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夏嵐走下去，尹伊辰也上來扶住她的另一邊：“小心。 ”

    夏嵐看著我又看著尹伊辰：“辰兒，小雨，這是媽媽過得最幸福的一個年，有你們在身邊，媽媽再也不求什麽了。”

    我的心驟然發緊，夏嵐的笑是那麽的幸福，如果她知道我和尹伊辰做的事情，她還會這樣幸福嗎？扶著夏嵐坐下，張嫂又抱住我：“小雨，想張嫂嗎？”

    “想，每天都想，想所有人。張嫂，是我不懂事，是我讓你們擔心了。”我笑著說道，張嫂擦幹我臉上的淚：“大過年的不哭！張嫂看你好好的，張嫂就放心了。我們去吃年夜飯吧，太太和張嫂給你準備了好多好多你喜歡吃的，快來看看。”

    來到桌前，滿桌子都是我平時愛吃的，心中又是感動得一塌糊塗。

    吃飯的時候，他們又是一個勁兒的給我夾菜，唯恐我在外麵挨餓。

    我起身給他們倒滿酒，抑製住眼淚：“媽，謝謝你不怪我離家出走，謝謝你對我付出的所有的愛。張叔、張嫂，謝謝你們一直愛護我、關心我，讓我在這裏感覺像在家裏一樣。謝謝你們，不生氣，不罵我，不責怪我。媽，新年快樂！張嫂，新年快樂！張叔，新年快樂！”

    我舉著杯子一飲而下，張嫂也擦著眼角的淚：“小雨，張嫂和張叔都很喜歡你，從來沒有怪過你，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了。”

    夏嵐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桂桂，是因為小雨你們才沒有回老家，她應該和你們說對不起。她現在雖然回來了，我也要向你們說聲對不起，是我們母女耽誤了你們回家團圓。”

    “太太，你再說這樣的話，老張就真不高興了。小雨，張叔和你喝一杯，祝你來年萬事如意！”張叔舉杯，我又倒了一杯酒：“謝謝張叔！”

    酒杯還未到唇邊，便被尹伊辰順了過去，我一時的發怔，屋內的歡樂也驟然不見，被一種靜得嚇人的氣氛包圍，心慌爬上心扉。

    “你剛醒過來，這杯就讓哥替你喝吧。”他坦然的說是我哥，坦然地和張叔碰杯，坦然地配合我做掩飾，張叔馬上反應過來，拍拍腦袋：“對，對，少爺說得沒錯，剛睡醒不能喝太多酒。小雨，你一直還沒吃東西，吃好了張叔再和你喝。少爺，我們幹了！”張叔痛快的喝下去，氣氛才稍微好了些。

    可我卻知道了，這歡樂原來隻是表麵的，隻要我和尹伊辰一個“關心”的動作，就能輕易的打破這歡樂，所有人都在竭力給我創造出一個快樂的氛圍。這一層認識，讓我如何也快樂不起來，可是我也必須去裝。

    我開始害怕吃完飯後獨自麵對夏嵐，我該說什麽？她明顯很在乎我和尹伊辰現在的關係。

    今晚不行，我不能麵對夏嵐，不能承受她任何的質問。心裏想著，手已經伸到酒瓶上，尹伊辰又想阻止我，但他手離我有幾厘米的時候又硬生生地扯了回去，剛才的事情也讓他有所忌憚了。

    “別喝了。”他口氣極輕，眉頭卻深鎖，如果不是夏嵐在場，他一定會把酒瓶子奪過去。

    我低頭沒有看他，倒了一杯酒，走到已經微醉的張叔身邊：“張叔，我已經沒事了，我們來幹一杯！”

    “好！小雨，張叔也想和你喝一杯！”張叔拿著酒我碰了一下，張嫂拽拽他：“小雨，別和你張叔喝了，他醉了！”

    “沒事，今天過年，我也好久沒喝酒了！張叔，我幹了！”我一口喝了下去，又倒了兩杯，遞給張嫂：“張嫂，我也想和你喝一杯。謝謝你這麽長時間的照顧！來年祝你和張叔生活幸福！”

    “小雨，這……”張嫂看看夏嵐，夏嵐點點頭：“張嫂，這是小雨敬你的，喝了吧。”

    張嫂才接過酒杯，滿麵笑容：“小雨，張嫂希望你和太太、少爺，快樂幸福一輩子！”

