，永遠都是不知道什麽叫做害怕，看著她膽怯的眼神，戰戰兢兢的表情，我萌生出一絲，一定要保護好她的決心。

    就算我再力不從心，也要讓她平安的活下去。

    不是我要勸她做什麽，我隻是希望她能夠一切好好的，不要再參與任何是是非非，更不要去做那些會得罪問天的事兒，所以我才會對她說：“葉雲母親的事，還是由我一個人來辦好了，你好好的養病，什麽也不要想，什麽也不需要擔心。”

    “葉雲的母親，現在怎麽樣了？”

    “目前還是平安無事的，已經過去一天半了，接下來的一天半，如果還是這樣平平靜靜的，她就可以度過這次劫難，我們一起祈禱吧！”

    我注意到個細節，葉雲說的是：葉雲的母親。

    她說的不是：我的母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