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樹回到家裏，認認真真活好了麵，放在一邊醒著，慢慢剁起了肉餡來。那叮叮當當的聲音，合著電視機傳來的聲響，讓這個空蕩蕩的家突然多出了點兒溫暖的人氣兒來。

    胡楊樹做這些事兒的時候，心裏感覺很平靜，多少年了，自己一直希望能夠像這樣圍著圍裙在廚間忙碌，為了自己在意的和關心的人做著這些平凡的事情。

    隻是，現在自己是真的有時間了，可卻發現自己的身邊已經沒有了親人，連最愛的那一個也為了他們的未來離開了。

    還有父親，他一直那麽敬重尊敬的父親。為什麽？到了京都之後，他會變成了一個隻認家族和利益的冷血動物，沒有了從前的慈愛和寬容，也沒有了那種純粹和溫暖的感情。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麵對他的時候，楊樹隻能感受到那種深深的疲憊和倦怠。他的心好累，正好現在是調查期間，他無處可去，便隻想回到這個小天地之中，去重溫自己年幼時的那些點滴往事，讓那些回憶能夠安撫他自己那顆疲憊的心靈。

    把調好的餡料擺在了客廳的茶幾上，擺好了麵板和包餃子的各種工具。看著擺得滿滿當當的桌案，胡楊樹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往常自己難得回家過年的時候，就是這樣。家裏像是過年一樣，一家圍在這茶幾周圍，熱熱鬧鬧地包著餃子，爸爸擀皮，媽媽調陷，自己負責包，妹妹負責下。一家子雖說平時也不見得就有多麽得融洽，可至少在這個時候，看起來，一家子還是很和諧的。

    楊樹看著桌上這一攤被自己擺得滿滿當當的東西，想象著從前自己小的時候家裏的情形，有些怔忪了……

    突然，擺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上麵卻是一個十分陌生而奇怪的號碼。

    楊樹的這個手機很少打開。因為他職業的原因，他的朋友圈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才知道他這個手機號。這個時候打過來，不知道是誰？

    “喂？”

    “……楊樹，我想你。”電話裏突然傳來了一聲略顯暗啞的女子聲音。那熟悉的聲音響起，登時讓胡楊樹的心中好似一道電流瞬間劃過。

    “梧桐，梧桐！是你嗎？你還好嗎？你在哪裏？有受傷了嗎？你冷不冷？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話筒裏傳來了女子抽泣的聲音。女人今天看到了一幕讓她極度崩潰的畫麵，所以才會想要打個電話回來，想從男人的身上找到一絲安慰。

    電話接起的那一刻，女人心中的埋怨，不甘，所有的鬱悶，焦慮統統被拋到了腦後，這個時候的梧桐才知道，她的心有多麽得孤獨，表麵堅強的她其實內心是多麽得脆弱。

    “楊樹，我沒本事找到壯壯。我真的盡力了。我去了之前發現上帝之手的小島。可是沒有了。那裏變成了森林公園，到處都是遊客，什麽也沒有被留下。

    我又去了從前我們訓練過的地獄島，那裏也沒有了。連廢墟都不見了。變成了一個私人島嶼。

    我找不到線索，他們就像是突然的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

    後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被叫做生化人的東西。我找到了那個買家，又千辛萬苦找到了中間商。可是我忙了半天，最後找到的卻是一個販賣人口和人體器官的犯罪團夥。

    我要怎麽辦？我答應過你，不再殺人了，可是我看到那些冷冰冰的屍體……他們還是孩子，為什麽這些魔鬼就不肯放過他們。我想到了壯壯，我害怕壯壯也……楊樹，我想你來陪陪我，我好想你。你能來看看我嗎？我知道我這麽說讓你很為難，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會瘋掉，我怕我會忍不住到處去殺人，我怕……”

    “梧桐，別說了。你在哪兒？我明天做最近的一趟航班去找你。”

    “真……真的嗎！？……對不起，楊樹，我是不是很沒用？”

    梧桐的臉上滿布著淚痕，她從沒像今天一樣的失態。在這次尋找壯壯的行動之中。她總是記著自己的身份，還有自己答應了胡楊樹的話。她一直避免殺人。甚至是對於那個烏龜，她也沒有下殺手。

    盡管她知道烏龜的存活有可能意味著自己的暴露，可她卻依然沒有下殺手。她永遠記得自己在男人的麵前發過的誓。她已經不是那個冷血無情的“軍刺”，她現在是頭頂上頂著國徽的曼陀羅花。可是今天，她忍不住了。對那個劊子手，她忍不住下了殺手。

    她割下了他的頭，一刀刀戳得他麵目全非。如果不是李傑拉住了他，她想她接下來估計會一口一口將那惡魔的肉撕扯下來了。

    她感覺自己的瘋癲症狀更加明顯的。她迫切得需要一雙有力的臂膀來給她力量。她被李傑帶回了小旅館，就躲進了浴室，一邊衝著水，一邊哆哆嗦嗦給遠在異國他鄉的愛人打了這個電話。

    “我很高興你能在遇到問題的時候第一時間來問我。這讓我感到很榮幸。梧桐，好好洗個澡，睡一覺，明天或者是後天，最晚大後天，楊樹必定準時出現在你的麵前。現在快去睡吧。乖！”

