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以前……就這樣過吧？”他清亮的眸子變得渾濁，可是他嘴角玩世不恭的笑容卻是那麽的觸目驚心，他，又在耍我！

    我噌的火起來，抬起頭狠狠地撞上他的頭，他被我撞得甩著頭，頃刻間鬆開了我，我推開他，他又攥住我的手：“你這個該死的女人！”

    “你更該死！尹伊辰，你混蛋！”我掙不開他，拽起枕頭就揮下去。 他一把拽住枕頭頭，黑雲壓頂，但還疼得皺著眉：“你再亂揮一下，我就把你從窗戶丟出去！”

    “我就揮！”我用力扯著枕頭，瞬間，枕頭被拽散高高揚上了天空，“鵝毛”漫天飛舞，我和他看著漫天鵝毛飛落了一地，落在我們的臉上、頭發上，就像偷了人家鵝的人第二天長了一身的鵝毛。

    樓下響起陣陣門鈴聲，我驚慌地看著他，活怕被人捉奸一般。

    他抓著我的手，又將頭上的鵝毛抓掉：“跟我下去。”

    命令的，沒有任何拒絕的，我被他拽著出了門。

    門外，張叔來回的轉著。他抬眼見到我和尹伊辰的瞬間，嘴巴張得不能再圓了。尹伊辰在拉開門的瞬間就放開了我，我站在樓上，他一步步走下樓梯，手插在口袋裏拉開門淡淡的說道：“你來了？”

    又是那種疏離和陌生，張叔叔笑嗬嗬的進來：“少爺，你一打電話我就過來了。太太知道少爺也出院了，老早就讓我來接少爺和小雨一起回去。少爺，小雨，你們兩個怎麽身上都是鵝毛？”張叔摘著尹伊辰身上的鵝毛，我也快速地揪著落在身上的鵝毛，尹伊辰看了我一眼道：“昨天和他們玩得太瘋了，枕頭被朋友的一條狗咬爛了。”

    他拐著彎的罵我，我狠狠拽下頭上的鵝毛，他扭著頭看著窗外。

    張叔羨慕地說道：“還是你們年輕人體力好啊，能折騰一夜。小雨，你也快收拾收拾，太太一直在家等你們呢。”

    我拽掉頭上身上的羽毛鑽進了後車座，尹伊辰也拉開那側門，我坐在那裏不移地方，他把著門：“去裏麵。”

    我橫了他一眼：“人畜不等級，怎麽能委屈你這樣高等的人類和我一起坐？”

    我衝張叔招招手：“張叔，我哥剛出院，我們讓他坐前麵吧。”

    “對對，少爺，你還是坐前麵吧。”張叔扶住尹伊辰道，他拽著門麵沉如雲，他忽然探進身來：“如果我將你昨天的話告訴我們的媽媽，她會祝福我們嗎？”

    我心中一顫，他竟然敢這麽說！瞬間，疼痛爬上來。

    記得我們一切的尹伊辰，他不會對我說這樣無情的話！

    他抿唇露出一個弧度：“張叔，我坐前麵好了。”

    我握住他的手：“我們還是讓張叔……坐前麵吧，他年紀大了，坐後麵容易暈車。”

    我往裏邊移了移，尹伊辰很無賴的坐進來，衝張叔道：“張叔，你就坐前麵吧。”

    他低聲對我說：“你，就是愛著我。”

    我緊緊地盯著他，指甲掐進肉裏，最後又張開，我莞爾一笑：“哥，大家都愛著你，張叔也愛著你。”我笑得特別誇張，尹伊辰用異樣的目光看我許久，又看看張叔，張叔頓時臉紅脖子粗：“少爺我，小雨小姐，別和張叔開心笑！”

    “嗬嗬，張叔，我相信你是最疼愛我哥的人，這當然是愛著他了。哥，雖然你失憶了，但張叔和大家對你的關愛是不變的，你一定不要太傷心，誰都不記得不要緊，我們記得過去的你就好了。”我咧開最大的笑容，他眸色見暗，我知道又惹他不開心了。我又何嚐好受，在他嘲笑在他諷刺的時候，我的心滴著血。

    “是，小雨，你說得對。張叔愛少爺，張叔愛少爺。”張叔搓著手掌道。

    “你承認你愛著我了？”尹伊辰反笑不怒，他扭著我的下巴，在張叔臉色越來越僵硬的時候，他微微一笑，“妹妹對哥哥的愛，是嗎？”

