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後的聲音不大，聽起來懶洋洋的。小滿猶豫了一下，心裏已經能想到簾子後是個什麽樣的場景。

    “怎麽？到了這裏又後悔了？”簾子後的女人開口問道。

    “進吧。”林默軒拉了拉小滿的手。反正已經進來了，裏邊是什麽情況總要看看才行。

    他撥開簾子，拉著小滿走了進去。

    簾子後的場景正如小滿所料。屋裏空間不是很大，滿屋煙霧繚繞的。靠裏邊的牆旁放著一張很大的躺椅。躺椅一側放著一張矮幾，上麵擺著油燈、火石和裝著鴉片膏子的盒子。

    躺椅上躺著一個幹瘦的女人，正抱著一隻煙槍吞雲吐霧。她見小滿二人進來，隻斜眼瞥了一下，把嘴裏那口煙霧吐了出來。

    女人隨手滅了煙槍，把它往矮幾上一放，身子坐了起來。

    小滿此時才看清楚那女人的樣子。雖然徐娘半老卻是風韻猶存，一雙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抽完鴉片的緣故，顯得神采奕奕的。

    看得出，她從前也是一個美人坯子。隻是因為鴉片的侵蝕，她的身體消瘦得如同一根竹竿。在小滿眼裏，覺得她一點兒也不好看。

    “你是我表姨？”小滿怯生生的問，心裏卻並不覺得自己的表姨會是這樣一副模樣。

    “表姨？”那女人嗬嗬一笑，“你要這麽叫我也成，不過大家都叫我陳媽媽。”

    她細細打量了小滿一番。這丫頭雖然皮膚曬得黑了一些，不過眼睛水靈靈的，模樣小巧精致，聲音也甜軟動聽，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人坯子。

    要是加以悉心調教，這丫頭將來必定大紅大紫。莫說是在虹文縣這個小縣城裏，就算是省城裏的名妓，到時候恐怕也要自愧不如。

    她這溢香樓的頭牌花魁芸香姑娘正好走了，如今樓裏的姑娘還沒有一個能撐得起大場麵的，她正好需要一個像小滿這樣的好苗子。

    隻是這丫頭的年紀小了些，須得調教幾年才行。不過這一點在陳媽媽眼裏並不是什麽問題，隻要將來這丫頭紅了，那就是一棵取之不盡的搖錢樹啊！

    陳媽媽看著小滿的眼神裏都要冒出銀錠子來了，就好像她已經是自己溢香樓裏的紅姑娘了。

    小滿被她看得害怕，不自覺的往林默軒身後縮了縮。

    “喲，還很害羞！”

    陳媽媽樂嗬嗬的走到小滿身邊，想去拉她的手，卻被她躲了過去。她也不生氣，扯下衣襟上麵的帕子扇了扇，說道：“小姑娘，你們是遇到困難了吧？陳媽媽可是最愛幫助人的，有什麽事情你就跟陳媽媽說吧。”

    “真的？”小滿開口問，“你能幫我找表姨嗎？”

    本以為這小姑娘開口一定是要借錢，哪知道她的要求居然是要找什麽表姨。陳媽媽隱隱覺得，那廚娘說的賣身一事，怕是弄錯了。

    不過，以這小丫頭那麽好的資質，她哪裏舍得放過她。少不得要昧著良心，把她的賣身契騙到手才是。

    陳媽媽心思一轉，已經想到了辦法。她笑嗬嗬的答應小滿說：“陳媽媽認識的人多，想找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她故意拉長聲線，想引小滿上鉤。

    小滿果然耐不住性子，追問道：“不過什麽？”

    “不過，陳媽媽的忙可不是白幫的，你得幫我做一件事情來交換。”

    “什麽事情？”林默軒先警覺起來，把小滿往自己身後拉了一下。

    見兩個孩子警覺性很高，陳媽媽臉上堆著笑意，連哄帶騙的說道：“你們別緊張，也不是什麽大事。隻要你們在這溢香樓裏幫我做三天的短工，我就答應幫你找人。”

    “短工是做什麽的？”林默軒追問。

    “不就是端端盤子、洗洗碗、擦擦地、幫忙給廚娘打個下手之類的活計。”

    陳媽媽看了看小滿二人，反問道：“難道你們在家連這樣的活計都不會做嗎？”

    她這句話顯然是在激將。小孩子嘛，多多少少都愛逞能，你要說他什麽也不會做，他肯定是要反駁的。這一點，精明的陳媽媽心知肚明。

    果然，小滿立刻不服氣的說道：“這些我當然會。”她轉頭看著林默軒，“軒哥哥，你會嗎？”

    原本林默軒還提防著陳媽媽，如今被小滿一問，他也不自覺的說道：“你都會，我當然也能行。”

    見兩個小孩成功被自己套了進去，陳媽媽心裏偷笑，臉上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她走到一個櫃子前，從裏麵拿出一張紙和一個小鐵盒子放到矮幾上。

    “在我這裏做工，可是要打手印的。”她拍拍那張紙，“小姑娘，你在上麵打一個手印，幫我做三天短工。到時候我不僅幫你找到表姨，還能給你工錢。”

    聽說能找到表姨還有工錢可拿，小滿心裏雀躍，但還是留了個心眼，沒有立刻做出決定。她看了看一旁的林默軒，想讓他幫忙拿個主意。

    林默軒早已經覺察出陳媽媽話裏有問題。林家產業頗多，買賣涉及各行各業。雖然他年幼還沒有接觸到家裏的生意，但是耳濡目染，對商場上做買賣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些。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做短工還有打手印的規矩。

    想到這裏，林默軒拿起矮幾上那張紙看了一眼。這一看之下，他心裏麵大驚，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他一巴掌把那張紙拍到陳媽媽的身上，怒不可遏的吼道：“無恥婦人，這分明是一張賣身契，你竟然哄騙我們！”

    說著，他一腳踹向陳媽媽，把那幹瘦的老鴇子踢翻在地。

    陳媽媽壓根沒有想到，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窮小子居然能識字，瞬間就揭穿了她的陰謀。她更沒想到，那窮小子會突然發難。待到她躲避不及被踹倒在地時，才殺豬似的叫喚起來。

    林默軒一看勢頭不好，拉起小滿就往外跑。身後陳媽媽的呼叫聲如響鑼一樣，他一刻也不敢停留，隻顧拉著小滿悶頭往前衝。

    慌不擇路之下，兩人竟然跑進了前麵的三層木樓裏麵。

    木樓裏麵很大，有許多房間和走廊。好在此時那些房間都關著門，走廊上也沒有人。

    不一會兒，他們已經穿過房間密集的區域，到了一個大廳裏邊。

    林默軒四下一看，喜道：“那裏有門！”

    他拽著小滿往門口跑，剛到門邊，迎麵卻撞過來一堵肉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