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進了裏間，看見芸香端坐在梳妝台前，正對鏡梳妝。

    時間仿佛對芸香不起作用。十年的光陰過去，眼前這個美豔的女子卻並無多大的變化。容貌依舊光鮮，身姿依舊窈窕，唯一不同的是，芸香身上多了許多成熟的韻味。

    這樣的韻味唯有時間可以雕琢出來。此時的芸香，竟比剛入顧家時更為動人。

    就連看慣了芸香容貌的小滿也不由感歎道：“表姨，你好美！”

    芸香回頭衝小滿笑道：“我的小滿也是個大美人啊！”

    她起身拉過小滿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丫頭，你的容貌比表姨有過之而無不及。表姨讓你隱藏容貌，是要你韜光養晦，你可知道表姨的苦心？”

    感情小滿的一句感概，竟讓芸香多了心，以為她羨慕自己的容貌，而傷感自己空有一副好樣貌卻不得展露人前，心裏不高興。

    “表姨，我明白的，你不用擔心我。”

    近距離一看，小滿這才發現芸香的耳朵上戴著一副耳環。

    那耳環是碧玉雕琢而成，外麵又以純金包上一圈金邊，最特別的是，碧玉中間還鑲嵌著一朵純金的蓮花。整副耳環小巧而精致，是小滿此前從未見過的。

    “表姨這副耳墜是表姨父送的吧？”

    芸香微微一笑，對小滿的猜測不置可否。

    小滿進來時，她正在妝鏡前欣賞這副耳環。耳環確實是顧之宏所贈，但是他贈這副耳環卻是有目的的。芸香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跟小滿說。

    她拉著小滿到外間的桌前，說道：“你還沒吃晚飯吧？跟表姨一起吃點東西吧。”

    小滿進屋時就看到那圓桌上未曾動過的飯菜，還以為顧之宏與芸香吵了架，兩個人不歡而散，所以飯菜都沒有來得及動筷。

    可是見到芸香後，她見她麵色如常，還有心思在妝鏡前梳妝，倒不像是吵架生氣的樣子。小滿心裏不由得更加疑惑。

    “看什麽呢？”芸香夾了一箸菜到小滿碗裏，“小丫頭是有心事了吧！”

    “我能有什麽心事，隻是……”小滿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你跟表姨父吵架了嗎？”

    吵架！

    芸香微微一愣，馬上就明白小滿為什麽有此一問。

    她輕輕一笑，說道：“丫頭，你在對麵屋裏可聽見我屋裏有吵架的聲音傳出？”

    小滿搖了搖頭。

    “既然沒有吵架聲傳出，我和你表姨父又怎會是吵架了呢？你表姨父剛才匆匆來此，是為了一樁煩心事。這飯菜原是準備跟他一起用的，可他還有事情要做，所以並未動筷。”

    “表姨父有煩心事？”小滿口裏追問，心裏卻不由自主的把顧之宏的煩心事，跟之前張副官找上門的事情聯係在一起。

    “還不是為了張副官上門借糧的事情。”

    借糧！

    小滿雖然猜到張副官上門必然有要事，卻沒想到他是為了借糧而來。

    自打劉督軍掌控了虹文縣，顧家一直與劉督軍交好。顧府的田產多半也都孝敬了劉督軍。加上虹文縣其他鄉紳氏族孝敬的錢糧，劉督軍的軍隊應給吃穿不愁才是。

    如今張副官上門借糧，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戰事吃緊，劉督軍的部隊消耗巨大，按以往的常例，鄉紳們的孝敬已經不足以應付了。

    這麽說，虹文縣又將亂起來了！

    想到這裏，小滿心裏先就驚了。即便之前她從小丁口裏聽到要打仗的消息，她也沒有多大的緊迫感。可如今張副官借糧，卻讓她感到切切實實的戰事將近。

    “小丫頭，你可是想到了什麽？”芸香見小滿皺眉發愣，開口問道。

    “表姨，真的要打仗了麽？”

    小滿的話讓芸香有些吃驚，她反問：“你從哪裏聽說打仗的事情？”

    “之前遇到小丁運糧食回來，順口問起，他說的。”

    芸香點了點頭說：“不錯，這一場仗恐怕避不開了。”

    “老爺剛才來說，一直在南邊活動的馬大帥，不知道為什麽離了南邊幾個縣城，打到我們這裏來了。如今那馬大帥的軍隊已經跟劉督軍的手下交上了火。”

    “劉督軍手裏掌控的四座縣城，已有一座被馬大帥奪了去。目前臨縣已經被馬大帥的人團團圍住，戰事十分吃緊。劉督軍就地征兵，準備跟馬大帥拚死一戰。他錢糧上吃緊，所以才讓張副官過來借糧。”

    “如此說來，那馬大帥的軍隊豈不是十分厲害。”小滿接過話頭分析，“要是臨縣失守，那馬大帥的軍隊必定直逼咱們縣城。到時候免不了一場惡戰，遭殃的豈不還是我們這些百姓。”

    “老爺可答應借糧給劉督軍？”小滿追問。

    在她心裏還是希望劉督軍能得勝。那樣至少虹文縣目前的安穩日子還能繼續。

    “答是答應了，可也不是全都答應。”

    芸香搖了搖頭，說道：“你當我這副新的耳墜是白得來的麽。”

    她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老爺雖然答應借糧，但是今年地裏的收成原本就不佳，又因為戰事而提前收割，所以府裏的存糧也十分吃緊。因此，老爺隻答應借三成存糧給劉督軍。”

    三成存糧對於劉督軍來說，確實少了一些。

    小滿多少能猜出一些顧之宏的心思。若是把存糧盡數借出，以顧家的家底也至於讓一家人餓肚子。隻是這糧借了未必能還上。若是劉督軍打勝了還好說，權當是花錢保平安了。

    可是若劉督軍敗了。他顧之宏不僅家底被掏了個空，還得背上支持劉督軍跟馬大帥作對的罪名。到時候，他卻如何跟掌控了虹文縣的馬大帥交代。

    凡事留有餘地，總歸是明哲保身的一種辦法。

    隻是這劉督軍又豈是那麽好糊弄的！

    所以小滿一想，便猜到了顧之宏送芸香那副耳墜的用意。

    “三成糧食喂不飽劉督軍，所以表姨父送你這耳墜，是想讓你出麵去找夏姨娘說情，免得劉督軍怪罪。”

    小滿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眉頭卻不由皺了起來。

    畢竟在她看來，顧之宏和芸香是一對愛侶。愛侶間互贈禮物原是平常之事，但若贈送禮物的舉動裏包含了別的意圖，就不再有溫馨甜美的感覺了。

    表姨的耳墜雖然精致好看，卻不如他以往所贈的平常之物。

    芸香聽了小滿的話，微微一笑，暗道：這丫頭果然心思細密，聰明過人。

    她不想再談論這樣的話題，便催促小滿吃飯，結束了兩人間的談話。

    兩人正專心吃飯，突然門外‘嘭’一聲大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