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在四合院裏找到棲身之處，在省城這個陌生的城市算是暫時安頓了下來。

    第一夜，她合衣躺在冰冷的床上輾轉難眠。失眠是她很早就養成的一個壞習慣，如今她心裏有事，又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裏，更是睡不著了。

    一宿下來，她竟然沒有合眼。直到東方微微發白，外間裏三個小丫頭起身開始活動了，小滿也跟著起身。

    她無事可做，索性幫著三個小丫頭燒水做早餐。幾個人一邊做事一邊聊天，很快小滿就把四合院裏的情況摸了個清清楚楚。

    這個四合院裏一共有四間廂房，分別住著芸娘一家四口、沈師傅、大姣和兩個年輕人。如今再加上小滿一個人，整個四合院裏麵的人不算太複雜。

    別看三個小丫頭年紀不大，她們知道的事情還不少。因為小滿昨天幫了她們，又跟她們同住一間廂房，她們此時已經把她當做好朋友了。

    小滿隻隨口一打聽，她們三個就七嘴八舌的把四合院裏，她們知道的事情一股腦的說給她聽。

    據小丫頭們說，大姣是夜鶯歌舞廳裏的一名舞女，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喜歡勾引男人。這一點，小滿倒是深有體會。昨天她剛來的時候，大姣以為她是男人，還衝她拋媚眼呢。

    不過，小丫頭們對大姣蠻有好感。原因是她雖然喜歡勾引男人，心地倒是很善良，還幫過芸娘一家人。

    沈師傅是一個裁縫師傅。小丫頭們說，他的手藝可厲害了。有許多有錢有勢的老主顧來光顧他。原本憑他的手藝是完全可以搬去西華區住的。可是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委屈自己，住在大河區這樣的貧民窟裏。

    芸娘一家人的隔壁住著兩個年輕人。據說他們是來省城闖蕩的讀書人。因為有文化，所以他們一來省城就在西華區裏找到了工作。隻是初來乍到，他們的薪水還不夠在西華區租房居住，所以暫時還住在四合院裏。

    因為工作的地方離這裏很遠，兩個年輕人一般早出晚歸，四合院裏的人很難跟他們碰上麵。

    而芸娘一家人在四合院裏住的時間最久。他們一家人早在五年前家鄉戰亂的時候，就舉家逃到了省城謀生。

    那時候小丫才兩歲，一家五口因為是逃難而來，身上沒有多少錢。可他們也不能去住白棚啊，於是他們的父親咬咬牙，租下四合院裏的一間廂房。

    他們的父親有些文化，在家鄉是個教書先生。可到了省城卻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隻能委屈自己在小碼頭上替人搬貨。芸娘也在洗衣局找了個洗衣服的活兒，一家人的生計勉強也能湊活。

    讀書人比較斯文，在碼頭常常被人欺負。他們的父親很艱難的熬了過來。後來他憑借著有些文化，會寫字記賬，被碼頭的工頭看中，提拔他當了個小管事。

    幾年下來，他們一家人的生活已經好了起來。芸娘不用再去洗衣服，一家人也能吃飽了。可偏偏天有不測風雲，他們的父親在碼頭工作的時候，不巧遇到幫會仇殺。

    他運氣不好，受了牽連，被人誤殺而死。警察廳也拿幫會仇殺沒有辦法，自然不會有人替她們伸冤。

    父親一死，家裏的生計成了大問題。芸娘不得不重操舊業，到洗衣局裏繼續幫人洗衣服來維持生計。

    她原本身子就弱，又受了丈夫暴死的打擊，再加上為了多掙錢養活孩子，她沒日沒夜的洗衣服，雙手常年被冷水浸泡，就得上了這個毛病。

    開始她還帶病堅持洗衣服掙錢，到後來幾乎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病倒後，三個孩子沒有辦法，也隻能在洗衣局裏做些零活兒幫補家用。

    可小孩子能掙幾個錢呢？她們一家人常常饑一頓餓一頓的，更別說交房租了。

    聽完三個孩子的敘述，小滿心裏酸酸的。她自己也是自幼喪母，又被狠心的父親拋棄的可憐人。有這樣的經曆，她自然更加同情三個小丫頭的遭遇。

    說話間，麵前小鐵鍋裏的水燒開了。大丫麻利的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紙包，把裏麵的粉末倒進了鍋裏。

    “這是什麽？”小滿沒看出那些黃色粉末是什麽東西，忍不住好奇的問。

    大丫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粉末包好，放回衣服口袋裏。她一邊用勺子攪動鐵鍋裏的粉末，一邊回答小滿的問題。

    “這是給娘補身子的玉米麵。我們沒有錢，這些還是我花了兩毛錢在糧食鋪子裏，求人幫忙弄的倉底貨。”

    所謂的倉底貨就是糧倉裏搬空糧食之後，留在倉底的那一層碎末。這些粉末裏麵除了糧食細末之外，還混有許多灰塵雜質，一般人都是不吃的。

    就這一小包混著灰塵的玉米粉末還要兩毛錢？！這又能補什麽身子呢！

    給她們娘補身子都是吃這些倉底貨，那三個小丫頭吃什麽呢？

    想到這裏，小滿開口問道：“這些都是給你娘的，那你們三個吃什麽？”

    聽她一問，大丫臉一紅，沒有說話。

    一旁的小丫畢竟太小，沒有那麽多心眼。她衝口而出的說道：“小滿姐姐，我們吃垃圾。可是垃圾太少，我隻能把我的分一點點給你吃。”

    說著，小丫掏出半個饅頭，當著小滿的麵掰成兩半，遞了一半過來。

    不等伸手去接，小滿已經聞到那饅頭上傳來的酸臭味。這一定是那些小飯館裏扔掉的變質食物。

    “拿著啊！”小丫詫異的看著小滿，心裏還在想，是不是自己分給她太少了，她不要。

    小丫稚氣的話語讓小滿心酸，她一把奪過她手裏的饅頭丟進了麵前的火爐裏。

    “這怎麽能吃呢？都臭了！”

    小滿心裏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氣，聲音陡然間提高了八度。她這一吼，嚇得小丫一愣，隨即委屈的哭了起來。

    小丫哭得小滿心裏更不好受。看到一旁臉色漲紅卻不敢說話的大丫和二丫，她歎了口氣，輕輕扶起小丫。

    “別哭了，是姐姐不好，嚇到你了。咱們不吃這個，姐姐請你們吃好吃的。”

    聽說有好吃的，小丫立刻停止了哭泣。大丫和二丫也雙雙把目光投向小滿，似乎不相信這是真的。

    小滿攪動一下鐵鍋裏那些比清粥還清的玉米糊糊，說道：“這些東西怎麽能補身子呢？”

    她起身果斷的關了火，拉著三個孩子出了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