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玖沒回答她，他覺得她說的根本就是廢話。

    自家小媳婦，難道還要穿著別人的衣物？

    二人並排而行，出了房門，來到小虎已經擺好飯菜的正堂。

    小虎這一餐做的很用心，葷素搭配，俱是一些溫補滋養的好吃食。甚至他還細心燉了一隻鴿子，就像在博爾古村岑姑姑每次給小桑補身子一樣。

    “小桑，鴿子湯你多喝點，我照著姑姑的法子做的，你嚐嚐還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小虎滿臉希冀地盯著小桑，小時候，小桑的鴿子湯多半是進了他的肚子。其實不止是鴿子湯，還有許多吃食，小桑都隻能吃一點點，剩下的一大半，每一回都趁姑姑不注意，悄悄給他留著…

    “近來可有姑姑的消息？”

    小桑捧著碗，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她的消息渠道，主要還是要經過吉布楚和與小虎的手。

    但是，她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得到有關於岑姑姑的任何哪怕是捕風捉影的消息！

    “沒有，還是去年那件事情”

    提到岑姑姑，小虎也一下就沉默了，他們最後得到的消息中，岑姑姑失去蹤跡；然而，他知道，小桑恐怕也猜到了。顧兮之還活著的消息被放出來之後，姑姑就失蹤了，這麽清楚明白的事情…

    “兄長，你看開些”

    “嗯”

    姑姑選擇了顧兮之，他卻選擇了小桑，這輩子的緣分早已經盡了。

    想必姑姑也是難受的，親情與愛情、兒女情義與家國大義，她必定也衡量過。

    這便夠了，但願日後再見，彼此不會太難看。

    吃過飯後，聞人玖還有事情，便出了月府；小虎從小桑那裏拿了西海鹽商的資料，回房鑽研去了，隻有小桑和大個兒是閑著的。

    距離皇宮夜宴還有好幾個時辰，她便帶著大個兒去了書房。

    “桑桑，你是不是喜歡吃今天這種菜？”

    先前吃飯的時候，小桑就注意到大個兒有些不對，他竟然隻吃了很少的的飯食，一勁兒盯著自己看。

    “不是呀，隻是兄長難得來一次，做了菜，我自然要給麵子呀”

    大個兒默默地抱著膝蓋，蹲在書房的桌子底下，一下一下地戳著青石地板。

    桑桑在騙他呢，他又不傻，怎會看不出來，桑桑明明就是很喜歡今天的飯菜，她都吃了平時好幾倍的量呢！臉上的表情，也是很懷念好不好！

    “快起來啦，蹲著一會兒腿麻”

    小桑拉了拉大個兒的衣服，那人紋絲不動。

    “好啦，我說你聽著總行了吧？”

    “哼！”

    小桑：“……”

    你還哼上了？

    “你知道我是誰麽？就是，我跟你的關係？”

    大個兒磨嘰了半天，從嗓子眼兒裏哼唧了一聲“知道”。

    “那就好，今天小虎說的那位岑姑姑，就是過去沒找到你的時候，一直照顧我的人，她對我來說，就像是娘一樣…”

    “胡說！你娘才不是她！不是！你要做她的孩子，就去吧！我不要你了！”

    大個兒猛地一下站起身來，一臉的氣憤，大力將小桑麵前的書桌掀翻，差點砸到小桑，他對小桑大吼著，甚至伸手指著小桑，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猙獰凶狠！

    “什…麽…？”

    小桑堪堪躲開他揮過來的桌子，再抬頭的時候，麵前揚起的灰塵還未落下。那人吼完她，竟然轉過身，大步就走！

    小桑一時蒙了，她打個比方，怎麽就惹得他這麽生氣？

    外麵的守衛聽見屋裏的動靜，又看見大個兒一臉殺氣地出來，一時間都驚住了。

    在他們眼中，大個兒就是個腦袋有些問題的人，每天對誰都笑嗬嗬的，很溫和很陽光的人，今天這般陰鬱沉默，一時間，他們都愣住了，甚至都忘記要注意大個兒的去向。

    小桑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默默地將桌子扶好，在桌子後麵坐下來。

    她以為找到這個人了，她就是有爹的孩子，就能夠試著享受一下爹爹帶來的溫暖。甚至，她最近對這一片大陸越來越有歸屬感，覺得自己真的就是這裏的人，是他的孩子；雖然被送走過，但是，她有爹…

    現在，大個兒的反應，忽然之間讓她又覺得，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她既不是程師傅程太太的孩子，也不是桑丘戟和阿日善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在哪裏才能是合理的，能讓她真正溫暖的家，到底在哪裏？

    她默默地抱著胳膊，將腦袋埋在自己瘦削的臂彎裏，像一隻找不到家的小獸。

    聞人玖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她這樣脆弱得叫人不敢碰觸的模樣。

    “我們家的小丫頭這是怎麽了，來，乖一點，靠著我，乖…”

    他走到小桑身後，將人從椅子上抱起來，坐到窗前的軟榻上，把小丫頭安置在他懷裏，緊緊擁著，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輕輕為她拍著背。

    “玖玖…玖玖……”

    “嗯，你家的賤人玖在這裏呢”

    “玖玖…”

    “嗯，乖啊”

    “嗚…玖玖，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以為…以為他真的死了。的，我…找到他。可高興了…可是，他才…跟我一起住了幾。個月，他就不要我了。嗚嗚…”

    小桑窩在聞人玖懷裏，將腦袋埋在他胸口，抽抽噎噎的，哭得壓抑又委屈。

    聞人玖感受著胸口涼涼的濕意，輕輕撫著小桑的後背，為她順著氣。他是最明白小桑的人，這丫頭一直緊緊繃著一根弦，不分晝夜地算計著，報仇、責任、父母…有多少回夜裏，她在他懷裏忽然驚醒，口中呐呐的說著自己想要殺掉聞人正…

    她的身體越來越差，肩上的擔子卻是越來越重。這一次找到了桑丘戟，她興奮地一連給他寫了三封信，都在炫耀著自己有爹了！隔著一張信紙，他都能感受到小丫頭發自心底的喜悅。

    如今，這丫頭卻是這般傷心。

    看著她哭，他心裏一樣難受著，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恨桑丘戟的，給了她希望，又這般傷害她！

    以後，要不要他把她爹的那一份愛，也給她？再不行，她娘，其實也可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