    他越來越讓我覺得危險萬分，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做出我始料不及的事情。如果說過去的尹伊辰是危險的，最起碼他不會這樣的傷害我，但現在的他卻從心底厭惡我。我又怪得了誰，他會利用我對他的感情，還不是我自己自挖墳墓！

    “哥，你這句話如果被彤彤姐知道，她會瞎想的。哥，你忘記彤彤姐可是很敏感的女人。”我也陪上一張笑臉，他拉出一條冷線：“你是我的妹妹，沒有人會為了兄妹關係吃醋。”

    他還將兄妹關係咬重，然後他靠在後車座上，不再理我。

    我轉過頭，淚不禁落下來。

    車停在了門口，尹伊辰推開門下去了，用力地關上了車門，震得我頭皮發麻。我推開另一邊，他已經朝院子裏走去。他沒有像個迷路者一般來回的張望，而是闊步朝裏麵走去。

    “少爺……”張叔略激動的看著我，“少爺，少爺記得這裏！”

    我的心情再次澎湃起來，他真的記得這裏麽？可是他連自己生活那麽久的地方都不記得。我跟著走進去，尹伊辰卻站在了門口。

    我停在他身後低聲問：“你記得這裏？”

    可是越過他的肩膀，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夏嵐竟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她的腳步虛浮，就像剛學走路的嬰兒一般，她抬起腳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放下，然後又抬起另一隻腳，她的額頭上滿是汗，穿著那條紅色的裙子，她喘著氣兒，張嫂也全身是汗的在後麵看著夏嵐。

    我的心跳隨著夏嵐的步子上升、落下，周圍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夏嵐帶著溫柔的笑，一步一步的走到尹伊辰的麵前，時間足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夏嵐站在尹伊辰麵前：“辰兒，媽媽終於可以走到你麵前了。”她摸著尹伊辰的臉，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媽媽一直盼望著這一刻，辰兒，我的孩子，媽媽終於可以站著看你了。你真的好高，我的兒子好高。”

    夏嵐的腳一崴，她慢慢倒下去，我大叫：“媽！”

    下一秒，尹伊辰已經扶住了她，夏嵐淚流滿麵：“辰兒，辰兒！”她抱住了尹伊辰，笑得是那麽的開心。

    “太太，今天是好日子，少爺和小雨都出院了，你也能站起來了，今天真的是好日子，太太，別哭了。”張嫂扶住夏嵐，夏嵐擦擦淚：“桂桂，你說得對，今天是好日子，好日子。小雨，讓媽媽也抱抱你。”

    夏嵐衝我張開懷抱，我緊緊抱住了她：“媽，你能站起來了？”

    “小雨，不要怪媽媽對你保密，媽媽隻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媽媽真的能站起來了，我也終於能抱我的女兒了。”夏嵐摸著我的頭發說道，我伏在她懷中哭起來：“媽……真的太好了，你能站起來了，真的太好了！”

    “快別哭了，今天你們兩個一起出院的好日子，張嫂做了好多吃的要給你們兩個補補。”夏嵐擦著我的淚道，我點點頭扶著她：“媽，你還是坐下休息休息吧。”

    “我扶你過去。”尹伊辰扶住夏嵐，夏嵐又淚光閃閃，我慢慢鬆開了手，尹伊辰扶著夏嵐坐回了輪椅上，又推著她去餐桌。張叔推推我：“小雨，去吃飯了。”

    我也走過去，桌子上擺了一大桌子豐盛的菜，如同那天歡迎尹伊辰搬進來一般。

    舉杯砰飲，即使和那日有些相似，卻終有東西改變了，再也不可能尋回。尹伊辰失憶，夏嵐能站起來，我不是夏嵐的女兒，我和他不是兄妹……究竟是喜事還是傷心事？我已經搞不清楚了，生活從來沒有兩全其美，或許我奢望的太多了，所以失去的才那麽多。

    我一杯飲下，尹伊辰給夏嵐夾著菜。我想我最初的擔心是多餘的，我以為他會像討厭我一樣討厭夏嵐。在夏嵐走到他麵前時，尹伊辰就不再對夏嵐抱有怨恨了。不知為何，我卻看清楚了現在他的態度。

