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軍駐紮在阿拉爾山脈，已經有好幾個月。

    這麽長的時間裏，將近四十萬大軍的吃喝拉撒都在一座山上，這本來就就是很艱難的事情。

    然而，縱觀附近帝星，隻有這麽一出山峰，能夠俯視苗疆大寨正麵，側麵是萬丈深崖，崖下清晰可見的轟鳴聲，叫囂著，嘶吼著，在兩岸狹窄的崖縫間掙紮著——這是氣勢恢宏的淩江。

    山崖麵向東南方向。

    阿拉爾山脈的東南方向——鳳凰城，大軍的物資補給線。

    本不必選擇這樣危險艱難的一條線路。然而，隻有最危險的方才是最安全的。蒼一決斷力超群，在眾多線路中毫不猶豫選擇了直線距離最短的一條。

    這一座吊橋，通體被幾條鐵索架起來，靠著八根碗口粗的鏈條，連接著兩邊鏡麵一樣光滑的崖壁。崖頭上各有一道大豁口，這是兩側的進出口。

    一臉好幾個月一來，這一座吊橋的存在都是秘密中的秘密，一切都按照最為周密謹慎的法子進行著。

    不要說是苗人，就是每日在崖頭上盤旋的蒼鷹都難以飛過這短短十來米的距離。縱然是一隻蚊蠅想要跨過這一條天路，也需要接受幽冥軍最精銳的戰士們的檢驗！

    “隊長！有人來了！”

    對麵空無一人的崖頭上，忽然冒出了一個黃綠夾雜著土黃色的身影，這是鄭大牛的部下。屬於在崖頭上執勤的巡邏兵中的一員。

    這一處地勢險要，意義重大。緊守在這裏的，正是鄭大牛。鄭大牛雖是使著一雙板斧，但為人心思倒是極為細膩縝密，全軍上下，單單是看心眼，誰也比不過鄭大牛的細密，故而，尋常時候，軍中總有熟識的將領私下裏戲稱一句“鄭娘子！”

    這一句娘子，萬萬是沒有輕賤鄭大牛的意思，反而是對他比娘們兒還要細密心思的高度肯定！

    “什麽情況，說來！”雖然小兵麵上是有些緊張的，但也還算沉著穩重，並沒有像尋常少年人一樣，總會在激動之下，對長官胡言亂語、完全找不到重點。

    在那小兵過橋的時間裏，這一頭草叢中、崖後的士兵們，都已經緊緊蹦起了神經。這裏的情況，保不齊就是苗疆人有了新動作，既：他們已經暴露了行蹤。

    “隊長，山下樹叢中，方才好似有一道身影閃過！”小兵自己也分不清方才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那畫麵，那異常敏捷利落的人影好似還有些熟悉。然而，那隻是一瞬間，等他捧著望遠鏡再看的時候，樹林中間隻剩下婆娑的樹影，那裏還有什麽模模糊糊的人影。

    “你還知道是哪座林子嗎？”

    “屬下方才看得分明，是在淩江西岸的小樹林中。喏，就是那裏！”鄭大牛順著小兵伸出手指的方向望向淩江。

    這時候，已經是快要黃昏了。尋常時候一路怒吼高歌著的淩江買這時候中南公寓難得顯現出幾分安逸靜美來。夕陽從西北方向撒到江麵上，引出一大片金光閃爍的珠玉浪花。

    鄭大牛盯著江麵看了一會兒，尋思著，如果真的是有人，那這人是從哪裏來的？

    既然能在樹林間飛速閃過，就再也找不到行跡，就說明此人決計不是一般人！幽冥軍中能做到這一點的不在少數，但根據小兵的描繪，此人身穿黑衣，莫不是…夜行衣？要到幽冥軍駐地附近，夜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不作他想——此人一定是苗人，還是個伸手很是了得的苗人。

    鄭大牛並沒有驚慌，既然是要來做點什麽，那就一定會現身的。

    鄭大牛並不著急。

    他是不著急，有人卻是等得不耐煩了。

    千暮言蹲在一箭之地的大石後麵，豹子一樣，緊緊盯著山崖上的鄭大牛。

    這蠻牛一樣壯碩的漢子，他見過。在幽冥軍大營中的時候，千暮言見過鄭大牛。那時候，他對鄭大牛隻有一點莽撞憨厚無腦的蠢貨印象。

    這時候，在大石後頭蹲麻了腳，他才在鄭大牛身上看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這看似憨厚毫無心機的漢子，恐怕有幾分斤兩！

    其實，鄭大牛這豈止是有幾斤分量！小桑用人，根本不會用蠢貨，就算是平庸資質的人，她也不會白白浪費機會。鄭大牛，作為一萬人的隊長，甚少打敗仗，一副與其外在嚴重不相符合的細膩心思早在軍中傳了個遍。

    一直到太陽完全落山的時候，鄭大牛都在看著山下的方向，指示跟身邊準備回去換班的人交代了幾句什麽，站直了身子，目光並沒有在千暮言蹲著的大石頭上掃一眼。

    待場中隻剩下一半人留在這裏的時候，千暮言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迅猛又強有力地從大石後麵出來，手中的匕首上直指橋頭上的鄭大牛，解決了這漢子，才能過橋。

