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陳琳咽了口口水，終於還是問出了口：“我隻想問一句，他會不會……有危險？”

    咖啡廳裏重新出現了一片沉寂。梧桐低了頭，輕輕攪動著手中的咖啡，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最終還是決定將實情告訴這位可敬的老將軍。

    “首長，本來這是機密，絕對不能跟外人透露。可是，我知道，也了解你們的心情，所以，我要跟你們說實話。元朗如果到了部隊，不是有沒有危險，是一定有危險。”

    “你說什麽？！”陳琳嚇得手裏的勺子都掉到了地上。

    “阿姨，你先別激動，聽我跟你說。”梧桐深吸了一口氣道：“元朗是我的師兄，到了部隊，他一定會是我的助手。而我，是一線戰鬥部隊的人，所以，元朗麵臨的將是真正的戰場，和真槍實彈的敵人。我能說的就隻有這些。我是一個兵，我也有父母兄弟，我還有愛人和孩子。可是，為了祖國的安定和繁榮，我已經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這是我在國旗下發過的誓言，我永遠都記得。”

    梧桐轉過了臉來，麵對葉元朗，她有些愧疚：“對不起，我這次是真心想要你去幫我的，等你到了就會知道。現在的形勢非常嚴峻。我們的任務很艱巨。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們將麵臨什麽樣可怕的敵人，我隻能告訴你的是，我們的工作，決定了未來的戰爭走向，甚至決定著千千萬萬條生命。不要覺得我在危言聳聽。現在，我的丈夫也在這個部隊裏。甚至包括我的孩子……”

    梧桐的聲音開始出現顫抖和哽咽，可是她勇敢地抬起了頭，麵對著葉盛龍，梧桐苦笑了下：“首長，我不是想說我有多偉大。而是，當我看到那麽多貧民死亡，看到我們的戰士無辜喪生，我作為一名軍人，絕不能坐視不理。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我願意用我這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影響更多的人，讓他們參與進來，讓我們祖國的大門更加牢固，讓那些妄想破壞我們祖國安寧的強盜們永遠隻能站在銅牆鐵壁之外，讓我們的拳頭砸碎那些魑魅魍魎的陰謀詭計。我能做的不多，但是，我永遠記得，我是一名軍人！”

    葉盛龍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把眾人驚了一跳：“上校，我把我的兒子親手交給你，我以一個老兵的身份，向你致敬！”

    看著老將軍衝著自己敬禮，梧桐感激地回禮，她轉頭望向一旁仍舊飲泣垂淚的母親，想了想才正色道：

    “阿姨，我蘇梧桐向您保證不了什麽。我隻能保證，如果有我在的情況下，我和他之間，先死的那個絕對會是我！”

    陳琳猛然抬起了頭來，望著麵容堅毅的女子。她的麵容精致秀美，分明是個美人兒，可是現在卻因為信仰顯得堅毅而剛強，讓人完全忽略了她的年紀和容貌。這一刻，陳琳的心中是震動的，是震驚的。她從來不懂自己的丈夫和跟他一樣執著瘋狂的人，可是現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她望向自己兒子那同樣震驚的眼睛，從那裏麵，她仿佛也看到了同樣的執著和瘋狂。

    最終，她低下了頭，似乎是小聲的埋怨，也似乎隻是說給自己聽：“一樣的死腦筋，一群瘋子，嫁了一個，又生了一個。參軍參軍。除非你答應我盡快給我留個後。”

    聽了這話，就是葉盛龍都被她逗樂了。葉元朗一向乖巧，急忙打蛇順竿爬道：“媽，你當我這兒下小豬仔呢，還貓三狗四豬五月呢……”

    陳琳狠狠瞪了自家老公和兒子一眼，望著蘇梧桐，有些不好意思，突然問了句：“那你的父母……”

    “我的父親也是一名軍人，我爺爺，我哥哥都是，我母親跟您一樣，從前是一位大學教授，教音樂的，現在為了我，也為了我們一家子不著家的，隻得在家做了家庭婦女。你們都是最值得敬重的人。我要衷心地謝謝您！”說著，梧桐站起了身來，正正經經跟陳琳鞠了一個躬。

    “你可別！多不吉利啊！”陳琳苦笑起來：“從前我就怕當兵的衝著我鞠躬。以前住大院兒的時候，隔壁老劉家媳婦就是有當兵的來她家衝她一鞠躬，她家老劉就沒了。那麽大的人就抱回來那麽小一罐子灰。說是在前線被炸彈炸地拚都拚不全乎。火化的時候，就撿回來這麽點東西。後來……”

    陳琳邊哭邊說，邊說邊哭：“……大院兒裏的楊家也是……來了個當兵的，衝著楊家媳婦一鞠躬，老太太就地就暈倒了。果然是楊家兒子沒了。這回更好，連骨灰也沒有，就送了幾件衣服回來……我怕啊！……就怕哪天有當兵的也來我家給我鞠躬。……”

    陳琳的哭聲越來越大，幾乎泣不成聲：“終於……終於是把他盼回來了。我想著，這下可好啦，再沒有當兵的來給我鞠躬了吧，可是，這不爭氣的……兒子又要去當兵了……我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兒啊？……”

