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有人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碗中的一根青菜，瞧著那幹巴巴的模樣，忍不住咂舌。

    “這也太寒蟬了點吧……”

    “就是說……好歹也是為霜出嫁，怎麽能全是綠油油得，一碗葷菜都沒有呢！”

    ……

    飯桌上小聲的議論聲剛巧傳入了正端著菜從鍋爐房出來的陸婆子耳中。

    隻見陸婆子麵上騰地升起一抹紅暈，腳上的步子也因此慢了幾分。

    她端著盤子尬笑著來到桌邊，將菜放下後，又在桌上掃了一圈，瞧見桌上的菜幾乎未動，便笑道：“這孩子出嫁就是討個彩頭，若換做是往日，咱們老陸家這婚宴的菜定還會再好一些，可是大夥也都曉得為霜她爹在礦裏出了事兒，眼下正是缺銀子的時候，自然是不能鋪張浪費了，大家夥都多擔待點兒，隨便吃幾口罷……”

    說完，陸婆子假裝瞧不見他人的臉色，樂嗬嗬地轉身走了。

    “這臉皮可是真夠厚的，早知道就不送那麽多禮金了！”

    “就是……還以為這菜色寒酸吧，心裏總會有點愧疚呢……”

    “什麽愧疚啊，我看她們一家倒是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誰說不是呢，依我看，現在是可以拿天為當擋箭牌了，就算天為沒受傷為霜出嫁這陸家也不會用大魚大肉來招待的。”

    “我讚同……”

    陸婆子以為經過自己的那番解釋，鄉親們總該會理解。卻萬萬沒想到人家在背地裏將他們陸家的人評價得極為小氣。

    若陸婆子曉得的話，極好麵子的她哪怕是從自己身上割肉也會再上幾個葷菜的。

    好在此番蘇老爺說了，今日在陸家吃午婚宴的三桌客人晚上也都去蘇家一並吃晚婚宴，要不然鄉親們怕是還要將陸家的說得更難聽一些。

    下午吉時一到，從蘇家來的陸家接親的迎親隊伍便鑼鼓喧天地穿過村子往此處而來。

    一時間，村道兩邊擠滿了人群。

    他們一個個伸長著脖子瞧著蘇家的迎親隊伍，倒不是他們沒有見過。

    實在是蘇家的排場太大，而更重要的還是大家夥想要瞧瞧那傳說中的蘇家瘸腿三公子——蘇曜。

    蘇曜這個名字雖經常在村子裏被人提及，但他卻因腿疾鮮少出門，因此見過他容貌的人幾乎沒有。

    而那些傳言見過蘇曜的人卻都說，蘇曜長得極醜，齜牙咧嘴的模樣就好比是從地獄裏上來的羅刹鬼一般。雖是被傳的極為可怖，但好奇心還是驅使大家站在路邊對蘇曜進行了圍觀。

    蘇曜一身喜袍騎在馬背上，位於迎親隊伍之首，大家十分容易地便能看到他的真麵目。

    以至於，所過之處皆是引起一撥騷動。

    當迎親隊伍到了陸家時，蓋著紅蓋頭的陸為霜已經在李婆子與紅娘的攙扶下來到了院子裏。

    聽著耳邊的哄鬧聲，被紅蓋頭以及人群擋去視線的陸為霜不明所以。

    耳邊嘈雜的議論聲直到她坐上花轎都還未停下，可惜人太多嘴太雜，以至於她壓根就沒能聽清大家夥在說些什麽，隻道是有一陣接著一陣的高呼聲，也不知是因何在起哄。

    蘇曜來陸家時，在鍋爐房幫著陸王氏刷碗盤的陸珍珍偷偷地溜了出來，站在陸家門口最顯眼的位置。

    她與蘇曜畢竟有過一麵之緣，是以，在她的心裏覺得自己與尋常那些看熱鬧的人是有所不同的，甚至認為自己比今日要嫁給蘇曜的陸為霜還要高人一等。

    陸珍珍站在門口，不停地整理自己的著裝，迫切地希望待會兒蘇曜進去時能夠為自己駐足，哪怕是與自己說一句話或是給自己一個笑臉她也是滿足的，在這種人頭攢動的場合下，若是能夠成為蘇曜眼中的特別日後這事兒也是足以讓她在同齡人中炫耀。

    隻可惜，身穿喜袍的蘇曜下馬一瘸一拐地進了陸家大門時，眼神分明有從她的身上掃過，卻像是不認識她一般，目光壓根沒有在她的臉上停留分毫。

    陸珍珍眼睜睜地看著一身喜慶的蘇曜一瘸一拐地衝陸家大門走去，當蘇曜快要從自己麵前走過時，陸珍珍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勇氣，伸手一把抓住了飄逸在她身前的那根大紅色綢緞。

    “蘇曜……”

    然而話剛剛開口，陸珍珍便已經叫旁人擠到了一邊，並且十分窘迫地跌倒在了地上。

    蘇曜即便是聽到了她的聲音，轉頭看到的也是被狼狽推搡在地上的陸珍珍。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陸珍珍總覺得自己在轉頭的蘇曜眼中看到了一抹擔憂。

    那一瞬，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難道說……蘇曜對自己是有不一樣的情感的？

    陸珍珍一麵想一麵快速地從地上爬起來，重新整理衣衫。

    越想，她便覺得這種可能性十分大，若不是蘇曜對自己有感情，那他就不會在前一日那樣危險的情況下出來救她，也不會在她方才要摔跤時，對她麵露關切……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種被人叫做愛做白日夢的人，那說的大概就是陸珍珍吧。

    當陸珍珍麵露喜色回神時，蘇曜已經翻身上馬，接了陸為霜準備離開了。

    望著迎親隊伍喜慶的氣氛，以及耳邊那些說著陸為霜有福氣的聲音。

    陸珍珍方才還留駐在心裏的喜悅便成了萬分不甘，她咬著牙，雙手緊緊地拽著洗的幾乎已經掉色的襖子，眼神憤恨地盯著迎親隊伍在她麵前漸行漸遠。

    陸為霜……蘇曜想要娶的人分明就是我，你個不要臉的小賤貨居然搶了我的位置！

    “陸珍珍！你居然跑到這兒來偷懶了！還不趕緊給我回去刷碗去！碗堆得像山一樣高！難不成你想累死你老娘麽？”陸王氏見陸珍珍不見了蹤影，便從鍋爐房內尋了出來。

    見女兒一臉憤恨地站在門口望著那頂轎子，她也沒多問，二話不說便上前用手揪住了她的耳朵，將她往家裏拽去。

    陸珍珍回神，吃痛地抓著娘的那隻手，一麵慘叫一麵跟著陸王氏衝院子裏麵的鍋爐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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