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過後，新年到了。

    醞釀一晚的暴風雪，在新年的第一天就給人們來了一個下馬威。這一場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到年初二早上，天空才漸漸放晴。

    冬日的太陽使盡渾身解數，也無法撼動大地上的冰雪，反倒讓人覺得更加寒冷。

    小滿習慣性的起了個早，扒在窗戶邊看著下人們除雪。

    說是看人除雪，可她腦子裏亂糟糟的，盡是些跟除雪無關的事情。

    “小姐，你愣愣的看了一早上，這有什麽好看的？”

    小菊擺好桌上的碗筷，又撥弄一下炭盆裏的炭火，對小滿說道：“天氣冷，早飯還得趕緊吃，不然一會兒就涼了。”

    小滿原本就是在窗下發呆，被小菊打岔了，她索性坐到桌子邊，胡亂吃了些東西。

    “小菊，今天是不是要去督軍府的日子？”

    小菊扳著手指頭算了算，點頭道：“今兒是年初二，那天小玉姐說的是這個日子。不過現在還早，等老爺和大夫人那邊準備好了，會有人來請咱們的。”

    “小姐這是想出門了吧？”小菊忽閃著眼睛，猜度自家小姐的心思。

    小滿對初二日督軍府的堂會原本還有些興趣。畢竟悶在家裏好長一段時間，能出去走走看看，熱鬧熱鬧總是好的。

    要不是除夕夜發生的那個插曲，她現在可能正興奮的期待著去看堂會。

    如今她已經知道停戰協議隻是暫時的。在不久的將來，虹文縣將陷入一場十分猛烈的戰爭中。此時的她又怎麽會有心情去看堂會？

    可既然自己知道的秘密不能對別人說，那表麵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至少她不能讓表姨覺出她的異樣來。

    “小菊，替我梳頭吧。”

    心裏鬱悶，連手也懶得動了，小滿索性讓小菊幫她梳頭。

    小菊出生農戶人家，手倒是巧，不一會兒就替小滿梳了一條大辮子。

    望望鏡中的自己，似乎成熟了許多。以往她自己梳頭，都愛梳成兩條辮子，如今隻留一根大辮，倒是顯得與往日大不相同。

    小滿正照鏡子，小院門口卻來了一個小廝。

    小廝直奔芸香的房間，走到屋簷下站定。他並不進去，隻在門口輕聲說道：“二太太，大門口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老爺和大太太剛出門，咱們這會兒過去正合適。”

    芸香早已經準備停當，正坐在屋裏喝茶。

    “既然都準備好了，咱們就出去吧。”她放下茶盞吩咐小玉，“去看看小滿收拾好了沒，讓她跟我一起出去。”

    門口那小廝聽見芸香的話，自覺的走到院門口去領路了。小玉先出門，見小滿和小菊已經等在自己的房門前，便回屋扶了芸香出來，一行人往大門口走了。

    “小滿，你跟我坐一輛馬車好不好！”

    剛到大門口，遠遠就聽見顧鳴枝的喊聲。她這聲音提高了八度，生怕小滿聽不到似的。

    芸香回頭對小滿笑道：“去吧。”

    小滿就自覺的走到顧鳴枝身邊去了。

    大過年的，又遇到大雪剛過，路上積雪還深，所以顧家這次出行，多準備了一輛馬車。

    往年全家出行都隻備兩輛馬車，陳玉蘭和芸香分別帶著顧鳴枝和小滿，兩個人乘一輛車剛好合適。

    不過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天氣也比往年冷了許多，顧之宏便放棄了騎馬改為乘車。臨時加上一輛馬車倒不要緊，可是誰跟誰坐一輛車就成了問題。

    不管跟誰坐一輛車，顧鳴枝都不願意跟她爹娘坐在一起，所以極力要小滿跟她同乘一車，好順理成章的甩開她爹娘的管束。

    她拉著小滿，對芸香笑道：“姨娘，那我和小滿就先上車了。”

    兩個小丫頭先一步上了車，陳玉蘭不覺微微皺了皺眉。可一旁的顧之宏都沒有說話，她也不好多說什麽。

    “老爺，那你就陪我坐一輛車吧。”

    陳玉蘭開了口，顧之宏不好拒絕，隻拿眼睛看了看芸香。

    芸香輕輕一笑，轉頭對小玉說道：“咱們也上車吧。”

    小玉會意，扶著芸香上了車。

    顧之宏這才轉回陳玉蘭的車前，跨步鑽進了車廂。

    車隊離了顧家大門口，緩緩朝前行去。

    “二太太，你剛才為什麽不邀老爺跟你同車？”車廂裏，小玉不解的問。在她看來，隻要芸香開口，老爺一定不會推辭的。

    芸香卻微微搖頭道：“他平日裏已經多在我這邊了，要是連闔家出行都拉他在我身邊，也太不合適了。咱們總得給大房留一些臉麵。”

    小玉會意的一笑。“二太太這是隻求情誼真，不求朝夕伴。”

    芸香笑而不語。

    馬車一路行來，碾過積雪的街道。車輪和地麵間發出奇怪的‘咕咕’聲，顯出幾分蕭索的味道。

    車廂裏，顧鳴枝為即將欣賞到的小花郎的精彩表演而興奮。她不時拉開車簾往外看，總覺得馬車走得太慢，還不停的拉著小滿說話，以至於小滿都沒有機會再去發呆。

    因為雪後路滑的緣故，馬車確實比平日走得慢了許多。等到了督軍府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

    顧家的馬車一到府門口，就有穿著軍裝的衛兵迎了出了來。

    顧之宏作為虹文縣最大的鄉紳，又是劉督軍的朋友，自然受到上賓一樣的款待。當即就被恭恭敬敬的迎進了府裏邊。

    既是闔府統請，女眷自然是要單獨安排。一個衛兵負責領路，把顧府女眷迎進了一個獨立的院落。

    督軍府就是從前的縣衙，改建成督軍府後，又修繕了一翻，弄得比原來更加氣派。女眷們單獨活動的地方，就在最裏邊的一進院落。

    院子裏早前就搭起一個戲台子。如今還沒有開鑼，隻有幾個戲班裏的人正在舞台上拾掇道具。

    戲台對麵和兩側的廂房全都開著門，裏麵安放桌椅，擺設糕果茶點，是專門供女賓們看戲飲茶的地方。

    陳玉蘭和芸香被請到位於戲台正對麵的廂房裏落座。這裏是主位，也是整個院子裏視野最好的位置。除了主人，隻有身份尊貴的客人才能安排在此聽戲。

    顧家兩位太太的地位，在小小的虹文縣裏可算是十分尊貴，所以這個位置是她們應該坐的。

    小滿和顧鳴枝坐在兩位太太身邊。這原本是最好的座位了，但顧鳴枝顯然不想被她老娘管束著。

    她轉了轉眼珠，正要打小滿的主意，一旁的芸香卻先她一步開了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