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在門外一喊，房間裏原本的沉默就被打破了。

    芸香揚聲吩咐道：“請她在外間等著，我即刻就來。”

    她起身望著身旁的小滿，問道：“小滿，你想知道為什麽表姨這件嫁衣是桃紅色的嗎？”

    小滿搖了搖頭。

    芸香毫不避諱的對小滿直言：“因為隻有正室夫人，才能穿大紅嫁衣，風風光光的嫁過門。表姨出身不好，不能為人正室。無論顧老爺待我如何好，那正室的名分始終不會是我的。”

    她叮嚀說：“丫頭，你記住。將來你若要嫁人，第一要緊的，固然是那人須待你好。可是這名分一事，也至關重要。可別像表姨一樣，空有一身才情，卻隻能給人做妾，這一輩子便無出頭之日。”

    小滿撲閃著大眼睛，芸香的話猶如一陣旋風吹進腦子裏，久久回旋不去。

    見小滿似懂非懂的樣子，芸香不再言語，徑直出了房門，到外間梳頭去了。

    這一夜，格外忙碌，又是梳頭又是上妝又是喜娘講嫁娶時的規矩。小滿在一旁陪著芸香，聽得累了，便趴在床上睡著了。

    劈裏啪啦，震天的鞭炮聲響起。

    小滿從夢裏驚醒，睜眼一看，卻是小玉守在她旁邊。

    “小玉姐，表姨呢？”

    小玉笑答道：“迎親的隊伍已經來了，小姐自然是上了花轎。她看你睡得正香，囑咐我好好看著你。”

    “真的！迎親的隊伍來了嗎？”小滿突然來了精神，一骨碌翻身起來，拉著小玉就要出去看接新娘子的熱鬧場麵。

    “花轎方才已經出了門，早走遠了。”小玉嗬嗬一笑，帶著小滿出了房門。兩個人上了一輛馬車，隨著拉嫁妝的車輛一起朝顧家大宅而行。

    整個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整整排了一條街那麽長。前麵是迎親的隊伍，簇擁著花轎吹吹打打，十分熱鬧。後麵則是給新娘子拉嫁妝的車隊，也有七八輛車那麽多。

    溢香樓的花魁娘子風光出嫁，引來不少好事之人圍觀。

    有對芸香垂涎已久，卻因錢財不夠而不得一見之人，都擠在人群中，酸溜溜的議論：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確實，那顧之宏年紀大了些，樣貌雖然保養得不太顯老，可他那長相本身就不怎麽樣。若以才貌而論，他確實配不上芸香。

    隻可惜芸香是青樓出身，又豈能像那些大家閨秀一樣，擇佳婿而嫁呢？

    隊伍一路吹吹打打的前進，街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小滿和小玉坐在馬車裏，透過車窗看到街邊人頭攢動。她忍不住說道：“小玉姐，好多人在看我們。表姨好威風！”

    “小姐有才有貌，才能得到顧老爺垂青，以這麽大的排場迎娶她過門。”小玉打趣她說，“表小姐若想將來出嫁比現在還威風，就得好好跟小姐討教學習。”

    說話間，車隊已經到了顧家大宅。

    前頭的隊伍已經停下。在喜娘的主持下，顧老爺親自到轎子前迎接。

    小玉帶著小滿下了馬車，跟芸香的嫁妝一起，從偏門先進了大宅。

    小滿遠遠望了一眼那大宅門口。那裏並沒有張燈結彩的布置喜帳和紅燈籠，隻有兩隻石獅子硬邦邦的杵在那裏，全無半點喜氣。

    小滿心裏奇怪，默默的跟著小玉進了偏門。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大宅裏一處獨立的院落。

    遠遠看見那院門上高掛的兩個大紅燈籠，還有門上貼著的喜字，小滿疑惑的問：“小玉姐，為什麽大宅門口沒有紅燈籠，而這院子裏卻有？”

    “那是規矩。”小玉一邊牽著小滿進了院子，一邊回答她的問題。“隻有迎娶正妻之時，那大門口才要濃重布置。若是納妾也如此，就是對大房太太的不尊重。”

    她叮囑道：“以後咱們就跟小姐住在這小院裏。在院子裏是小姐做主，咱們可以不講規矩。但是出了院門就得守規矩，在顧家可是大房太太當家的。”

    小滿乖巧的點了點頭，跟著小玉回到自己的新房間。

    顧家大宅裏此時熱鬧非凡。前院和正廳裏麵都擠滿來賀喜的賓客。

    顧之宏怎麽說也是這虹文縣的大財主。家裏不僅經營著一個綢緞莊，在城郊還有千畝良田。他可以說是這虹文縣裏數一數二的大鄉紳。

    財大勢大，加上他這回娶的又是溢香樓有名的花魁，前來賀喜湊熱鬧的人自然也多。

    一時間，賓客滿座，把個顧家大宅擠得滿滿當當。

    芸香行完禮就被送進了新房。前麵如何熱鬧都跟她沒什麽關係，自有顧老爺去應酬。她落得清閑，一個人呆坐在房裏也無事，索性揭了蓋頭讓小滿在屋裏陪她說話。

    “表姨，我可以到院子裏玩嗎？”剛到一個新的環境，小滿心裏很好奇。

    芸香一宿沒睡，這會兒也著實累了。反正前麵那些賓客不到日暮十分，是不會散去的。讓小滿自個兒出去玩，她正好也能合眼休息一會兒。

    “去吧。”芸香叮囑一旁的小玉，“你跟著去，好生看著她，別跑迷失了。”

    小玉應了一聲，牽著小滿的手出了門。

    兩個人在小院裏玩了一會兒，小滿覺得不過癮，便出了小院去尋新的玩處。

    出了小院不遠，前麵突然出現一個小池塘。

    此時正值盛夏時節，那池塘裏的荷花開得正好。一張張紙荷葉猶如一個個綠色的傘蓋，把池塘塞得滿滿的。

    在荷葉錯落有致的間隙裏，一朵朵粉雕玉琢的荷花競相開放。它們或躍然荷葉之上仰天怒放，或倚在翠葉旁嶄露頭角，或靜靜藏在傘蓋之下偷偷盛開。

    幾隻蜻蜓在荷花叢中上下飛舞。一陣微風吹來，那一池碧葉便蕩起綠波，顯出一派生機盎然的情趣。

    小滿摘下一片荷葉遮頭，又見蜻蜓飛舞，便吵嚷著讓小玉幫忙捉蜻蜓。

    小玉年歲也不大，見小滿高興，她也玩心大起，說道：“表小姐，咱們小院裏好像有撲蝴蝶的網子。你等著，我回去給你拿來捉蜻蜓。”

    小玉說完，急匆匆的走了。

    小滿見無人看管自己，頓時玩心大發。她見那荷葉下一池碧水甚是清涼，便脫了鞋襪踩在池邊的卵石上玩耍。

    那知那卵石不穩，她腳下一歪，就撲通一下栽進了水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