    我又和張嫂幹了一杯，嗓子裏熱辣辣的，我擦擦嘴巴，再次斟滿，給了夏嵐。

    手握緊杯子，似乎連心也被攥住了，我放低了聲音：“媽，我也想和你喝一杯。我讓你擔心了，媽，以後我再也不會做讓你擔心的事情。”

    “小雨，媽媽隻希望你明白，不管什麽時候，媽媽都會在你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夏嵐握住我的手說，我點點頭：“媽，我知道……”我仰頭喝了下去，連眼淚也一並喝下去。

    “去和你哥喝一杯吧，這一個月裏，他為了找你，費勁了心神，連公司都不去了。”夏嵐低聲道，她的澄澈目光告訴我她相信我和尹伊辰隻會是兄妹關係，我會忘了他。

    我急忙躲開她的目光，應了一聲，拿著酒杯又朝尹伊辰走去。我們彼此注視著對方，我知道我又惹他生氣了。低頭，拿起啤酒給他倒滿，我又給自己倒滿，然後舉杯：“我們……喝一杯吧。媽說這些日子你一直在找我，謝……謝。”

    我和他說著自以為能騙過夏嵐的客氣話，未等我說完，他便仰頭喝了下去，我也喝了下去，腦袋終於有些暈了。

    我往後退了幾步，他拉住我，我心中一驚用力去甩卻沒有甩開他，我如受驚的兔子一般，眼神劇烈的顫抖。

    他忽然放開我，倒滿了兩杯酒，一杯遞給我，淡淡的開口說道：“你不是想感謝我，把這杯也喝了。”

    我接過酒，發怔的望著他，然後在他的目光中，一杯飲下。

    剛喝完，他又遞上一杯：“這是你耽誤我工作的罰酒，把這杯也喝下去。”

    “對不起。”我接過酒一飲而下，喉嚨裏更是火辣。

    他知道我想喝醉，所以才找了這麽多的“借口”讓我喝。腳步終於有些虛浮，一步沒站穩，整個人朝後倒下去，我心裏隻念著：暈吧，暈吧，聽到張嫂叫道：“小雨！”

    一陣天旋地轉，我卻沒有倒，一頭磕在尹伊辰的身上，他摟著我的腰，滿是擔心的說道：“沒事吧？”

    我像觸電一般推開他，望著夏嵐，猛然搖頭：“我沒事！”

    “小雨，你醉了。”張嫂扶住我，“張嫂扶你上去休息吧。”

    “嗯。”我如驚弓之鳥一般，忙不迭的點頭，越過尹伊辰：“媽，我先上去了。”

    轉身，由張嫂扶著我上樓，我再也不敢看樓下一眼，生怕看到夏嵐受傷的目光。張嫂扶我進了屋，給我蓋好被子，才出去。我瞪著房頂，頭暈暈的，卻沒有任何的睡意。

    拉開窗簾，我靠坐在窗台上，外麵鞭炮震天響，在煙火的映襯下，有無數的白色精靈飛舞——是的，下雪了。熒光閃亮的雪在七彩的煙花中，顯得那麽漂亮。

    這是新年的第一場雪，不晚不早。

    樓下已經一片黑暗，我抱著腿，煩亂得不知所措。門外響起輕輕的叩門聲，我微微抬頭傾聽，門扉又響了幾聲。

    我沒有去開門，如果是夏嵐我不知道怎麽麵對她，雖然總會麵對；如果是尹伊辰，我現在根本不想見他，我怕他又逼我。

    敲門聲終於消失了，我靠在玻璃上，長歎了一聲。

    拉開窗戶，雪花飄了進來，落在我的臉上，涼絲絲的，我伸出手去接雪花，低頭看到一抹頎長的身影。我的手停在半空，雖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我知道站在那裏的就是他。我低頭與他“相視”，卻覺得再也無法躲藏了，他就在樓下等我。

    穿上拖鞋輕手輕腳的下了樓，打開門，朝著他站的地方望去，他卻不見了。

    幕然間，被他裹進了衣服中，被他帶到了牆邊。

    “你又想躲著我麽？”他用衣服裹緊我，低聲不悅的問道。

    “我隻是不知道怎麽辦！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媽，她一直希望我把你當做哥，你讓我怎麽告訴她，我們要結婚，我要做她的兒媳！”我掐著他的手臂，眼淚隨即落下，“尹伊辰，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