    ‘現在你和太太都在少爺身邊，他不僅僅有老爺和他的老姨，還多了兩個親人。這對少爺來說，也是來之不易的幸福，這遠遠比恨更讓少爺值得珍惜。’

    縱使失憶，對現在的尹伊辰來說也是如此嗎？

    “哥，給我也夾一個雞腿兒吧。”我推了推盤子，幾雙眼睛都盯著他，我也不過想看看他的反應。他用筷子翻著雞腿：“你想要瘦的還是肥的。”

    一句話，讓夏嵐、張嫂和張叔都愣住。我又將盤子推了推輕聲說：“瘦的。”

    “這塊吧。”尹伊辰給我夾了一塊，又分別給夏嵐、張嫂和張叔夾了一塊，張叔張嫂笑得合不上嘴，一直說著謝謝少爺的話。

    他在裝，幾乎同時我在心中肯定。他的疏離與冷漠從未消散過，卻被從未有過的“體貼”舉動遮蓋了。

    正在我們“其樂融融”的吃飯時，座機瘋了一般響起來，張嫂起身去接然後叫我道：“小雨，快來，找你的！”

    我放下筷子接過來：“找我的？喂，請問哪位？”

    “學弟，是我。”焦辛成問道，我又習慣性的去看尹伊辰，壓低聲音：“學長，你有事麽？”

    “沒什麽，我隻是想見見你。”焦辛成笑了兩聲，讓我覺得很不對勁兒，片刻他又說：“沒事，學弟，掛了吧。”

    “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我不放心的問道。

    “流年往返。”

    “那你等我，我馬上就過去。”我掛了電話對夏嵐說道：“媽，你們先吃吧，我要出去一下。”夏嵐還未說話，張嫂已經開場了：“小雨啊，你那位學長長什麽樣子？太太說是一個很不錯的年輕人，你要把握好機會啊。”

    “張嫂，你說什麽呢，他……他隻是我學長。”又看了尹伊辰一眼，他背對著我，看不清神情。我心中一陣張然，他都不記得焦辛成了，怎麽還會生氣呢！

    “太太，小雨臉紅了。有時間把他帶回來，讓太太和張嫂幫你把把關。”張嫂又打趣道，我徹底臉紅了：“那個……我先走了！媽，我走了！”我拿著包兒又想轉頭，還是克製住了。我拉開門跑了出去。

    上了出租直奔流年往返，因為是聖誕節，所以即使是白天，這裏依然很熱鬧。一顆高大的聖誕樹上掛滿禮物和彩燈，許多人將一個紅色的紮好的小包兒係在上麵，綻放出最美的笑容。

    “學弟。”焦辛成抱著一個穿著紅色羽絨服的小女孩兒，她正伸著小胳膊往鬆樹上係著紅包。我走過去：“學長，這是什麽？”

    “願望鬆樹，來這裏的人都將願望寫在一張卡片上，放進這個紅色的包兒裏掛起來。”焦辛成抬頭看著那個孩子伸著小手將紅包係好。他把她放在地上，彎身笑道：“這好了吧？”小女孩兒點點頭：“嗯，謝謝叔叔。”

    “然然？”我扭過那小女孩的小臉兒，蹲下身，“還記得姐姐嗎？你媽媽呢？”

    然然衝我起鼻子：“然然討厭腳踩兩條船的女人，臭女人！”她推開我跑掉了，頭上傳來焦辛成的笑聲。

    “笑什麽，我才不是腳踩兩條船的女人。”我鼓起腮幫子說道，又指著他，“學長，你匡我！我以為你喝醉了，才這麽急慌慌的跑出來！”

    焦辛成的手覆在我的頭發上，用力揉了揉，不管我疼得快要流出淚來，他低頭對我說道：“我聽說他失憶了。”

    笑容在我唇邊逐漸消散，我點點頭：“嗯。尹伊辰……誰也不記得了。”

    “那你呢？”

    “我沒事啊！他不記得我，也許……對我和他都是好事。學長，你叫我出來到底什麽事情？”我撓著頭發說道。

    “等我一下。”焦辛成轉身走進車廂，不一會兒就出來了，手裏拿著兩個願望紅包。他將一個遞給我：“今天是聖誕節，許個願望吧，聽說這顆鬆樹很靈驗的。”

    我接過紅包，那顆鬆樹上已經掛滿了紅色的願望包兒，焦辛成已經低頭在寫了。我探著頭想看看他在寫什麽，他蓋住：“不許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