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後恨恨地攥緊了手中的絲帕。

    該死的野種！到底是賤人生出來的，當年那“國之妖孽”的說法，還真沒有冤枉他！

    “沒看出來，十九王爺還是這般愛民如子的大善人呢”

    “是呀是呀，人長得好看，心腸還如此好，奴家若是能嫁給他，做夢都要笑醒過來”

    “你現在就在做夢，如今誰不知道，十九王爺心儀南荒女王，就你我這樣的出身，哪裏能比得上人家女王？”

    “小丫頭們嘴碎，不嫌害臊，南荒女王是你們能比的？小心禍從口出…”

    “哼！有什麽了不起的，她再怎樣厲害。還不都是極北人，你可別忘了，極北人都是咱們的奴隸，那桑丘也不過是極北出來的小小女奴而已……”

    街邊人群中的幾個姑娘家聚在一起，小聲討論著。其中一位姑娘長相很是嬌美，芙蓉麵，朱唇杏眼，身段姣好，說到聞人玖的時候一臉的嬌羞醉人。

    隻不過，也許是出於嫉妒心理，說到桑丘的時候她竟是一副刻薄模樣，這般姿態，活生生的一副高門夫人作派，仿佛在她眼中，那名動天下的南荒女王，就真的是匍匐在腳下的女奴一般！

    這話說出來之後，她身邊的幾個姑娘家的臉色紛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她們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子，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像這般當街妄議他國君王的事情，她們如何敢做出來？

    那貶低了桑丘的女子，自以為是悄聲說話，誰曾想，她那幾乎不掩飾的聲線，在聞人玖耳邊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你方才說了什麽？”一隻細白的手忽然就掐上了她的頸項，女子驚恐萬分地仰著頭，看著陽光中的那張臉，眼神中隻剩下無盡的迷惘和驚豔。

    “回主上，尊貴的顧太後還在這裏呢，方才這毒婦竟敢當街辱罵南荒女王陛下！”

    金小七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言辭之間的意思，無非是“東盛女子在顧太後麵前大肆辱罵南荒女王”這樣略微有一點歪曲的事實。

    “這般當街罵人的狗東西，當真是不知死活”聞人玖雲淡風輕地收緊五指，伴隨著一兩聲短促的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那女子被人像死狗一樣仍在街道上。眾人悄悄望了一眼，脖子已經扭曲，嘴角沁出了學沫子，已經沒救了。

    顧太後站在街邊，隻覺得自己臉上很是有些難看。聞人玖這是什麽意思，指桑罵槐？是在說她堂堂一國太後是狗東西？真是…。太不知所謂！

    “主上……”有金羽衛忽然上前對聞人玖耳語幾句。數萬，聞人玖便對顧太後似笑非笑地開口，“太後娘娘還是早些回宮吧，盡量勸勸您那陛下畢竟本宮不喜歡遷就厚臉皮的人”

    說罷，也不管顧太後鐵青的臉色，他甩甩衣袖，便回了驛館。太後的車攆過了很久才離開銅雀街，百姓們這才自在些，好半晌，街上才恢複了熙來攘往的景象。

    “夫人知道這個消息嗎？”

    “回主上，夫人身在極北，恐怕比咱們還要先知道呢”他們口中的消息，便是一件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今晨醜時左右，大梁皇宮中忽然傳來消息，晉王爺千暮言回瓊城了！

    蒼一已經親自將千暮言的一點骨灰收起來，送到了大梁，現在忽然之間，又傳出消息說人沒死！

    人當然是死了的，現在這個千暮言一定是有人不安好心故弄玄虛。

    “立即給金五傳書，緊密監視千暮言”聞人玖靠著樹下站著，頭頂上的日光映襯著他的眉眼，妖麗靡豔不可方物。

    小桑在極北，暫時竟然還沒有開戰。不是她不想開戰，實在是月寒枝那裏，不知道為何，戰期一直在延後，但她倒也不著急的，時間也是往後拖延越好，她的軍餉足夠，難過的是東盛那快要窮得揭不開鍋的國庫。

    她倒是沒想到，四月中旬，月寒枝那裏忽然就有了變化——雙方終於開始了小規模的摩擦。

    據說，東盛人的戰馬要放到外麵來吃草了。

    這是個好機會，對月寒枝來說，能幹掉戰馬，他的子合騎兵就要省事不少；對於東盛人來說，這也是一件好事情，既能減少馬草花費，一旦出事情還能賴上對麵的子合大軍。

    然而，這世上能在月寒枝身上討到便宜的人，至今還是一隻手絕對夠數！

    “王爺，你說東盛新來的主帥是不是有什麽大謀略，為何要做這種……”陳靖在苦惱的事情，是發生在昨夜的。月黑風高的時候，軍中竟然忽然出現了上百匹死馬！

    馬肉不好吃，但行軍在外沒什麽計較，軍醫驗過無毒之後，漢子們便大大咧咧地將這些還透著溫熱的新鮮馬肉放火上烤了，美美地飽餐一頓。

    今天一大早，東盛軍中就忽然找上門來。

    說是子合軍中有人行為不檢點，竟然卑鄙無恥地殘殺了他們的戰馬！更巧的是，他們在子合大營中竟然找到了好幾副零零碎碎的馬骨。

    月寒枝對此時知道的並不是很清楚。他昨夜睡得很早，最近兩年以來一直在忌葷腥，馬肉在他看來，是萬萬不會食用的。但今天從陳靖真的裏，不消一會兒，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大致脈絡。

