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可，跟著你真是太累了，沒吃沒喝的，害得我三更半夜出去喝西北風，你脾氣還那麽臭，這些日子我被你呼來喝去的，簡直沒麵子，還有啊，你給我買的衣服太寒酸了，我去吃飯都不讓進。算了，好歹相識一場，不說你什麽了，我受不了了，我走了，我回家去了，你放心，我會求，我的爹放過你，但是保險起見，你離我家遠一些，再遠些，知道了嗎？最好別讓我再看到你了，遠遠的。對了，我讓掌櫃的準備了藥，可以治你的病，十天而已，哦不，還剩九天，吃完藥再走，算是我對你的感謝吧，感謝你帶我出來玩了一趟。我給了好多錢，你別浪費了，一定吃完藥再離開。還有，以後要照顧好自己，再找一個，小天，能給你快樂和安穩的人。我知道你沒讀過書，我寫的很簡單，看不懂你就可以去死了，笨蛋。”

    可兒，你要好好活下去，知道了嗎。

    這滿滿三張紙，寫的都是什麽啊？陳可拿起來這幾張紙，完全看不懂，真的看不懂，這是許鑫澤留下的嗎？

    許鑫澤，又不在。

    看過這間屋子，她覺得空蕩蕩的，空得難受。

    “許鑫澤，你又去哪裏了，你這個笨蛋，我好累，身上也好疼，別再讓我找你了好嗎！”她有些煩躁，也有些憤怒，不知為何而來的煩躁和憤怒。

    這時候，小二進來送飯了。這都是許鑫澤關照過的，一日三餐都按照兩菜一粥一饅頭來送，銀子也給過了。

    看著這樣的飯食，陳可驚訝地張了張嘴。

    “喲，姑娘醒了啊，飯菜放這兒了，姑娘慢用。”小二滿臉堆笑，說完就要走。

    “站住。”陳可說著，掀了被子走下來，站到桌子跟前，指著飯菜問道，“這飯菜，怎麽回事？”

    小二愣了愣，隨即又是笑著回答：“小店送的，送的。”那位公子交代過了，盡量少提他。

    “送的？”陳可勾了勾唇角，“隻送一份嗎？”

    “啊？”小二又是愣了愣。

    “這屋子裏有兩個人，既然是送的，多送一份好不好？”她眨著那雙大眼睛，口氣有些歡快，她得給許鑫澤留一份兒飯。

    不對！陳可忽然愣住了，如果每天都有飯，那許鑫澤昨晚上幹嘛去了，現在呢？沒等小二回答她又問：“一直都送這份飯嗎？”

    小二正想著上個問題的答案，又被問了一個，急忙回答：“是，是！”

    “一日，幾次？”陳可的心沉了沉，還是繼續問著。

    “三次，三次，早中晚各一次，現在是晚上的那一次。”

    “早上，中午，中午的那份兒我吃過了？”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肚子沒那麽餓，是的，她一定是吃過了。

    “是的，送過來了，拿走的時候基本上是吃完了的。”

    陳可本就虛弱的身形還是晃了晃，她回到床邊，拿起了床上那幾張她不認識的紙，盯著小二，不管小二的表情是什麽：“識字嗎，念給我聽！”

    小二搖了搖頭：“小的不識字，隻，隻認得銀票……”小二有些慚愧，低下了頭。

    “誰識字，幫我找一個人好嗎？”陳可激動地拉扯著小二的肩膀，她心裏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

    掌櫃的看了看眼前的姑娘，總覺得不太熟悉她，但是也熟悉，因為見著她的兩次都是被人抱著回來的，那個男人。

    “你識字，你幫我看看這些是什麽，念給我聽，還有，許，就是和我住一起的那個男子，去哪了？”她問得很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掌櫃的。

    掌櫃的愣了愣，但是時間很短，隨即笑著：“我給你看看，給你看看。”說著拿起了紙。

    “我問你和我一起的男人呢，去哪了！”陳可一把扯下了紙，麵色焦急。

    “哦，那男人，他出去了，嗯，送你回來以後就出去了。”他又是笑了笑，“姑娘還用我念信嗎？”

    “用。”陳可忍了忍心裏的不舒服，將手拿走。

    於是掌櫃的將那信的內容念完了，表情也有些呆愣，原來那男人走了，不會回來的那種，怪不得要叮囑自己照顧好這位姑娘，這姑娘叫，陳可。

    聽完了。

    掌櫃的一連叫了好幾聲“姑娘”，“陳姑娘”，甚至叫了“陳可姑娘”，但是沒人理他，仿佛站在他麵前的不是姑娘，不是陳姑娘，也不是陳可姑娘。

    直到小二驚恐地捅了捅那個姑娘，陳可才恍然尋回了一點意識：“念完了？”

    “嗯嗯！”小二連點了好幾下頭。

    “那還給我吧，還給我。”陳可伸出手去，接過那幾張紙，珍而重之地疊好，放入自己的袖口，而後頭也沒回地往外走。

    “誒姑娘！”

    “幹嘛？”她問著，聲音裏微微有些顫抖。

    “你去哪？”

    “有規定不許外出嗎？”她冷冷。

    “哦，沒，沒有！”

    所以，陳可離開了，也是徹底離開了這裏。帶著這幾張紙，甚至都沒注意到在她醒來的時候，這幾張紙的下麵，是一些散碎的銀子和銅板，那也是許鑫澤留給她的，是他留給她的最後的東西。

    “笨蛋，白癡，傻子，許鑫澤，你這個笨蛋，混蛋，你，你！”她想罵人，但是她又罵不出什麽來，因為，沒錯的，許鑫澤跟著自己的確是吃不好喝不好，穿也穿不好，她就是再能“掙錢”，在他心裏還是一樣的，不是最好的，都是湊合而已。

    可是她已經努給他最好了啊，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地。

    “嗚嗚……”陳可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蹲在地上，靠著不知道誰家的牆角，哭得厲害。

    她為什麽哭，她不是還想過丟下他自己一個人離開的嗎，但現在他離開了，她為什麽哭呢？舍不得嗎，舍不得他，怎麽會呢，他隻是個累贅，對，他說她是個累贅，但是相同的，她也認為他是個累贅，麻煩到要死的那種。她不是因為不舍得他，一定不是的。

    那是為什麽，為什麽……她不懂，除了好累，身體好痛以外，她還覺得有另外一個地方好痛，好像是心口，或是胸口，好悶，好難受，有點兒疼，不，不是有點兒，是真疼，疼得快要忘記了呼吸的那種。

    他不要她了，真的嗎？

    “陳可，你這個笨蛋，你幹嘛總是對他大呼小叫的，他是什麽脾氣你不知道嗎，你幹嘛要氣他，你這個笨蛋，白癡，傻瓜！”她一邊哭著一邊罵著自己，好像是在生氣自己的所作所為逼走了許鑫澤。

    但是她為什麽舍不得，或是不想讓他離開呢，為什麽呢？

    沒有理由，沒有理由的。

    “是啊，你離開了才好，回家了才好，家裏，最好，是啊……”最後，她喃喃著這些，將自己的一切心情都收拾起來。

    夜深了，明日，是新的一天。（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