    沉默，又是死一樣的寂靜。

    梧桐沒有辦法回答一個軍嫂的質問，沒有辦法回答一個母親的質問，甚至她都不敢抬頭去看這個女人。她為自己身上的軍裝感到驕傲，可是另一方麵，也為了自己每天在家裏提心吊膽的母親，父親，爺爺，哥哥感到內疚，她無法回答他們的問題，因為她真無法保證自己不會有一天變成一堆骨灰，幾件衣服，甚至連個消息也沒有得煙消雲散。

    這是一個死結，永遠也不會有答案。這樣的掙紮自古就有。現在，未來也絕對不會消失。

    但是，為了心中的信仰和堅持，梧桐覺得自己做得對，她問心無愧！

    “對不起！”梧桐沒敢再站起來給這個母親鞠躬，她隻能對著陳琳輕輕點了點頭：“我代表千千萬萬的軍人對母親說一聲對不起。但是，我們，堅持！”

    陳琳慢慢站起了身來，衝著葉盛龍招了招手：“兒大不由娘啊！反正你們倆總要有一個不在我的身邊，我也早都習慣了。走！走！這個不省心的臭小子，我不想看見他。跟我回去，讓我好好跟你上上課！明知道自己腿是假肢，幹什麽不做輪椅，那玩意能影響你的形象啊，還是怎麽著。給自己走路，你等著回去再弄個血呼啦撒的，看我怎麽收拾你？！”

    看著蹣跚走遠的一對老夫妻，梧桐站起了身來，鄭重敬禮。

    突然，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跑到了梧桐的身邊：“首長，我剛才都聽到了，你們都是最偉大的人。我們幾個商量過了，我們也要參軍。請問，您能收下我們嗎？我們跟葉師兄都是一個係的，從前也是聽說過冰美人的名字的。今天見到你，我們都沒敢認。怎麽樣？我們也都想去參加你的隊伍。”

    梧桐沒想到就到咖啡館喝口茶的功夫也能招到兵。可是，她知道自己工作的危險性。雖說她現在也需要人，可是，也不能見一個拉一個吧、這幾個明顯不是他們同年級的研究生，可能都才是更進學校的大學生呢。

    “你們應該也聽到我們剛才的談話了。我們所在的部門很危險。你們還是剛進入校園的學生，我覺得，你們還是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得好。這畢竟是人生一件大事。最好是有家人的支持才行。你們覺得呢？若是到時候造成軍民之間的誤解，就不好了，你們說呢？”

    勸走了幾個熱情的大學生。梧桐再不能在這裏停留，急急忙忙告別了葉元朗，跟他大致說了一下具體的流程和最近要注意鍛煉的事項，梧桐這才匆匆忙忙趕往楊樹之前所在的部隊。那裏有胡楊樹之前特戰隊的戰友，很多今年就要退役。這一次胡楊樹就是要將這些不願脫下軍裝的兵王們搶到自己的手下，讓他們能夠為自己喜愛的事業再添一塊磚加一塊瓦。

    可是，經過了葉元朗的事情，梧桐的想法卻是變了。她急著趕去找胡楊樹，就是要告訴他。他們的部隊是有多麽得危險，也許他們的意願並不是那些人想要的也不一定……

    蘇梧桐開著車一路飛馳，等趕到軍區的時候，已經是即將夕陽西下了。遠遠的就聽到戰士拉歌的聲音。看到那熟悉的山，熟悉的軍區大門。熟悉的崗哨位……

    梧桐不禁有些怔忪。

    她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個時候，自己蒙頭轉向，憑著一念執著一頭闖了進來，就在這裏，她拖著碩大的登山包，看著他滿身泥漿一步步迎著夕陽向她走來。

    就像是命運奇妙的鍾擺，終於將他們放在了同一個平麵，完成了完美的融合。這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緣。

    門口的哨兵看到一輛不認識車牌的車，一直停在門口，車裏的人也沒有下來，瞬間警惕了起來。這裏可是軍事重地，萬一出事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哨兵站在哨位上端著槍警惕地注視著麵前的車，正想跑過去警告，卻見裏麵昂首闊步走出來一位女軍官。

    迎著夕陽，她那秀美精致的麵容帶著一抹堅毅和銳利。她的長相細看起來和他們這些糙兵完全不搭邊，就算是穿上軍裝也應該是進入文工團之類的文職人員。

    可是在她走過來的時候，卻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將這樣的一個堅毅如鬆，有著冷銳冰眸的女子當做是一名文藝兵。

    在她的身上有一種形容不出的正氣和煞氣的結合。這種感覺的人，但凡摸過槍的人都知道。是真正從血與火的戰場曆練出來的，真正見過血，奪過命的兵王。

    她就這麽一步步向著哨兵走了過來。竟讓哨兵小戰士突然有了一種立馬腿軟，想要立正敬禮的衝動。

    待看到這女人肩膀上的軍銜，哨兵暗暗咽了口口水，隨即毫不猶豫立正敬禮。

    “請出示證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