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胤的目光在堂內快速地掃了一眼，半響後才滿意地點頭，“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路上為兄都在擔心你過的不好，見你如此我卻是安心了。”說著，他便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了下來。

    蘇曜跟在李元胤的身邊，見他落座便也跟著上前，伸手隨性地給他斟了一盞茶。

    李元胤盯看著那杯擱置在自己麵前的茶水，並沒有伸手去拿。

    在一旁侍奉的福公公在天子身邊久了，最拿手的便是察言觀色。見此，他忙一小步上前伸手快速地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布包，將那擱置在裏頭用來驗明毒物的銀針取了出來，還未來得及將其擱置在那杯茶盞之中，便隻聽得從一旁的蘇曜身上傳來一聲嗤笑。

    ‘嗤——’地一聲，讓堂內眾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蘇曜身上。

    蘇曜卻不以為然地道：“這麽些年過去了，沒想到兄長竟變得這般謹慎。”一麵說，他一麵大大方方地在李元胤身邊坐下，同樣從桌上隨手撈了一個茶盞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往嘴裏灌了進去，他將那杯盞拿在手中把玩，“此茶是內人自己調製，味道極好，冬日裏喝了更是能暖手暖足不覺寒冷，我以為兄長需要的。”

    李元胤聞言，眉心微蹙，他偏頭看著自己身邊這個仍是有些玩世不恭的弟弟，麵上的神色叫人難以捉摸。就連一旁的福公公也停住了自己的動作，因為他也不曉得此時此刻陛下的心中是如何想的。

    陸為霜與蘇立幾人一道立在一旁，靜觀麵前的情況不敢多言。隻是僅僅是這麽一會兒時間，陸為霜便知坊間那些有關於定王的傳言並不假。

    即便李元胤身居高位多年，卻也還是掩蓋不了一個被養在山村裏的定王身上那強大的氣場。

    陸為霜微垂著腦袋，麵上的表情萬分糾結不安，正所謂過慧必夭，天子向來最忌憚的便是比自己能力更強之人。蘇曜也不是個傻的，今日他在久別重逢的兄長麵前這般張揚到底又是為了什麽？

    思索間，隻聽得李元胤從那福公公責罵道：“一邊去，鬧什麽鬧？！”

    福公公倒也沒有多言，隻是賠笑著腳步微微後退了兩步，退回到了李元胤的身側。

    李元胤的目光終於落向了立在堂內一側的眾人身上，他清掃了一眼疑惑道：“嗯？都站著做什麽？既然是燿兒的親友，坐著說話便是。”

    陸為霜眾人微微點頭，在一旁落座。

    “想必那便是你那能幹的媳婦兒了吧？”李元胤衝陸為霜揚了揚下巴，一臉探究地將目光落在了陸為霜身上。

    蘇曜微微側身擋去了李元胤看陸為霜的目光，隻點頭道：“正是……”

    “聽說你媳婦兒的手藝不錯，等有機會兄長我倒是想要嚐嚐呢。”

    “兄長若是有心，改日去霽月清風自然能嚐到……”蘇曜不冷不熱地回道。

    從方才到現在，蘇曜不得不承認，為霜說得話是對的。人一旦習慣了皇權，那人對於已知的威脅都是帶著敵意的。兄長雖是沒有表現出來什麽，但……蘇曜對他十分了解，他的行為做派早已與十幾年前有所不同。

    李元胤又分別問了有關於蘇立與齊玉的一些問題，而後便尋了個借口讓他們先回房去了，連帶著那跟在他身邊的福公公也被一並遣了出來。

    離開堂屋後，齊玉與蘇立眾人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都跟著陸為霜一並來到了她與蘇曜的屋子。

    “為霜，方才的情形你看如何？”蘇立雖出生山村，但到底也是見過不少世麵的，方才在堂屋發生的事兒，他雖是有些看不懂，但這心裏卻有一種隱隱不安的預感。

    陸為霜坐在桌邊，麵色凝重，神色複雜，隻見她緩緩搖頭，“爹，實話說，方才的事兒我也拿不準注意，隻是……我這心裏有些慌張。”

    人都是有先入為主的概念的，此前她便常聽蘇曜說他的兄長是一個溫和之人，在見到陛下之前她雖有過諸多懷疑，但……今日一見卻仍是不由地讓她往壞處去想，畢竟蘇曜今日的舉動太過反常了。

    “你們先都回去休息吧，什麽也別想什麽也別問，還是如往常一般便好。”陸為霜道。

    她雖是不懂，但卻知道眼下的情況裝傻於他們而言最是有利。

    另一邊堂屋內，眾人離開之後，堂內的氣氛便沒有方才那般輕鬆歡愉，隻剩一室的尷尬與凝重。

    蘇曜拿著火鉗在蹲身撥著火盆中的碳火，李元胤神色陰鬱地偏頭看著他的動作不知心底在思量什麽。

    半餉後，蘇曜才拿著火鉗起身，突然主動開口道：“我誌不在朝堂，這一點兄長應當比誰都清楚。”

    李元胤的身子一怔，抬頭對上了蘇曜的雙眸，喉結微微一動，“燿兒，十多年了兄長隻是想來看看你過的好不好。”

    “客套話，便是不用再說了，”蘇曜卻冷著臉似乎說並不領情，“您來此處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我從未想過要對你構成什麽威脅，那麽多年了我暗地裏為你做的那些事兒，我不信您會不清楚，若那般兄長您還要懷疑我的忠心，那我也便無話可說。”

    “皇弟……”李元胤聽了蘇曜的話後，心裏有些著急，他又哪裏會不知呢？

    十多年裏，每每他遇上點點麻煩和憂慮之事，總會有人適時出現給他破解之法，實話說眼下朝廷能這般安寧並非是他的功勞，而是那個傳奇人物‘定王’的功勞。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李元胤的心裏才會恐慌與不安，他在明而定王在暗，他永遠都無法知道定王心裏在想什麽，又或者什麽時候初心便是變了，就像他一樣。所以他才會一直在派人追尋定王的下落，為的就是來親眼見見他，隻有親眼見了，與他說話了，他才能放下心中的懷疑，才會不讓手足相殘之事再在宮牆之內上演。

    李元燿是他的皇弟，曾救過他的命，少年時兄弟兩人情深義重，李元胤並不想破壞了他們之間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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