    鄭大牛麵對一上來就要取其性命的人，也沒什麽情緒波動。隻要你沒有情緒上的缺陷，在敵人眼中，你就是所向披靡的！鄭大牛也沒想到，防擦差點捅自己一刀的，是千暮言。

    “謔！畜生！”鄭大牛啐了一口之後，雙手呸了一口唾沫，拍拍手掌，這才將腰間的兩柄大板斧揮舞的虎虎生風。

    千暮言到底是千暮言，顏卿以為，派他來處理這件事情，是真正的無可厚非。

    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

    千暮言一上來就是殺招，戾氣太重，匕首上的寒光好似比遠天的一輪圓月還要耀眼奪目……。

    二人很快就打到一起去了。

    鄭大牛的下屬們並沒有插手，隻是很警惕地站在一邊，等待著下一波守橋的士兵們到來。

    千暮言好似是看穿了他的計劃，鄭大牛想要慢慢來，一點一點搏鬥，但鑒於昨夜某人也是因為這樣被那樣的事情纏住，便愈加謹慎。

    最終，到底是鄭大牛太不經打，還是……千暮言真的這般厲害？總之，千暮言打敗了鄭大牛，他的一雙板斧都遠遠飛到了橋的另一側。

    “鄭將軍，好久不見，承讓了”千暮言懸浮在半空中，收回匕首，將刀刃上沾到的一點鮮紅擦去。

    鄭大牛捂著自己受傷的右手手臂，“龜兒子，恁地叫元帥一句大哥，真是好不要臉！”

    千暮言聞言，竟是沒有絲毫氣惱神色，隻是直勾勾盯著鄭大牛指縫間溢出來的鮮血。詭異冷肅地一笑：“嗬，不要臉也能輕而易舉殺了你，廢物就應該留在金石城窩著！”

    話落，他就忽然一撩披風，像一隻鳥一樣，從橋對麵想著幽冥軍大營的的方向掠過去！

    “上！拿下此賊！”

    鄭大牛的板斧“咣！”的一聲飛射而出，斧頭鋒利的刃口，狠狠插在一根鐵鏈中間，就在千暮言腳邊不到二寸的位置。

    千暮言也不是善茬，鄭大牛已經受傷了，他要突圍並不難。

    所以，當一雙梅花刃斜飛而來的時候，鄭大牛應自己沒有受傷的左臂迎上去，手臂上的甲胄發出“鏘！”的兩聲向東，就這樣將梅花刃擋了回去。

    千暮言卻是再次奇詭一笑，“鄭將軍的人來了呢”

    說罷，他已經慶幸衝出了士兵們的包圍圈，成功邁向了橋頭。

    鄭大牛忽地咬牙，忍住右手手臂上錐刺一般的劇痛，迅速暴起，用著比千暮言還要快上不少的速度，僅僅是半秒鍾的時間，鄭大牛的雙手就這樣接觸到了千暮言的頸項……

    這時候，千暮言就是再蠢，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怎會有這般多的人？

    前頭幾位，他半個月前還在中軍大帳附近遇見過。

    與他不同，在鄭大牛心中，卻是更加謹慎了。千暮言能送上門來，元帥就一定不會徇私輕饒了他！

    就在這時候，原本堅固無比的吊橋，忽然間發出一陣清晰的“哢哢、哢哢……”的聲響！

    這是鐵鏈的聲音！

    鄭大牛大驚，抬頭見就迎上了千暮言詭異的神色。

    上當了！

    鄭大牛一瞬間變了臉色，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千暮言敢單身一人闖到幽冥軍的地盤來，還整出這樣的大動作，是要做什麽？

    弄斷吊橋、斷掉幽冥軍的補給？

    不像是這般簡單！

    他的目的，恐怕還欲更嚴重的事情！

    “快回營，告訴元帥，正門有敵襲！”

    這一瞬間，鄭大牛簡直是睚眥欲裂！

    這裏相對於大營正門來說，實在是相差了太遠的距離。要是千暮言隻是個皇子，將眾人的眼光都吸引到吊橋邊來，這時候，正門再有苗人的襲擊…。然後，其阿奴眼想要從吊橋上逃走，對麵就是山崖的另一邊，憑借他出眾的輕功，完全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然而，鄭大牛中計了！

    千暮言方才出現之後，鄭大牛在山崖邊觀察許久，他以為山下樹林裏大概幾百人的隊伍，是和千暮言一起行動的下屬！然而，這時候想想，那些才是幌子，就是因為這幾百人，鄭大牛才會相信自己一開始的推斷。

    方才，回營換崗的士兵們，已經將消息帶回了大營，這時候，元帥估計已經帶著人往這個方向來了……

    鄭大牛簡直不敢想象了，一旦蒼一離開了大營，那麽，正門的王不留行…

    “傻子，看來你想明白了呢，還不算太傻，嗬嗬”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