    梧桐抽抽噎噎“嗯”了一聲。聽著對方收了線，才慢慢將自己整個埋進了浴缸之中。

    胡楊樹將電話輕輕擱在了茶幾上。心裏卻有些為難：

    請假嗎？不會準的，現在自己還是在被調查的時間；

    偷跑嗎？那就等於是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和罪過，不用別人來說，那些時刻在盯著自己，等著自己犯錯的人一定不會客氣的，他們會興高采烈的落井下石，給自己最後的致命一擊。

    可是，這些和梧桐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呢？

    胡楊樹枯坐了半晌，才慢慢扯了扯嘴角，自己動手一板一眼的包起水餃來。揉麵，擀皮，包餃子，他做得一絲不苟，就像是在對待一件工藝品一樣，一個個造型統一，大小相同的餃子神奇的出現在麥稈匾中。等最後一個餃子包完。

    胡楊樹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手中的電話，他已經想好了，現在這個時候，隻有他能去將梧桐從那種無助的狀態解脫出來。他知道她心裏的苦痛，對於她，他是歉疚心痛又覺得虧欠的。

    如果這一次自己不能將她從泥沼之中拉出來，她很有可能墮落成魔。她是他的妻子，是孩子的母親，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在失去一切之後又被自己拋棄。

    手指有些顫抖著，他知道這一個電話打出去會有什麽樣的結果，但，他不得不做……

    門口突然有人敲門。

    胡楊樹眼眸通紅，猛然抬起了頭來，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表。已經晚上八點了。什麽人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還是在這麽一個沒人注意的地方……

    門打開的時候，一個痞痞模樣的男子一手撐著門框，一手叼著煙，正舉著手，打算繼續敲門。

    “哎，我說，你也太難找了。要不是我在檔案裏把你這地址翻出來，還真就讓你這土行孫遁地逃了。”

    說著，他回頭衝著身後喊了聲：“行了，在這兒了。下來吧。”

    說完，這囂張的家夥竟然將呆愣愣的胡楊樹一把推開了大腳邁進了門來。緊接著，身後，一個男人緊跟著走了進來，衝著驚愕的胡楊樹咧開了嘴角嘿嘿笑了下，也進了門去。

    “我的乖乖！你咋就知道咱們還沒吃飯呢。這太客氣了吧，弄這麽大陣仗，你是諸葛亮啊，還能掐會算的。趕緊的，蒼蠅，去燒水去！”

    “他娘的，淩嶽，你小子不能吃白食，給我把餃子放下——！”胡楊樹總算反應了過來，飛奔進了房間……

    對於淩嶽和蒼狼的突然到來，胡楊樹的完全沒有一點兒準備的。這個時候，他可是正在接受調查期間，誰敢跟他粘上啊？那不是找虐嗎？

    胡楊樹想不通，也不想去動那個腦子。今時不同往日，既然已經注定了結局，那他再去糾結過程就顯得太矯情了……

    “淩瘋子，我打算明天買機票出去一趟。”說完了飯，胡楊樹就開門見山了。他沒打算聽淩嶽來的目的，不管是什麽，總之現在都不重要了。

    可是，淩嶽的反應卻讓胡楊樹有些詫異了。

    “臭小子，我說你是諸葛亮吧，怎麽就知道明天你要出去了呢？”

    看著一副騷包模樣的妖孽男人，胡楊樹的臉上終於泛起了一絲奇怪的表情：“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淩嶽神秘地笑了起來。

    “如果我說是黑貓的主意，你信嗎？”

    胡楊樹想到那個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幹的主，突然心裏起了一絲火熱。

    “他不怕我現在這……”胡楊樹有些語塞，自己這次感覺是被鬼纏身了，麻煩一個接著一個，就沒個消停時候，也不知黑貓知不知道自己的情況。

    “知道知道。還不就是上麵有人要對付胡家和蘇家嗎？你就是一炮灰，還是最黴的那個……”淩嶽捏了一粒花生丟進了嘴裏。讓胡楊樹看得一陣無語。

    “那玩意兒也不知道放了多長時間了。你吃了那麽多餃子，怎麽還沒吃飽。過期的也吃，你是有多饞啊！”

    說著，胡楊樹便將淩嶽不知道從家裏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袋裝花生米抓了過來，丟進了垃圾桶裏。

    “我說，你這也太無聊了。我白天睡了一天，這會兒也睡不著，陪我喝點兒唄。”淩嶽纏著胡楊樹沒法。隻得被淩嶽拉著出了門，去了村裏的小超市。

    年輕小媳婦看到這胡楊樹又領著一個長相比女人還精致漂亮的男人進了門，登時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瞬間激動起來。忙前忙後，甚至連啤酒也熱情地送到了門上。

    淩嶽倒是一臉揶揄，與那老板娘有說有笑，反倒是胡楊樹紅著一張臉，有些不好意思。

    等老板娘女漢子一樣將啤酒一箱箱從三輪上搬進了小院兒，胡楊樹實在是不好意思，直接給了兩百塊的辛苦費。打的名目卻是，請老板娘沒事幫著照看一下這個空屋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