    “聞人正的小太子，能聰明到哪裏？”月寒枝將手中的樹新風好，遞到陳靖手中，回答了他的疑惑。

    陳靖卻是一怔，王爺怎知東盛軍中是太子？

    “聞人翼你見過的”月寒枝看他還沒明白，便好心提醒道。

    陳靖這下恍然，“是那名喚小翼的少年人？”

    月寒枝沉默，陳靖便知道被自己說中了，“那王爺上次為何要放走他呢？”若是將人扣下來，哪裏還需要他們在這裏苦等死守。

    “不放走他，怎麽找到東盛大軍，再者，如若要東盛再換一個人來，把這個知根知底的改成不熟悉的？”

    月寒枝的意思很直白，聞人翼他已經見過，心中對此人有了大致的思量，這時候他若是扣下了聞人翼，東盛朝廷狗急跳牆，來一個真正能打仗的，他們豈不是又要做一番部署？

    下午時分，月寒枝竟是親自帶著那幾副東盛人找到的馬骨，去了東盛大營。

    他隻是帶了幾名近衛，就這樣堂而皇之的上門了。

    聞人翼如今擺脫了望月城中新娶回來的黏人太子妃，到了廣袤無垠的大草原，一顆心愈發的膨脹，本來就貧瘠的腦子就更加捉襟見肘。

    “子合攝政王到了，快請坐！”聞人翼坐在中軍大帳中，麵前的書案上擺著文房四寶，自己身上是一身漆黑繡金麒麟蟒袍，好一派儒將風範。

    “本王今天上門叨擾，希望沒有打擾到東盛太子殿下”月寒枝淺笑，在聞人翼對麵的椅子上落座，白茶一屁股臥倒在他腳邊，碩大的腦袋輕輕蹭著他灰白的袍角。聞人翼的著裝一眼便能看出來，是經過了精心裝扮的，分外講究；然而月寒枝這一身卻是再簡單不過的灰白衣衫，兩相對比之下，華貴奢靡壓製不過淡雅悠遠；金線麒麟不及雲紋暗花來的低調內斂，誰是真的胸中有丘壑，高下立見。

    帳中眾人都在看月寒枝，他們這是第一次見到聞名天下的子合攝政王。比之傳說中的寡淡無情、高佇雲霄不可觀瞻，近看，耕田幾分遼遠清悠氣質，整個人好似九天神佛一般，單單是坐在那裏，就已經是天地間最寧靜的那一朵幽曇。

    聞人翼也在看月寒枝，雙眼緊緊盯著月寒枝，眼神中是他從未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有過的炙熱焦灼。

    他長在天下最強盛的東盛皇朝，身為一國皇太子，美人於他，隻是枕上添香的村子，茶餘飯後可把玩，寂寂長夜可逗弄，是陪襯，是裝飾，是他所擁有的富貴花。

    但月寒枝這樣的，他沒見過。隻是出現在他眼前，便奪走了他所有的心神，本來就沒什麽深度的思想早已飄到了千萬裏之外。上一次他親自到子合軍中試水，裝作被餓暈的樣子，便一直緊閉著雙眼，醒來後也沒機會見到月寒枝本人，今天這一見之下，便覺得如果可以，他願意為對麵的人掏心掏肺，付出所有…

    新婚的你儂我儂的太子妃，早被他忘記在遙遠的國都裏了。

    顧芸之的美，確實是別具一格，然而，世間可以尋到的美人哪裏比得上月寒枝，這種心魂為之戰栗的感覺…

    “月大哥今天來翼這裏，不知…不知所為何事？”聞人翼被回過神來的副將輕輕碰了碰，方才找到了自己的思緒，盯著月寒枝的臉，磕磕巴巴地說了一句話來。

    月寒枝卻是眉心微微一皺，月大哥？聞人翼的年歲，比自己小了？

    “本王聽聞，聞人太子這裏，昨夜走失了幾匹馬？”

    “啊？嗬嗬，是是呀，走失了，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

    “這般說來，不是走到我子合大營中去了？”

    “嗬嗬嗬，當然不是呀，月大哥你……”你真好看呀，不知道中午能不能一起用膳？

    “是麽，看來聞人太子的人，今早是誤會了，既然如此，誤會解除，本王便不多坐了，就此告辭！”月寒枝起身抱拳，便要離開。聞人翼看他的眼神很詭異，這讓他心中有一種誤食了蒼蠅一樣的惡心感，再多呆一刻都是煎熬。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