    “別哭！”他一手按住我的頭，讓我抵在他的肩膀上。

    我抓著他的衣服：“尹伊辰，我們到底該怎麽辦，該怎麽做才不能傷害她？”

    “讓我來說，我不會讓她怪你。”他捧住我的臉說道，“我需要的就是你的決心，其他的事情，我都有辦法解決。”

    “我說過要和你一起麵對，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麵對。尹伊辰，我和你在一起，我不會隻做被你保護起來的女人。這件事就讓我親口告訴她。”我搖搖頭，對他說道。

    有一些事情，總是要一個人去努力的承擔；有一些事情，無法躲避，就要拿出勇氣麵對。

    “我就是想要保護你，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夏玄雨，我以前讓你受過那麽多的傷，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他吻著我的額頭，又低頭吻住我的唇。我抱住他的腰身，仰頭回吻著他。

    雪花落在我們的身上，鼻息和腦海中隻被他牢牢的占據：“尹伊辰，我愛你。”

    他將羽絨服蓋在我們頭頂，環住我，低聲說道：“夏玄雨，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尹伊辰。”我和他相視而笑，我們再次吻著，這是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個新年，永遠都不會忘記。

    燈光驟亮，即使我們的頭頂蓋著羽絨服也依然覺得被照裂了。

    我和他還彼此深深的吻著，我瞬間瞪大了眼睛，心跳得難以呼吸。

    羽絨服落在地上，悄然無聲卻如同地動山搖一般。

    夏嵐就站在透亮的窗邊，宛若一顆搖擺的樹，臉色也是蒼白。

    我瞬間推開尹伊辰失聲叫道：“媽！”

    “你們，你們……”夏嵐指著我們身子愈發的不穩，“小雨，辰兒，你們……”砰的一聲，夏嵐栽倒在地。

    我和尹伊辰幾乎同時跑了過去，我跪在她身邊，拚命搖著她，聲嘶力竭的喊著：“媽，媽！”

    “媽，媽！”尹伊辰掐著她的人中，抱起她：“快去給華佗打電話，快！”他抱著夏嵐衝回屋裏。

    “媽，媽……華佗！”我腦子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抓起座機，卻怎麽也不記得華佗的電話！

    “少爺，太太這是怎麽了？”張嫂和張叔也出來了，慌張的問道。

    “太太，太太病犯了！老張，太太犯病了！”張嫂失聲道，我的手指在電話鍵上輕輕發抖，扭頭看向夏嵐的房間：“媽，媽……”

    屋裏，尹伊辰果斷的下著命令：“張嫂把藥和水給我。張叔，給華佗打電話。”

    張叔從我手中接過電話：“小雨，張叔給華佗打電話。你別擔心，太太不會有事。”

    我慢慢走過去，像一個白癡一樣站在那裏，尹伊辰給夏嵐喂進藥，又將她放在床上。

    夏嵐臉色蒼白極了，像她出車禍後，我第一次看到她時的樣子，那時她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小雨，你終於肯來看媽媽了。

    “少爺，太太不會有事，我來照顧她吧。”張嫂給夏嵐蓋好被子，尹伊辰見夏嵐臉色稍微緩和才起身，回頭看到我站在門邊，走了過來：“她不會有事，先跟我出來。”

    “我不走……是我讓媽變成這樣的，是我讓她犯病的。”我木訥的搖搖頭走到夏嵐身邊，噗通跪了下來：“媽，是我錯了，媽，是我錯了……”

    “小雨！”張嫂大驚，她拖著我的胳膊要把我扶起來，“你這是幹嘛，快起來！太太不會有事的！”

    “媽，我錯了……”我瘋了一般念叨著這句話，尹伊辰從後麵抱起我：“張嫂，你先照顧太太，我送她回房間。”

    “我不要走！你放開我！媽，媽！”我廝打著尹伊辰，可是毫無用處，他抱著我離開。

    房間門被他踢開，我被他放到床上，我拚命捶打著他：“你走，我要呆在我媽身邊，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你錯了什麽！”他抓住我的手，厲聲問道，我被他嚇得再也說不出話來，隻是不斷的哽咽著。

    他攥著我的手腕：“你想告訴她，你和我在一起是錯的，你離開我才是對的，是這樣嗎？夏玄雨，我和你保證，媽不會有事！”

    “我不該和你回來，我不該又和你在一起，這樣，她就不會有事！是我錯了！”我眼神空洞的望著他，全然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

    他更捏緊了我的手：“你再說一次。”（m.101novel.com）